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翌日清塵，北冥玦抱着自己費了好長時間才包裝好的滿天星去找了白青瀾。

他一只手抱着花，一只手，伸起又垂下，他垂了垂眸子，剛準備轉身，又握緊了手，擡手輕輕敲了敲。

剛剛睡醒的白青瀾眯着眼睛:“等一下。”

她磨磨蹭蹭的爬起穿好衣服，收拾好自己，将門打開。

北冥玦故作輕松的樣子講花遞給白青瀾，“剛剛出門碰到便摘了一些回來。”

白青瀾擡頭看了看天色，笑，如今不過淩晨還有這精心的包裝，笑着接過，“謝謝。”

北冥玦扭過頭有些不自在:“我能進去坐坐嗎？”

白青瀾抱着花側開身讓北冥玦進去。

北冥玦猶豫再三開口:“昨日的事對不起，我以後不會這樣了。”

白青瀾放花的手頓了頓，她果然是放棄不了的。

“好。”白青瀾聽到自己這樣說。

白傾蘊剛走到白青瀾屋門口聽到白青瀾說的話腳步一轉，他的阻攔到底有沒有用？她只不過聽到北冥玦一句道歉就和好如初，而北冥玦僅僅只把白青瀾當做摯友，若長此以往，最後受傷的只會是白青瀾自己。

北冥蝶歡快的跑過來，白傾蘊快要出府的腳一頓，轉身，将北冥蝶抱了個滿懷。

他眼睛看着北冥蝶的手，說到:“放手。”

北冥蝶順勢松開一只手另一只自然而然的摟住白傾蘊的胳膊，“你要出去？帶我一起去吧！”

白傾蘊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絕。

擡腳，“聖旨到！”一道尖細的聲音傳來。

白傾蘊蹙眉，讓人去叫了北冥玦，看着北冥蝶:“你不躲躲？”

“躲躲！必須躲。”說着立馬跑開。

白傾蘊和北冥玦兩人站在大廳。

“白傾蘊接旨！”

白傾蘊上前一步，拱手:“臣接旨。”

宣旨的公公看了白傾蘊一眼，展開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诏曰，我國與漓國邊境近日遇敵，今特派白将軍趕往前線，提防漓國入境。”

白傾蘊眉心跳了跳，他若是走了就更不能照看到青瀾了，可若是他前去的話對青瀾有幫助，他跨前半步，伸手:“臣領旨。”

宣旨的公公，笑着把聖旨雙手送到白傾蘊手上:“咱家就在京城等白将軍的好消息了。”

白傾蘊笑了笑。

“有勞五殿下和白将軍了，咱家就先走了。”

“公公慢走。”

北冥玦勾着唇角:“不知白将軍何時啓辰？”

白傾蘊眯眸:“明日就啓辰，有勞五殿下替我操心了。”

“白将軍言重。”

白傾蘊手握着聖旨在屋中來來回回走了好幾圈。

“哥。”

白傾蘊将聖旨藏在身後，又拿出來。

“哥，聽說你明日就要啓辰了，路上小心。”

“你不跟我一起走？”

白青瀾心虛了的扭過臉:“哥……”

白傾蘊不耐煩的擺擺手:“你明知道我在煩什麽，怎麽還是不能放手呢？”

“我想過的，可我放不下。”

“就算沒有結果？”

“她也一樣啊，明知道跟着你不會有什麽結果可她還是跟了。”

“她不一樣，她不曾說過喜歡我……”

“可她還是喜歡。”

“我們再說你，不要讨論我！”白傾蘊有些煩躁的開口。

白青瀾一臉淡然的笑着“哥，你管不了她跟着你，管不了她喜歡你，同樣你明知她喜歡你你還是無法喜歡上她，這個道理是一樣的。所以我就想放縱這一次，無論成敗。”

白傾蘊垂眸，心裏有個聲音在叫嚣，可他卻不清楚那個叫嚣的聲音說的是什麽。

白傾蘊将手放在白青瀾頭頂，“白青瀾，我答應你了。若是敗了，你一定要放手。”

良久，白青瀾才低低的應了聲好。

“我送你回宮。”白傾蘊安慰好白青瀾，找到了躲起來的北冥蝶。

“不要，我要跟着你。”

“這次我去可不是過家家，是要去戰場！”

“我知道，我要陪着你。”

“北冥蝶，我不需要人陪的，不需要任何人陪。”

“白傾蘊我絕對不會給你搗亂的！”

“你于我是個麻煩！”

“白傾蘊，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是我只是想跟着你，就算你不帶我去我也會偷偷跟着去的。”

白傾蘊垂眸:“若是皇宮的人找到你你要跟他們回去。”

“好，那你不許透漏消息。”知道白傾蘊答應，北冥蝶立馬開始和白傾蘊講條件。

白傾蘊沒回答她這個問題只是讓她早休息。

翌日

白青瀾撲入白傾蘊懷中:“哥讓洛清塵跟着你。”

“好。”

“一定要小心。”

“嗯。”

白青瀾揮揮手送走了白傾蘊，北冥蝶和洛清塵三人。

白青瀾轉身拉着北冥玦上街:“我去去逛逛吧來這之後我還未曾好好看看這。”

北冥玦沒說話，只是跟着白青瀾的腳步，一步一步的走入集市。

白青瀾蹙着眉頭看着玉落從京城傳來的消息，轉身出門。

“青瀾？怎麽了。”

“我需要回京。”

“怎麽了？”

“京城辦百花宴，皇上下旨讓我去。”

北冥玦蹙眉，随即笑:“确實也是五月了。”

“北冥蝶必須要和我一起回去。”

“我現在去傳信給白傾蘊，他們才走了兩天應該還來的及。”

“嗯，我現在收拾東西就出發，希望趕得及。”

“好，一切小心。你在京城一切都沒問題嗎？”

“皇上應當是懷疑了，不然以往我稱病在家修養是無人問津的，你一切小心。”

“嗯，讓綠衣跟着你，一切也好有個照應。”看到白青瀾猶豫的表情“有冥麓在。”

“那好。”

白青瀾一路策馬飛奔，追上了白傾蘊的隊伍。

北冥蝶一臉不情願的騎着馬跟着白青瀾離開。

十日後

此次百花宴舉行在皇宮之中

“盛宴開始！”皇後坐在高位一揮手，一道尖細的嗓音冒出。

桌子上，滿是用各種花做出來的糕點，擺在一個個精美的盤中。

各家女子全都在小聲的說着，議論着。

皇後坐在上位略略一看:“蝶兒和青瀾郡主還沒到嗎？”

“回皇後，蝶兒貪玩，馬上就來。”一旁的女子開口。

“哦？青瀾呢？”

“青瀾郡主畢竟病重……”

“六公主到，青瀾郡主到。”門口的公公看了白青瀾的帖子大聲說道。

白青瀾覺得她這一輩子都沒走過這麽慢的步子，穿過這麽多層衣服。玉落和綠衣兩人跟在白青瀾身後，看到白青瀾走的小心翼翼的樣子不由好笑。

北冥蝶走在白青瀾旁邊，身後跟着兩個宮女，一只手捂着嘴，似乎在極力抑制什麽。

白青瀾跟着北冥蝶一步一步緩慢的走過去，福身:“見過皇後娘娘(母後)，梅貴妃，德貴妃(母妃)。”

“六公主，青瀾郡主免禮。”

“謝皇後娘娘(母後)，梅貴妃，德貴妃(母妃)。”

“蝶兒，青瀾入座吧。”

“謝皇後娘娘。”白青瀾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座位，迫不及待的過去，坐下。

“青瀾的病可是好些了。”

白青瀾吸氣呼氣，站起來:“謝皇後娘娘關心，青瀾已無大礙。”

“那就好。”

白青瀾看到皇後已經不在看他這邊松了一口氣，她這一輩子都沒這麽渴望坐過。

轉頭:“你和我坐在一起？”

“嗯，目前沒出嫁的公主就我一個，得了封號的郡主就你一個，所以我們坐在一起。”

“我問你啊，每次你都……”白青瀾整理了半天詞語沒找到一個合适的。

“隆重？”

“對對，對。”

“這倒也不是，你只需要在參加這種宴會的時候穿這麽隆重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

“青瀾，我發現你掐時間還是很準的。而且還安排好了人。”

“我沒掐時間，這是我們能趕到的最早時間，至于玉落她已經在那等了兩天了。”

北冥蝶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一個時辰前，白青瀾和北冥蝶靠着綠衣的易容術混進了京城，在城門口不遠處看到了玉落被告知宴會已經快開始了，就帶着北冥蝶從後門進了醉夢居，讓玉落拿出了準備好的公主裝給北冥蝶換上又讓人給北冥蝶弄了頭發。

而白青瀾則看到玉落給自己準備的服裝差點奔潰，一套衣服和北冥蝶的裙子不相上下的繁瑣。

她扶着額頭問玉落能不能不換，玉落直接開口拒絕，“小姐，王爺和我說過了小姐日後進宮或者參加宴會都必須穿專門準備好的郡主服才能顯示莊重。”

白青瀾在北冥蝶的幫助下換好了衣服，剛坐下準備休息，就被玉落弄亂了頭發。

“等等，玉落，你幹什麽？”

“小姐，發型也是有規定的。”

“等等，不會弄得和她一樣複雜吧。”白青瀾指着北冥蝶開口。

略微思索“比她簡單一點。”

弄好之後，白青瀾不可置信的看着銅鏡中的自己，這也叫簡單？

白青瀾移着小碎步滿滿的走着。

北冥蝶有點不忍直視的捂了捂眼睛:“不會掉的，你放心。”

白青瀾仿佛聽不見般自己走的小心翼翼，這才導致她們去的遲了。

“這個百花宴是幹什麽的？”

“争奇鬥豔。”

白青瀾眨了眨眼睛表示不懂。

北冥蝶挑眉:“原來也有你不懂的。”

白青瀾點頭。

“所謂百花宴也是各家女子展示自己才藝的一個地方，在宴會上任何人都可以向任何人挑戰。最終贏的人便是這百花宴的才女。對日後出嫁也是有極大的好處的。”

白青瀾點點頭:“不能拒絕嗎？”

“可以拒絕，第二日，你的形象就傳遍了整個京城。”

白青瀾摸了摸下巴，所以這也是和她沒什麽關系的宴會，她還是認認真真想個長久之計吧。

皇後坐在高位上看着進來就坐在那什麽都不做的白青瀾，勾唇。

白青瀾不經意的看了梅貴妃一眼，只一眼，梅貴妃心領神會。

梅貴妃和皇後突然開始閑聊天，不給皇後一個開口說任何事情的機會。

白青瀾好不容易挨到宴會結束，“青瀾郡主，這可是要回去了？”

“青瀾今日的藥還未喝便先回去了。”

“如此，看來本宮也不好挽留。”

白青瀾沖着皇後福身:“如此，就多謝皇後娘娘的好意了。”

白青瀾看着梅貴妃走遠，招手沖着玉落耳語一番。

“你就在皇宮好好待着呗。”

“你這就走了？若是父皇再讓你前去赴宴怎麽辦？”

“放心。”

梅貴妃緩緩坐下，摸了摸肚子，一人從屏風後走出:“聽聞梅貴妃懷了身孕。”

梅貴妃一驚，站起身來“小姐！”

白青瀾緩緩擡頭，笑看着梅貴妃:“雖說你未曾見過我，但你知道的倒是挺多。”

“洛公子在進宮前告訴過屬下。”

白青瀾自發的走到梅貴妃的面前坐下，兩人一站一座，可白青瀾的氣勢絲毫不比梅貴妃弱。

白青瀾看着梅貴妃笑，梅貴妃額間冷汗直流。

梅貴妃腳往後撤一步，緩慢跪下，白青瀾也不阻攔，只是笑:“梅貴妃既然稱我一句小姐，這個禮我白青瀾還是擔得起的。”

她知道她在剛開口就輸了，“小姐，屬下腹中孩子是無辜的。”

白青瀾嗤笑一聲:“我也未曾說過要你怎樣。”

白青瀾彎下腰，眼睛直視梅貴妃:“我平生最不喜的就是自作聰明之人，還是說你認為你進了宮便可以不聽我的話了。”

白青瀾直起腰，“你今日幫我不過是因為是你讓皇上讓我參加宴會的。蘇以寒我可以讓你坐上這個位置也可以讓你身敗名裂。你要知道，我不缺人。”

蘇以寒十指緊握，她差點都要忘了自己的名字，她進宮後便改了名字，叫韓洛梅，與前皇後名字相差不過一個字，前皇後明喚韓雪梅，而她之所以能一進宮就得寵多數還靠着她這張和前皇後相似的臉龐。

“小姐，我只是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

白青瀾冷笑“恐怕不止一個孩子這麽簡單吧，你想要的是這個天下吧。”

“我沒有小姐，我沒有。”她滿眼慌亂。

“哦？蘇以寒你沒有？”

若是讓小姐知道她的野心，那麽她必死無疑:“真的，小姐我真的沒有。”

“那為何我一走南岳國與我國立馬開戰，裏面有不少事情是出于你手吧。”

她陡然跌在地上，手支撐着往後退:“小姐，我……”

“不久前我去南岳國也是你透漏的消息吧，告訴他們我和北冥玦的關系也是你做的吧，趁機将我哥派去漓國邊境，，這樣就沒人可以妨礙你的計劃了吧！讓玉落告訴我帶着北冥蝶一起回是怕她出事情牽連你吧，而這次你這麽急着讓我回來，也不過是因為有事情還需要我幫你在做個階梯吧，比如一不小心滑了胎，推給我，再拉出我和北冥玦的關系。如此，這後宮憑着你與前皇後的相似和我之前教你的方法怕是要坐穩後宮了吧。”

她驚恐的後退“小姐，你沒有證據，你不能這樣冤枉我啊！小姐！”

白青瀾依舊坐在那裏，收了笑容，瞧着蘇以寒無悲無喜無怒，卻讓蘇以寒透出那種來自骨子裏的寒:“證據？蘇以寒，你不要自己把自己逼上絕路。”

“我沒有，小姐，我真的沒有！”

“蘇以寒，你是很聰明，可我白青瀾也不是傻子。”

“小姐，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她爬回去，跪在白青瀾跟前一直磕頭:“小姐，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蘇以寒，你自己挖的坑自己跳。”

“小姐，你不能因為我這一次做錯就否定我以後還會背叛你。小姐，洛公子常和我們說你最深明大義了！”

“深明大義？你這詞用在我身上很不恰當，我白青瀾素來小肚雞腸，但凡她做錯了一次就讓我覺得沒任何可能了。”

“小姐，我畢竟是宮中貴妃，若是我突然消失會讓人懷疑的。我以後一定會專心為你做事的。”

“我倒是多謝你替我多想了。”

拍了拍手:“玉落，帶進來。”

“是。”玉落應聲推門而進，身後跟着一名和蘇以寒長相一樣的女子。

“小姐。”兩人同時開口。

白青瀾看着那女子，“不錯，你日後便是這宮中的梅貴妃了，名叫韓洛梅。事情玉落都和你講清楚了吧。”

“是，小姐。”

白青瀾更加滿意的點頭，看着已經完全跌在那的蘇以寒，笑:“記不記得我讓玉落把那個裝聖旨的盒子給你，讓你放入熹妃宮中的時候。”

蘇以寒驚恐的後退，白青瀾看到蘇以寒了解了她的意思，沖着她勾唇:“你想對了。我确實是那個時候就猜到了一些不過既然你不珍惜我給你的機會那就好自為之吧。”

她搖着頭，她以為她做的一切都無人知曉。

白青瀾蹲下身子，手摸上蘇以寒的肚子:“想必也有兩個多月了吧，哎，真可惜。”她垂了垂眸子:“下輩子投胎一定要找個平民人家不要在牽扯到這些事情當中了。”

白青瀾暗自咬了咬嘴唇，站起身:“綠衣。”

綠衣從門外走進來:“小姐。”

“她交給你了，沒問題吧。”

“郡主放心。”

白青瀾走到門口:“綠衣，若是她不小心說出什麽話壞了事情就不好了。玉落，還不請梅貴妃更衣？”

“是。”

白青瀾孤身站在門口，看着天空。

綠衣替蘇以寒換上宮女裝易好容，不知什麽心理，突然擡頭看了眼白青瀾，她突然就不懂這位郡主在想什麽，做事該狠辣絕不手軟，卻偏偏有些好心腸，在回的路上看到難民将自己準備的幹娘全都分下去。她明明是位什麽都不缺的郡主，衣食無憂，有勇有謀，可為何她的背影如此孤單，她的樣子就好像一只孤雁。

“綠衣，你那準備好了麽？”

綠衣斂眸:“好了，玉落，你将她裙擺弄些血。”

綠衣拿出白青瀾讓她準備的東西遞給女子，不對，現在應該是梅貴妃了。

“把這個服下。”

梅貴妃乖乖咽下。

“小姐，都可以了。”

白青瀾轉過身，梅貴妃裙擺上滿是血的倒在那，蘇以寒，錯愕的跪在那。

白青瀾走出去，看着倒在一起的婢女太監，“玉落，把他們都弄醒。綠衣，別關門。消除好痕跡，我們走吧。”

白青瀾一步一步緩慢的走出去，身後亂成一片。

她突然停下腳步，站在隐秘的牆角看着亂成一鍋粥的地方，面無表情的轉過頭，不在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