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修仙之以下犯上(十)

在焦急的等待中, 原無瑕終于等來夏菡。

陵哭宮大殿裏,夏菡一見到坐在上首的原無瑕,兩眼一酸,淚珠成串落下來,“師兄。”

夏菡是自願跟邪道弟子前來。這些邪道弟子找到她的時候, 他們已經被逼到走投無人的境地。她帶着哭腔,聲音哽咽,“師兄, 你幫幫我, 幫幫常師弟。常師弟為保護我獨自一人引走敵人。他打不過秦飛翼的!師兄,你派人去救救他。”

夏菡淚眼朦胧看向原無瑕,盡管如今的原無瑕已經是邪道之主, 但在她心裏, 他仍是映雪峰上那個任她予取予求的大師兄。她只等着師兄派人去救常師弟。

然而,高高在上的原無瑕并未如夏菡所料那樣好聲好氣答應她的請求, 反而用格外冰冷無情的聲音不耐煩地呵斥道:“閉嘴!”

“把你的映雪峰嫡傳弟子佩劍拿出來。”

“佩劍?”夏菡一愣,眨眨眼,反應過來, 神色焦急, “師兄,你先讓人去救常師弟吧。晚了——”

她話還沒說完, 就被原無瑕粗暴打斷,“把劍拿出來!”

整個大殿裏充盈着原無瑕肆虐的靈力,壓得夏菡幾乎喘不過氣來。她蒼白着臉, 喚出佩劍,不等她将佩劍交給原無瑕,佩劍就已被人奪走。

原無瑕望着劍身上的花紋,手上越抓越緊,靈力瘋狂湧動。手下的劍身似有靈一般,逐漸顫動,企圖掙脫。

“砰!”佩劍被原無瑕狠狠擲到夏菡面前,插入堅硬的墨晶地板中。夏菡望着跟前的佩劍,無意識往後一退,擡眸不解又害怕地喊了聲師兄。

“滾!滾出去!”原無瑕面上顯出狂怒之色,大殿裏所有東西都在他洩露的靈力下漂浮在空中。夏菡駭到四肢發軟,不敢多待,急忙轉身跑出大殿。

大殿裏響起器具掉落摔碎的聲響。在發洩完怒火之後,原無瑕跌坐在椅子上,雙手遮蓋着面容,整個人都顯出頹喪之色。

他怎麽會愚蠢到這種地步,輕信夏菡的鬼話,而将真正的恩人忽略在一邊。

事到如今,原無瑕已經全想明白了,上一世,夏菡一直在騙他。什麽因為沒有法器,只能用身份佩劍,導致佩劍受損遺失,都是謊言!她定是知曉了自己在靠佩劍找人,才會編造出這種謊話來。

原無瑕放下手,面上的頹喪已經消失,只餘下讓人心驚膽戰的冷意。他眼眸幽深,透不進半點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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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輩子,如果不是把夏菡當做救命恩人,他又怎麽會在她的鼓動下去挑戰溯霜,結果導致自己死在溯霜劍下。

想起溯霜,原無瑕忽然心髒絞痛。他罔顧人倫,狼心狗肺,能不顧兩人的師徒身份,只因求而不得就把溯霜囚/禁起來,卻做不到在明知她是自己救命恩人的情況下,再這般對她。

沒有那顆丹藥,沒有她的救助,這世上早就沒有原無瑕這個人了。

如今,他該怎麽辦?

原無瑕在映雪殿外站了許久,才在天色昏暗之時,邁着遲疑的步伐,踏進映雪殿大門。

他走進內殿,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看向床上,卻發現溯霜今日并沒有坐在床上,而是站在窗邊。她平日坐在床上時不顯,如今站起來,走到窗邊,腳下那根細細的銀鏈格外醒目。

仿佛有根針在原無瑕心上用力一紮。

他深吸一口氣,走到江姣身邊,猶豫半天,“你的劍能再給我看下嗎?”

白日裏一場大雪,将窗外假山枯木全都覆上一層霜白。江姣收回望着雪的目光,看向身邊帶着金色面具的男人,“看什麽?你自己不是也有?”

原無瑕猛然擡頭,對上江姣深黑透亮的眼眸,那裏面是洞悉一切的冰冷。她臉上滿是譏諷,“我倒是沒想到,我會教出這麽厲害的徒弟。”

她一字一頓,直視原無瑕的眼睛,念出他的名字。

那日原無瑕提起把素雪劍叫做映雪峰嫡系弟子佩劍時,她就察覺到一絲不對勁。他走後,江姣仔細回想,加上上一世的記憶,她終于确認這個邪道之主就是原無瑕。

“這張面具,還有何用!”江姣說着,擡手去掀黃金面具。

原無瑕下意識捉住江姣手腕,想要制止她,卻在對上她眼中的冷漠後,心裏一滞,慢慢松開手。

黃金面具落地,露出躲藏後的英俊面容。

江姣冷笑一聲,轉身看向窗外,不肯再施舍一點注意力到原無瑕這個逆徒身上。

剛才那一瞬,原無瑕看到了江姣眼中的受傷之情。那本是曾經的他心心念念想要完成的目标,真正實現時,卻讓他生出巨大的恐慌,仿佛掉落深淵。事到如今,他才發現,讓江姣對他失望,并不是他想要的。

“師父。”原無瑕聲音顫抖。

江姣臉上一片疏遠漠然,“我沒有你有這樣的徒弟。”

面對江姣劃清界限的态度,原無瑕表面上冷靜,實際上垂在兩旁,握成拳頭的雙手卻暴露他內心的不安定。

“溯霜?”

“江姣?”

原無瑕一連換了好幾個稱呼,都沒有得來江姣的回應。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內心的不安,蹲下身,擡手拂過江姣腳踝上的銀鏈。目光所及之處,瑩白精巧的腳踝依舊對他有莫大吸引力,然而,原無瑕卻不敢再做出任何讓江姣不快的事。

鏈子一取走,江姣瞬間感應到空中游蕩的靈力。這麽多天空空蕩蕩的經脈,終于再度充盈靈力。

“這是你的劍。”原無瑕取出寒霜劍和七星劍還給江姣。

寒霜劍和七星劍一出來,立刻親昵地朝江姣飛去。原無瑕感受着空蕩蕩的掌心,微微垂眸。

拿回靈力和法劍,江姣毫不留戀身化流光朝外飛去。

原無瑕站在窗邊,看着逐漸消失在天際的那一抹流光,唇角泛起一絲苦笑。來之前,他想瞞着自己身份,用溫情軟化江姣,尋到好時機,再慢慢透露真相。誰料,人算不如天算。

他有些後悔自己在比鬥會當日做得太絕。他若是沒有揭穿自己的身份,此刻還能回到映雪峰。

“師父心軟。她這麽疼我這個徒弟,等她消火之後,師父肯定會原諒我。”望着澄澈如洗的天空,原無瑕喃喃自語,強行寬慰自己。

然而,還不等他徹底相信自己的話,一道熟悉的聲音忽然在耳畔響起。

“吾清河宗溯霜,今日與逆徒原無瑕斷絕師徒關系。”

這一聲冰冷的話語,在整個修仙界每個人耳旁響起。

所有人都下意識擡眸望向天空,試圖找到說話之人。

溯霜道君從邪道逃出來了?

之前大家夥敢随意給溯霜道君潑髒水,發洩心中怒氣,仗的就是有消息傳出來,溯霜道君似乎被邪道之主囚/禁,修為盡毀。然而此刻,得知溯霜道君不僅從邪道出逃,修為似乎也沒有問題,那些曾經說過溯霜道君壞話的修士,心頭皆惴惴不安。

比起這些人,更受沖擊的是原無瑕。

他雙手狠狠抓住窗楹,不敢置信,江姣居然直接對天下所有人公告與他斷絕師徒關系。

一滴滴鮮血滴落在窗邊白雪上,洇出一朵朵紅梅。

原無瑕內心有一瞬間感到悵然若失,惶恐不安。半晌,他深吸一口氣,目光堅定。不論如何,他都不會放棄!哪怕花上十年、百年,他都要求得江姣原諒,求取到她的心。

另一頭,江姣通告天下後,回到清河宗。

宗主早就等在山門前了。一見到溯霜,他臉上流露出激動,又有幾分愧疚。

江姣制止住宗主即将出口的歉疚之語,“宗主,我想先回映雪峰。”

映雪峰上變化非常大。映雪峰人依舊不多,但是曾經的冷清變為如今的衰敗。江姣漂浮在半空,俯視底下的映雪峰,衣袖一揮。

映雪峰的花木能夠重新恢複生機,離去的人卻不可能再歸來。

江姣輕嘆一聲,落在峰頂,問侍從,“夏菡和常紹峰呢?”

“夏師姐和常師兄離開清河宗外出拜訪峰主好友,想找人去救峰主。”

找人?他們能找到什麽人?從陵哭山脈這一路過來,江姣早就聽遍了那些對她的污蔑。她如今在正道算是身敗名裂,哪怕明面上尊她一聲溯霜道君,私底下會如何想卻不可知。

在這種情況下,既要信她,又要不被天地誓約牽制,他們似乎只能找雪似島島主。雪似島路途遙遠,他們一路上不知道會遇到什麽事。

想到這裏,江姣喚來兩人的本命靈牌,果然常邵奇本命靈牌上布滿裂痕。江姣神色肅穆,掐指一算,打算找到兩人所在。

算完,江姣心中驚訝。這兩人居然就在清河宗?

正在此時,宗主的傳音靈光飛到江姣面前。

“溯霜,你的兩個徒弟正在山門前。”

站在山門前的夏菡和常邵奇一見到出現在面前的江姣,都神色激動。夏菡更是紅了眼圈。師父不見後,她才感覺到生活艱難。

“道君,您的徒弟已經安全抵達清河宗。吾等還需回去向道主複命,告辭。”說話的邪道弟子穿着一身普通的灰袍,僅從外表上,完全看不出他是原無瑕的人。

只看他一眼,江姣便明白原無瑕的想法。他怕邪道弟子明目張膽來送人,會讓自己和邪道關系更亂,更遭人懷疑。

回到師父身邊,有師父做靠山,夏菡心緒終于平靜下來。她走在映雪峰熟悉的山道上,看着一旁光風霁月的師父,小聲問道:“師父,你和師兄?”

“他已經不是你們師兄。”

被江姣冷聲打斷,夏菡收住話,不敢再問。

江姣說到做到,不再把原無瑕當做弟子,與他一刀兩斷。不論原無瑕派人送什麽奇珍異寶,她都全然拒絕,從不出接受。

原無瑕本想先給江姣一段冷靜時間,先送東西賠禮道歉,等江姣緩過來之後,再親自出現在她面前。然而,江姣不肯收東西,遲遲沒有消氣的征兆。他內心越來越不安的同時,對江姣的思念也原來越深。

他想見江姣。

但江姣隐居在映雪峰,從未出過清河宗山門。哪怕他以邪道之主的名義上門,想要拜訪江姣,也沒有成功。

原無瑕心裏仿佛破了一個洞,冰冷的寒風呼嘯而過,将他溫熱的鮮血凝結成冰渣。他越來越不敢肯定江姣會原諒他。

在這種情況下,原無瑕做了一件令整個修仙界都震驚不已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虐妻一時爽,追妻火葬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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