33

這件事猶如一枚重磅炸彈,在新聞媒體上、豪門名流圈內、學校,各種地方掀起軒然大波。以前豪門中鬧出的荒唐事的确不少,但還沒能哪件事有這件這麽勁爆。

鐘家十八年來都養錯了女兒?也太倒黴了?倒黴到令人發笑。有再多錢有什麽用,積攢的財富都給別人的孩子做了嫁衣裳。現在真不知道鐘國強心裏是什麽滋味。怕是懊惱恨死了?

衆人震驚過後才能開始進行思考。

那麽,現在真公主出現了,鸠占鵲巢的假千金又該何去何從呢?對,鐘詩萱——或者說現在已經不姓“鐘”的“鐘詩萱”似乎還沒出現在生日宴上呢,怎麽這麽重要的場合居然沒有露面?

孟詩萱哪裏是不想露面?鐘母通知她的生日宴開始時間是晚上六點,可現在才上午,鐘家便先将鐘悠悠接走去參加生日宴,她才發現自己被诓騙了!即便不去聽操場上的一片嘩然,她也預料到了什麽……

她哆嗦着嘴唇,躲到廁所裏,幾乎沒有勇氣去打開手機網頁。

“不,不會的。”一打開網頁,雖然距離鐘父宣布真相才過去一小時,可跳出來的新聞卻已經鋪天蓋地,刺目驚心!

“鐘家真千金歸來,先前養育十八年的女兒竟是鸠占鵲巢?”

“豪門狗血荒唐又一樁,鐘氏集團掌權人承認自己女兒多年前被調換,考慮追究調換者刑事責任。”

“驚!豪門女鐘詩萱竟另有姓名!她會被送回原生家庭嗎?”

最後那行标題點開去,甚至配了她的照片,那是她最醜的一張照片,穿着校服,飽和度很低,顯得灰頭土臉的,而旁邊對比的竟然是鐘悠悠穿曳地晚禮服,自信大方的一張光彩照人的照片——

這晚禮服她怎麽從沒見鐘悠悠穿過?

難不成是今天生日宴上的照片?

孟詩萱短促而急促的痙攣了一下,悲憤咯着血,一下子沖到了喉嚨裏。

這些媒體記者有必要做得這麽絕嗎?以前她還是鐘家千金的時候,一切出現在報紙網絡上的照片都絕對是完美動人的,媒體會因為鐘家的關系而主動給她精修……

可現在,居然故意拿鐘悠悠漂亮的照片和她最難看的照片來對比!是都以為她必定會被送回原生家庭,迫不及待地落井下石,制造噱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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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下面已經有了幾個不明真相的網民評論:

“左邊的是真千金嗎?這要是我,我也得把真千金帶回來啊,長相身材氣質不是比假千金優越一星半點!”

“左邊真千金完勝!”

“看新聞的意思,當年孩子還是人為故意換的咯?這也太令人發指了!建議人肉出來,暴打一頓!右邊假千金雖說是無辜的,但也有點造孽,進豪門修煉十幾年,也沒擺脫身上的窮酸氣息。”

……

孟詩萱心髒突突地跳,完全不敢再看下去。她拼命安慰自己網民都是無腦的,對,都是無腦的,才堪堪能夠冷靜一點。

她沒想到短短兩小時內,事态已經發展到這種地步了。

也是,是她大意了,她以為即便鐘家人近來對鐘悠悠和自己的态度颠倒,但憑着自己和他們那麽多年的感情,他們也多少會為自己考慮,不至于做到那一步——他們難道不知道将鐘悠悠的身份公開之後,自己會被旁人的眼神如何審視嗎?

但沒想到,鐘家人竟然真的絕情到這種地步了!

孟詩萱動也不動地站在廁所隔間裏,只覺得這麽多年來最常做的那個噩夢在這一刻終于變成了現實。她宛如被鐘家人從背後打了一棍子,她感受到了背叛感。于是,憤怒和恨意終于抑制不住地從她內心深處湧出來。

之前十八年都是虛情假意,否則,為什麽一朝之間身邊的人都輕而易舉地站到了鐘悠悠那邊?

怎麽辦,她該怎麽辦?

……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定了定神,緩緩打開隔間的門,走出去。

女衛生間外面進來兩個挽着胳膊的女生,見到她宛如落湯雞的模樣,都是驚了一下,随即想起方才的那些傳言,說鐘詩萱壓根就不是鐘家的千金小姐,登時,看她的眼神複雜中含帶着同情……

其中一個女生忍不住問:“還好嗎?”

“鐘詩萱,那些新聞該不會是真的,你真的是……啊?”

孟詩萱一向養尊處優,高高在上,十八年來只被用羨慕和嫉妒的眼神看過,何時受過這種眼神?這對她而言無異于一種羞辱,令她臉上火辣辣的疼。

“不關你們的事。”

她牙齒咬緊了,把這兩個女生推開,頭也不回地朝校門口跑去。

幸好運動會開幕式已經結束,各班已經回到班上去上課了,否則如果現在學校到處都是人,只怕這一路上都要被指指點點。

可即便如此,孟詩萱頭還是壓得很低,每迎面走過來一個人,都像是一把鉛錘,在她心上可怕地“啪嗒”一聲。她怕見人,怕擡起頭。

她越跑越快,直接沖到了校門口。

路上她瘋狂地撥打鐘父鐘母的電話,卻沒人接。校門口,她打算攔一輛車去鐘氏的山莊,可剛攔住一輛,旁邊響起一個淡漠的聲音:“你現在還不能去。”

鐘玺佑雙手插兜,靠在校門外的樹下,擡起眼看着孟詩萱,眼神有些冰冷。

家裏最容易心軟的就是鐘母了,他怕孟詩萱一旦去生日宴攪局,哭一哭,眼圈紅一紅,媽媽便會心軟,而推遲真相的宣布。為了杜絕這個可能性,他并沒去生日宴,一直等在這裏,在姐姐那邊完事之前,他會先攔着孟詩萱。

孟詩萱沒理他,發瘋般地拉開車門。鐘玺佑皺了下眉,走過來“啪”地一下把車門關上了,對司機道:“你走,她暫時不需要車子。”

孟詩萱血液一下子湧到了頭頂,不敢置信地看着鐘玺佑:“你幹什麽?你真的還是我以前認識的那個鐘玺佑嗎?你就非得維護鐘悠悠到這種程度?”

眼前的少年現在看來如此陌生。

這一個多月來,鐘玺佑瘦了,又高了,更加清俊了許多,可臉上的神情和眼神卻叫孟詩萱再也看不懂了,冷漠得就好像以前那十八年的姐弟時光并不存在一樣。

“嗯,非得。”鐘玺佑道。

他蹙眉看着孟詩萱:“她是我姐,我不維護她維護誰?”

“那我呢?”孟詩萱哆嗦着嘴唇,眼眶溢滿淚水,有些歇斯底裏地問:“我怎麽辦?你有沒有想過爸媽公開真相之後,別人會怎麽看我,學校的同學會怎麽想我?鐘玺佑,你現在怎麽可以這樣對我?”

“先前十八年對你還不夠好嗎?”鐘玺佑看着這樣的孟詩萱,曾經的姐姐,忽然覺得厭惡。說了這麽多,她也只是擔心以後不再有榮華富貴可以享受罷了。她倘若真的是在意親情,那上輩子就不會幹出那種事情來!虛僞!

“先前十八年我對你已經夠好了,不讓你受半點兒欺負,什麽漂亮的、你喜歡的,都捧到你面前,把你當成仙女姐姐一樣去護着。可你有沒有想過,那些本來就是你媽給你偷過去的,本來就不屬于你的?!”

鐘玺佑盯着她,敘述着這個事實:“你為什麽這麽理所當然?你是不是時間久了,都忘了,這一切應該是鐘悠悠的?”

孟詩萱眼淚頃刻掉了下來,她無法辯駁,可是她不甘心,她不甘心!為什麽那一切就是鐘悠悠的?明明一開始是她的啊!她十五歲那年突然得知真相,就不難過嗎?

見馬路對面忽然又開過來一輛出租,她急忙沖過去,連過往的車子按喇叭都顧不上,拉開車門便跳了上去!

鐘玺佑猛地蹙眉,卻見孟詩萱已經揚長而去了。他看了眼表,不過還好,現在生日宴都快結束了。孟詩萱去也沒什麽用。

鐘氏的山莊孟詩萱自然來過,還未下出租車,見一群記者長槍短炮圍在入口處,她定了定神,對着後視鏡将臉上淚痕打理了一下,這樣一來髒兮兮消失了,倒是眼圈紅着,有幾分梨花帶雨。

她一下車,那群記者登時發現了她,瞬間如蒼蠅般興奮地圍了過來。

“請問,你知道自己原本姓什麽嗎?

“得知自己真實身世後,有什麽想法,想找到自己真正的家人嗎?應該會?”

孟詩萱臉色唰地白了。

這些記者為什麽問的都是這些犀利而無情的問題,她在這件事情中難道不也是無辜的嗎?她臉色看起來這樣糟糕,就像是大病一場過,難道就沒人關心嗎?分明還有幾個熟臉的記者,曾經幫她拍過競賽獲獎照!

孟詩萱随即明白了……

以前這些媒體對她多加關照,是因為她是財大氣粗的鐘家的千金小姐,所以一個二個都捧着她,挑對她形象有利的問題問她。可現在鐘父當衆宣布她只是個野雞,這些記者自然就變風向了……

現在對她,只是恨不得從她口中撬出點什麽,好進一步寫料落井下石……

現在這些人,只怕想哄着想讨好着的,已經變成了鐘悠悠?!

孟詩萱耳朵嗡嗡地響,被推搡得狼狽至極,她正要開口,那邊猛然來了一個人,撥開記者,抓着她手腕入了內場。

“孟詩萱!是姓孟是?!”喻思雪趁着廳內衆人還沒朝這邊看,拽着孟詩萱進了角落裏的衛生間。

“思雪。”孟詩萱正要問她鐘父鐘母在哪兒,卻見喻思雪盯着自己,臉色很難看。

“你也知道了——”

話還沒說完,喻思雪惱羞成怒地打斷她:“你為什麽瞞着我,你就是把我當槍使?”

鐘父公開道出真相,喻思雪震驚過後,越想越生氣。現在回想起來,很多細節都不對。比如說,她罵鐘悠悠窮親戚、死不要臉的時候,孟詩萱那溫溫柔柔皺着眉,小聲勸阻她的神情——那哪裏是勸阻啊,那不就是慫恿嗎?

去年她當衆潑了鐘悠悠一杯紅酒,徹底和鐘悠悠結仇是因為什麽?還不是因為聽孟詩萱說鐘悠悠在家裏蠻橫無理,渾身是刺,經常無視她?孟詩萱倒是說得委婉,一副人美心善不想和鐘悠悠多計較的樣子,但她聽了來氣,打抱不平就替孟詩萱沖上去了!

導致那年宴會她和鐘悠悠一塊兒成了全場的笑柄,回家去還被哥哥和爸爸教訓!

孟詩萱呢,她倒好,什麽事也沒有。

這可不是一次兩次,而是無數次!喻思雪仔細回想,發現每次自己和鐘悠悠起沖突,都有孟詩萱的事兒!

她當初對孟詩萱有多真心,現在就愈發覺得這真心喂了狗!

她替孟詩萱做壞人,沖鋒陷陣的,在別人眼裏,她就是個脾氣暴躁的小潑婦,孟詩萱就溫柔大方、高貴優雅。這也太賤了!

不止如此,更多的是被朋友當槍使的被背叛感、被利用感。

孟詩萱扯開喻思雪抓住自己的手:“我沒功夫和你解釋……”

“我也不需要你解釋!”喻思雪越想越氣,沒忍住一巴掌就呼上去了:“倘若我早知道你是這樣一個鸠占鵲巢的身份,你以為我還會和你來往嗎?”

“啪!”

這一巴掌不算重,但孟詩萱卻還是被打偏過頭去。

臉上五根手指印!

她一下子靜了,不敢置信地盯着喻思雪,死死咬牙:“喻思雪,你這是落井下石?鐘家還沒打算将我趕出去呢,你就開始迫不及待地爬到我頭上去了?”

喻思雪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孟詩萱。

褪去溫柔大方的表面,眼神怨毒,盯着人,竟叫人有些不寒而栗。

可也是直到這一刻,喻思雪才發現自己從未真正認識過這位好朋友。什麽好朋友,都是笑話。孟詩萱只是需要一個在她身邊的陪襯而已。剛好,自己就是那個倒黴蛋,家世樣貌身材品性處處不如孟詩萱……

她忽然懂了,深吸一口氣:“我們再也不是朋友了,下次見到我,你可得小心了。”

孟詩萱聽到這話,也愣了一下,過了半晌,她握緊了拳頭,頭也不回地從衛生間出去了。

一場軒然大波震蕩得全城風雨,滿地狼藉,但前來參加生日宴的人到底都是見過世面的圈內名流,一個二個在震驚過後,竟然都快速調整了狀态,迎合得比變色龍還快,紛紛舉着酒杯上前。

對今天才橫空出世的少女百般奉承誇贊。

“鐘總,這一杯敬您找回親生女兒!要我說,親生的就是親生的!瞧她這氣場,多有當年您的風範!”

“是啊,鐘悠悠小姐簡直漂亮驚人,我還是頭一回在圈內見到這麽漂亮的千金小姐。”

“不知道訂親了沒有,不如考慮一下犬子?”

鐘父紅光滿面,簡直是重生以來最開心的時刻,但鐘悠悠聽了這些話,卻直想翻白眼。以前孟詩萱還是鐘家千金的時候,這些人說的就是這些話,現在鐘家終于承認了她這個親生女兒、真千金,這些人來的還是這一套,膩不膩?

不過,不帶腦子去思考的話,這些吹噓遛馬的話聽得人心裏的确舒服。

鐘悠悠都快被吹成小仙女了!

爽還是爽的,就算她不愛聽這些話,不适應滿場将她吹上天的氛圍,她也更不想讓孟詩萱得到這一切。

全場的視線都集中在她身上,她也不虛,右手拿着紅酒杯,左手微微拎起裙角,一直挺直脊背,任由攝影師和媒體拍攝照片。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奢華至極的裙子,覺得不多拍兩張可惜了。

不遠處忽然有個穿花裏胡哨西裝的男人走過來,對她舉舉紅酒杯:“鐘家的千金小姐,喝一杯?”

鐘悠悠擡眼望去,認出來。

原文中這場生日宴的情節是,孟詩萱大放光芒,與時之棠跳舞。中途為了襯托她的光芒四射,有一家公司的老總逼着自己兒子去找她敬酒,邀請她跳舞,以讨好鐘家……

而現在。

鐘家的千金已經宣布了是自己,這人敬酒邀舞的對象自然變成了自己。畢竟他的目的只是讨好鐘家,也不是真的被孟詩萱的魅力折服……

難不成這就是将孟詩萱的一切都搶回來的感覺嗎?

以前孟詩萱擁有的那些光環、榮譽、贊美,甚至是從媒體到學校老師同學到路人對她的優待,從今以後,都将一一還回來。她也是時候該一一體會重要的東西被奪走的感覺了。

只要一想起原主暗淡絕望的那些年,鐘悠悠便沒法對孟詩萱和孟倩産生絲毫同情,也沒法對鐘家人産生原諒之情。

她提唇笑了笑,剛要拒絕,可一轉頭,就見從廁所裏溜出來的孟詩萱。

孟詩萱也來了?

兩人目光對上時,空氣寂靜了半晌。

……

孟詩萱終于親眼看見了今天穿着禮服、光彩照人的鐘悠悠。

她一身曳地長裙點綴着的些許細鑽,宛如透亮的細碎星星,舉着紅酒杯,遙遙站在那裏,看自己的眼神冷漠,甚至有幾分傲慢。

倒真像是冰雪公主,俯視嘲諷自己的可笑……

一剎那間,孟詩萱腦袋裏有什麽名為理智的弦崩斷了!以前的十八年,她盡管享受着鐘家的優渥生活,可卻也從來沒有穿過這樣奢華的禮服!

她嫉妒了。

她承認她嫉妒鐘悠悠。

以前總是她高貴優雅地看着鐘悠悠,而現在,一切天翻地覆,她像只老鼠一樣,生怕大廳裏更多人看過來。

“那是鐘氏先前的那個女兒?就是那個冒牌貨?”忽然有人發現角落裏的孟詩萱。

孟詩萱咬着牙,倉皇狼狽逃上了樓,沒關系,只要重新博得鐘家人,甚至只要是鐘母的好感,一切就還能翻盤。

鐘悠悠回過神來,對還杵在面前的人道:“喝一點,但不跳舞。”

這人可惜道:“鐘小姐,我沒這個資格邀請你嗎?”

鐘悠悠欲要說完,肩膀忽然被摟住,熟悉的高大身影籠罩過來,秦曜站在她身邊,面無表情地盯着對面這人。這人認出來秦曜是誰,視線又落在秦曜落在鐘悠悠肩頭的手上,登時尴尬,忙不疊走了。

鐘悠悠轉過臉來看着秦曜:“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秦曜道看着她:“剛下飛機。”

“剛下飛機就趕來這裏了?”鐘悠悠見秦曜臉色果然有幾分不易察覺的疲憊,不禁有幾分心疼,頓了頓,才緩解氣氛地莞爾道:“秦曜,你不行啊,剛才我入場時穿着校服蒙住頭,你居然都沒認出我來。”

秦曜卻不說話,只是看着她。

她細細看了一眼秦曜臉上的神情,不由得有些怔住。

秦曜抿緊嘴唇,垂眸盯着她,眸光裏有幾分掩飾不住的心疼,還有糅雜的愛意、擔憂、難受、乃至自責與愧疚。那眼光柔和、縱容,竟令本不存在任何自憫情緒的鐘悠悠一瞬間酸澀盤上心頭。

……秦曜在心疼她。

旁人、鐘家人、所有人都在驚詫她突然揭露身份,飛上高枝的時候,秦曜想的是,為什麽他不早點知道這一切呢?她以這樣的身份在鐘家待了三年,該有多難熬?怪不得她會離家出走,他該早點把那棟公寓布置好,帶她離家的。

鐘悠悠不知道該說什麽,半晌,輕輕将額頭抵在秦曜胸膛上,道:“秦曜,你別這樣,我沒事。”

秦曜心髒攥緊,沉默片刻,将她擁住,聲音帶啞:“我來晚了。”

鐘悠悠怔住,他說的不是回來晚了,而是來晚了。

“以後不會了。再沒人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欺負你。”秦曜沉沉道,聲音很啞,是他一貫很少會說的話,他會害羞,不太會輕易說這種話。但這次,他沒耳根發紅,他心底的澀意讓他顧不上任何。

鐘悠悠心髒漏跳一拍,像是有什麽也逐漸生根發芽,過了會兒,她将臉埋在秦曜懷裏,小幅度地翹起嘴唇,道:“嗯。”

……

音樂緩緩流淌,秦曜終于松開鐘悠悠,輕輕在她耳邊道:“悠悠,我有榮幸和你跳支舞嗎?”

時之棠就在不遠處,像是想要上前來邀請悠悠跳舞的樣子,他看到了。他也有自己的占有欲和私心,且經常被這過于瘋狂的占有欲纏繞心髒導致喘不過氣來。他怎麽可能舍得懷裏的人和別人跳舞?

懷裏的人漸漸地注意到他了,對他回眸了,他欣喜若狂之後,卻還是食不知髓,他實在太貪心,還想要更多。

所以,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她。且如同護食一般,将她桎梏在懷中,任何人都不得觊觎。

還想找她跳舞?

秦曜擁着鐘悠悠,擡起眼眸來,看向時之棠的眼神異常的冰冷。鐘悠悠并不知道,這一瞬間有無聲的硝煙。

這場生日宴直到晚上九點,才徹底散去,無論鐘悠悠怎麽想,她都已經成了今日乃至明日的新聞頭條。轟轟動動一場,算是讓整個圈內的名流都知道了她的身份。乃至于,上了新聞後,學校的同學們也會知道了。

她不知道孟詩萱入了場之後,去哪裏了,但粗略了一下新聞,也能猜得到孟詩萱此刻的心情,必定是恐懼絕望的。

賓客離開之前,紛紛敬鐘悠悠最後一杯,見此時站在她身邊的居然不是時家的人,而是秦曜!

原本鐘家和時家聯姻,就已經足以讓圈內人忌憚,現在看這情況,難不成鐘悠悠手腕比先前那個假千金更加厲害,居然直接舍棄時家,而和秦家小少爺有了關系嗎?

一時之間,看鐘悠悠的眼神又多了幾分意味不明的贊嘆。

總而言之是,變天了……

從前的千金鐘詩萱将成為過去,現在他們衆人要捧着的可是眼前這個真的新千金公主。并且,最好不要在她面前提起鐘詩萱,即便提起了,最好也是貶低之前那位……

名利場就是這樣,一朝之間,鳳凰變野雞,不再有人關注。散場時甚至都沒人關心孟詩萱的下落,反正都是被淘汰下來的假貨罷了,誰關心她死活?

而站在人群中心,閃閃奪目的是鐘悠悠。衆人只知道,她是鐘家的千金小姐,巴結她就行了。

與此同時,鐘父吐出一口濁氣,今天把身份還給了悠悠,他覺得總算是可以喘一口氣了。以及,以後只要繼續融化補償悠悠,一家人總有一天可以其樂融融地坐下來吃一頓飯。他倒沒奢望悠悠徹底原諒,只是希望不要再拒家人于千裏之外就好了……

迎面見鐘玺佑匆匆趕來,問:“我姐呢?”

“你姐剛不是還和秦曜一塊兒跳舞嗎?這就走了?”鐘父驚了一下,讓下屬四處找了一下,卻沒找到,禮服也被換下來了,套在原先的模特身上!

他本想着宴會結束,一家人一起切蛋糕,但鐘悠悠竟然連這個機會都沒給他們!

一時之間,鐘父稍稍釋懷的心情又再次沉重起來,也是,這身份原本就是悠悠的,今天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物歸原主而已。悠悠過去十八年被剝奪了那麽多,現在只是收回了其中的一樣,難不成還得對他感恩戴德嗎?

就像是已經讓人遍體鱗傷了,現在再後知後覺地撒藥,無論如何,即便有朝一日疤痕消失了,那些痛楚的記憶也不會不存在。

這筆帳實在是算不清了,他們也實在還不清了……

鐘玺佑頓時臉色無比黯然,一屁股在沙發上坐下來:“爸,姐連生日蛋糕都不想和我們一塊兒切,可見她或許對我們已經沒有了恨意,但也再也不在乎我們了。”

現在的鐘悠悠,只是把他們當成陌生人。

意識到這一點的鐘父也同樣如同被匕首迎面紮了一刀,心口疼,想捂着,卻不知道捂哪裏。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夜色中,秦曜的車子離開。

秦曜——

對,悠悠會不會是和他一起離開的?

正想到這裏,下屬忽然遞過來一張支票,道:“鐘總,秦少走之前留下來讓我轉交給您的。”

鐘父臉色一變:“秦曜?”

下屬有點忐忑,匆匆擡起頭看了鐘父一眼,又趕緊低下頭,道:“他還說,沒別的,就是希望您一輩子活在愧疚之中罷了,九千萬這種小錢,他替鐘悠悠小姐還給您了。”

鐘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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