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修仙之以下犯上（十一）

原無瑕跪在清河宗山門前, 雙手托着映雪峰弟子身份佩劍, 高舉過頭頂, 目光冷峻望着山門後蜿蜒而上的白色石階。

“主上！您何必如此？！”邪靈老鬼站在原無瑕身旁, 幹癟的臉上滿是焦急, “您若是想要那個小輩, 老夫替您擒來便是, 何必跪在正道宗門山門前。”

原無瑕頭也不回，冷聲呵斥了一聲閉嘴，“你若是膽敢對她動手，別怪我不客氣。”

邪靈老鬼猛然收聲，臉上神情恢複冷靜。另一旁的黃泉老祖卻忿忿不平, “主上！您堂堂邪道之主，跪在正道山門前, 跟一個正道修士認錯，您把整個邪道顏面置于何地？！”這件事很快就會傳出去, 到時候衆人會怎麽看邪道。

“邪道面子若是都要我來掙，要你們何用？”

原無瑕聲音裏帶出一絲不耐, “行了，全都回陵哭山脈去。”

邪靈老鬼和黃泉老祖痛心疾首重重看了眼原無瑕，長嘆一聲，齊齊消失在清河宗山門前。

黃泉老祖所料沒錯，前清河宗溯霜道君弟子，現邪道之主原無瑕跪在清河宗山門前請求溯霜道君原諒的消息一夜之間插上翅膀傳遍大江南北。

街頭巷尾的茶館裏，所有人都在談論這件事, “你們說，這邪道之主在邪道日子過得好好的，幹嘛要放下臉面求溯霜道君原諒？”

“這麽看來，溯霜道君應該和邪道沒關系吧。不然，邪道之主也不會在山門前負荊請罪。”

“哎，你們說，溯霜道君會原諒邪道之主嗎？邪道之主已經跪了兩天兩夜，溯霜道君聽說還沒出來過。”

一直到原無瑕整整跪了三天三夜後，江姣才終于出現在世人面前。

原無瑕擡眸，貪婪渴望地注視着從白色石階上走下來的人。朦胧的雲霧環繞在她周圍，她穿着一身月白色長袍，相貌清俊高潔，神情平靜無波，一步一步，仿佛從雲端走下人間的仙人。

原無瑕把手中長劍托舉到江姣面前，聲音沙啞，“師父。”

“別叫我師父。你的師父，我當不起。”江姣冷聲，“你以為在山門前跪三天三夜，我就會原諒你嗎？”

原無瑕勾唇一笑，微微泛紅的眼尾和兩頰為他增添幾絲人氣。他把劍放在江姣腳邊，“我在山門前長跪不起，并非是想求你原諒。我只是想有一個和你見面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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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漆黑的眼珠盯着江姣，認真開口，“我幫你查氣運之子的事，你只要原諒我。”

江姣心中一跳，面上卻不顯，“用不着。”她對上原無瑕的眼，唇邊露出一絲譏诮的笑，聲音裏帶着幾分嘲諷和惡意，“誰知道你是不是又想以此為借口，謀劃什麽陰謀。”

原無瑕內心苦笑，他如今已經失去江姣的信任。怪誰呢，只能怪他自己。他長吸一口氣，凝視江姣，眼中藏着執拗，“我對天地發誓，從今往後，絕不會有任何想要傷害江姣的念頭。若違背此誓言，天雷轟頂，神魂碎裂。”

“你可信了？”

江姣凝神看了原無瑕一眼，雖然相信他沒有懷着什麽壞念頭，但仍不肯接受他的幫助，“你死了這條心，我是不會原諒你的。你若是還想跪，跪到你陵哭山脈去。”

她說着，轉身想走。

“江姣！”原無瑕叫住她，“不用你原諒我。就當是之前的補償。”

江姣轉過頭，還沒想好要不要同意，就見原無瑕忽然身體一晃，一頭栽倒在地上。她急忙走過去仔細一看，才發現原無瑕似乎在發燒。他臉上泛紅，嘴唇幹裂起皮，神色憔悴。

雖然這幾天夜裏都在下雨，但原無瑕作為修士，居然還會因此病倒？

一抹亮光在原無瑕袖口一閃而過。江姣蹙眉，用手指從原無瑕手腕上勾出一條熟悉的銀鏈。

她輕輕抿唇，原來如此。

江姣松開手鏈，想讓宗主來處理原無瑕，但還沒收回手，手腕就被人狠狠抓住。原無瑕一臉病容，聲音沙啞粗粝，低低地喊了一聲師父。

“松手。”

原無瑕沒有松手，他皺着眉，一副忍耐病痛的模樣，“江姣，讓我陪你去找氣運之子。”

江姣沒有說話，衣袖一揮。封掉靈力，如同凡人的原無瑕直接倒地。

她衣袖一甩，往前走了幾步又頓住，回頭望向原無瑕。他倒在地上，眉頭緊皺，燒紅的臉看着頗有幾分可憐。

想起溯霜道君的委托，江姣嘆息一聲。

原無瑕醒來的時候，看到陌生的房間布置，心裏一怔。待看到從外面走進來的江姣時，他才眼神微亮，內心狂喜。

江姣走到原無瑕身旁，手指勾住銀鏈，“把鏈子取了，把你查到的關于氣運之子的消息告訴我，然後離開清河宗，回到你的陵哭山脈去。此後，再也不要來見我。我們兩清了。”

原無瑕忍住內心聽到江姣這番話時騰起的怒意。兩清，永遠不可能兩清。

他笑笑，念出口訣，取下銀鏈，“消息我沒有，人我有。”

江姣下意識抓緊原無瑕衣袖，目光緊緊盯着他，聲音微微發顫，“你找到氣運之子了？”

原無瑕被江姣眼中突然爆發的情緒驚到。那眼裏的喜悅和期待，如同利刃，紮進原無瑕的心，攪動着他的心髒，讓他頓生嫉妒。

“不是氣運之子。是通天閣閣主。”

江姣失望地放下手，“我曾經去找過他。他不肯透露。”

原無瑕忍住去拉江姣手的沖動，安慰她，“沒事。我有辦法去讓他開口。”

自從江姣拜訪過通天閣後，通天閣閣主便帶着他的通天閣消失在朔望城中。無人知曉他去了哪裏。有原無瑕帶路，他們兩人倒是輕而易舉就找到了隐居在沙漠中的通天閣閣主。

見到突然出現在面前的兩人時，通天閣閣主猛然一驚，“你們兩個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原無瑕淡笑，“怎麽找到不重要。我們只想問閣主幾個問題。”他說着，把江姣想要了解的問題抛向通天閣閣主。

通天閣閣主氣到胡子直翹，“老夫說過，這些問題老夫不能說！你們怎麽又來問？！”

“這世上，沒有什麽不能說的事。”原無瑕冷靜篤定。

閣主态度堅定，朝兩人擺手，讓他們離開，表示自己不論如何都不會說。

原無瑕見狀，讓江姣在原地等一會兒。他帶着通天閣閣主走到一旁，布下隔音法陣。

江姣不知道他跟通天閣閣主說了什麽。總之，一刻鐘後，重新回來的閣主雖然不情願，但還是解答江姣的問題。

“你上次沒猜錯。不同小世界的氣運之子确實有可能是同一人。”一把年紀的通天閣閣主壓低嗓音，仿佛害怕被人聽見一般。他小心翼翼地瞥了原無瑕一眼，繼續開口，“你知道氣運之子到底是怎麽回事嗎？”

不等江姣回答，他自己接下去說道：“這世間有三千世界，分別是小、中、大三類。小世界最多，中世界其次，最少的是大世界，只有七個。小世界裏的氣運之子多數情況下，都來自大世界。大世界的大能由于某些原因，投身小世界不斷歷練。”

他看了眼江姣，眼皮耷拉，無精打采，“行了，老夫說完了，你們可以走了。”

“等等！”江姣叫住想要回去的通天閣閣主，“您能告訴我這一界的氣運之子嗎？”她已經知道和雪貂解除契約的法術。解除契約後，她會想辦法回到原來世界。這可能是她最後一次見到氣運之子的機會。

通天閣閣主突然發作，氣到浮塵亂甩，“你們真是——你們真是——”他怒氣沖沖，“滾出去，滾出去！老夫不可能把氣運之子說出來。”

如果影響大能歷練，整個修仙界都會遭殃！

通天閣閣主畢竟是成名已久的老前輩。他突然發難，兩人一時也拿她沒辦法。江姣雖然想知道，但見狀，也只能放棄。大不了，她自己慢慢找。修仙之人壽元長久，她總能找到。

如果實在找不到……

江姣輕嘆，那也沒辦法了。

原無瑕注意到江姣面上的惆悵，手上指環狠狠抵在掌心。他把江姣送回沙漠，半路只說自己有些事要辦，暫時離開一會兒。

這麽一會兒功夫，原無瑕折回沙漠，正好逮住打算逃跑的通天閣主。

一見原無瑕，通天閣閣主老臉上全是無奈，“道主啊，我真不會說的。就算你在逼我，我也不會說。”

原無瑕冷笑一聲，“廢話少說。你不說，我就自己來看。”他今天偏要知道那個讓江姣念念不忘的氣運之子是誰！

不管是誰，在原無瑕心裏，那都已經是個死人了。

他剛才裝作不敵，跟着江姣離開，就是打算獨自找出氣運之子，搶在江姣前面殺掉對方。

原無瑕話音未落，一道法術朝通天閣閣主沖去。通天閣主哪想到，原無瑕真實實力這麽高。他勉強堅持一會兒，就敗下陣來，被原無瑕一把抓住。

眼看原無瑕就要施展搜魂術，通天閣閣主慌了神，“不能透露，不能透露，整個修仙界都會毀掉的！”

原無瑕動作一頓，但随後，目光重新堅定，朝着通天閣閣主就要施展搜魂術。

通天閣閣主見狀，焦急又恐慌，“是是是是——”他結巴半天，終于閉眼把最後一個字說出來，“你！”

原無瑕下意識松手，怔愣在原地。這一界的氣運之子是他？江姣找的是他？！

恐怖的威壓籠罩住通天閣閣主，原無瑕神色冷肅，“你确定，沒錯？”

胡子花白的老頭坐到在地上，一副天要塌下來的模樣，破罐子破摔，“是你是你就是你！”

原無瑕抑制住內心的狂喜，轉身就想去找江姣。他要告訴江姣，她要找的人就是自己。

然而，原無瑕剛一轉身，忽然趔趄一下。他無意識擡手捂着腦袋，雙眸緊閉，劍眉擰緊。他腦中忽然間冒出許多陌生的畫面。

操縱着機甲，和蟲型妖獸戰鬥的短發男人；坐在窗明幾淨的教室裏，和周圍人一起聽課的少年；站在人群中，端着酒杯的高大男人；抱着吉他，在書桌前奮筆疾書的青年。還有許多其他畫面，但印象最鮮明的還是這四個人。

在屬于這四個人的畫面裏，都有一個相貌相同的姑娘出現。

短發男人在戰鬥的間隙，打開聯絡器，含笑調出保存的照片。清俊文雅的少年坐在座位上，目光卻不自覺透過窗戶，看着從樓下走過的女孩。端着酒杯的男人，凝眸專注地看着在人群中如同太陽般耀眼奪目的黑裙女子。趴在桌子上快速寫歌的青年，寫下每一個音符，腦中浮現的都是與某個人息息相關的點點滴滴。

原無瑕用力按着眉心，口中不自覺吐出一個名字。

“江姣。”

這兩個字仿佛一道咒語。原無瑕腦中那些畫面忽然間爆炸，色彩斑斓的碎片如同旋渦一般攪在一起。

在原無瑕趔趄着捂住腦袋時，整個沙漠便開始搖晃起來。自怨自艾的通天閣閣主見到這一幕，更是嚎啕大哭起來，喊着完了完了。

當那些畫面碎裂時，不止沙漠，連天空都裂開口子，太陽被黑暗吞沒。

龐大又恐怖的氣息從原無瑕身上傳出來。他腳邊的沙漠在接觸到這陣氣息的瞬間，化為烏有。這就是上界大能的威力，哪怕只是無意中洩露出來的氣息，下界都無法承受。就像要把大量水灌進一只水囊裏，裝不下那麽多的水，水囊就會炸裂。

天傾地陷，無數人尚未意識到到底發生了什麽，就已失去性命。

尚未到達清河宗的江姣，猛然避開一塊從天上掉下來的巨石。她試圖在變故中保全自己，卻驚愕地發現，連她這樣的修為，都沒辦法。就在她即将被一道充滿吸力的黑色裂縫吸進去時，一抹金色亮光突然照亮這一片天地。

原無瑕的面容出現在金色光芒中。他的氣質和之前完全不一樣。

“來不及了，你聽我說。這一界的氣運之子是我，我馬上會把你送出去。”他話音剛落，一道空間門忽然在江姣面前打開。與此同時，無數金光如瀑布一般湧入江姣身體，護着她穿過滿是風暴的空間門。

“姣姣，等我。”

江姣回頭，只聽到原無瑕最後一句話。他的面容已經消失在空間門另一端。

一跌出空間門，一道契約之力立刻籠罩住江姣，将她往某個方向扯。江姣下意識想抵抗，又立馬回過神來控制住自己，任由契約之力将她帶走。

一出現在純白空間，江姣耳旁頓時響起雪貂的聲音。

“哎呀，你可總算出現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個故事就是現實世界啦，男主終于要出現他的真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