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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綏又是心焦又是莫名,還隐隐有些異常熟悉的感覺,冷着一張臉:“我應當認識你們?”他現在顧不得多想,只問了一句就要大步往下走。

這下阿李也要瘋了,也顧不得想自家王爺為什麽會不認識自己,一閃身擋在他跟前,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王爺,你是蜀地世襲的異姓王烨王,咱們都是你在烨王府的老部下了,半年前您有事要去秦地一趟,當今聖上忌憚您手上的重兵土地已久,派了大隊人麽劫殺您,咱們不留神中了埋伏,雖然奮力拼殺,但還是和您失散了,兄弟們四下找尋,直到如今才總算找到您,您,您怎麽能不認得我們呢?!”

他生怕燕綏還想不起來,急忙道:“王爺,你上面還有一位老王爺,如今也在日夜盼着您回去,您不記得我們也就罷了,難道連您父親都不記得了嗎?”

他們這些人都是自小跟着燕綏一起長大的,半點不敢停頓,語速飛快地說了好些在蜀地的事情。

燕綏這個失憶也不能說是完全失憶,本來就需要人觸發的,他這些話就像是一只只木錘子,終于把他塵封已久的記憶給砸的松動了,一段挨着一段冒了出來,他捂着額頭悶哼了聲,覺得頭腦裏面像是有人拿了根鐵棍在翻攪,額上不由得冒出汗珠,他撐着膝蓋喘息半晌,終于緩緩直起身來,眉頭還是微擰着:“阿李?”

阿李那個激動喲,差點沒冒出淚來:“王爺,您終于想起我們了?!”

燕綏其實還沒完全記起來,只記起了五六成,不過也足夠用了,他現在也顧不得想旁的,抿了抿唇,沉聲問道:“除了你們之外,還有其他人手嗎?”

阿李忙道:“還有五十多個弟兄,都分散在這附近的縣城找您呢。”

燕綏現在也沒功夫打理混亂的記憶了,直接吩咐道:“你随我去追個人,讓德業去聯絡其他人,之後還有用得着的地方。”

阿李雖然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但是多年習慣已經讓他對自家王爺無條件服從,問也不問一句就跟着自家王爺往另一條岔道跑過去。

兩人跑到一半,他才低聲問了句:“王爺是要去找早上和您在一起的那位姑娘嗎?”

他說完瞬間就想到了自己王爺硬湊在那位姑娘身邊撒嬌耍賴的樣子,頓時汗毛都豎起來了,他,他知道了這些,王爺不會把他滅口吧?

燕綏雖說恢複記憶了,但現在心思竟不在這上頭,倒是沒顧得上想那麽多,沉聲應了個是。

阿李沒敢再追問,正暗自琢磨着空空如也府裏是不是要多一位側妃妾侍什麽的,就見燕綏已經停了下來,低頭看着地上的隐隐血跡,還有些雜亂的馬蹄車轍痕跡:“有人在這裏動過手。”

阿李會意地私下搜尋一圈,就見有一處草叢有被壓倒的痕跡,他爬過去看了眼,就見一處被長草擋着的山縫裏橫七豎八地躺了好些屍首:“王爺,在這裏。”

燕綏低頭一看,就見胡強的屍首赫然躺在最上面,心窩被人捅了一刀,他心裏先是一沉,不顧阿李的阻攔直接翻身下去,沒見着沈蓉的屍首心裏才稍稍松了口氣,瞧這情勢,想必是胡強帶走她之後,又半路被人劫殺,她應當也是被這夥人帶走的,那麽這第二波人究竟是什麽人?

他沉了沉心,低頭去看這幫人身上的傷口,他雖然不是仵作,但也能看出這些人是被特制武器所傷——繡春刀,果然是施既明搞的鬼。

阿李在上面已經等不及了,大聲道:“王爺?您瞧出什麽了沒?”

燕綏自己爬上去,沉了聲道:“你們着人留意施既明最近的動向,尤其是他最近去了哪裏,有什麽風吹草動立即向我回報,還有我幾月前在朝廷裏埋下的暗棋,現在正是用他們的時候,你找人暗中去聯絡他們,想法子先把施既明調離此地。”

施既明此人頗重官聲,就算他劫持了人也不敢放到自己宅子裏,多半會把人放置到私宅別院裏。

現在的情況很是尴尬,雖說烨王是找到了,但是他們現在還處在朝廷的地盤,官道又被堵着,一時半會也調不來人,烨王原來倒是在這附近埋了好些釘子,但那些人不是為利益所誘,就是看見齊朝氣數将盡,想要暗投明主,難保此時這些人不會起二心。

阿李應了個是,燕綏在這邊繼續找尋。

......

“那你...能送我回去嗎?”

沈蓉說完這句話,立刻緊盯着施既明的臉,仔細觀察着他的神色。

施既明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低頭看了看她小腿上的傷勢,溫聲道:“你現在中了蛇毒,雖然用了藥草,但是還不便走動,我在這附近有處別院,先帶你回別院養好傷,然後咱們再說旁的。”

沈蓉抿了抿唇:“我的傷已經無礙了,反正這離我家也不遠...”

施既明打斷她的話:“阿笑,聽話,先養好傷再說別的。”

他說完撩起車簾出去了,沈蓉虛脫般靠在車圍子上,其實她一開始見到施既明殺死胡強過來救她的時候是有些感謝的,但等到想轉過來卻覺出不對了,他說他看見胡強可疑盤問之後這才動的手,但是他方才分明連一句話都沒有問,直接出手殺了胡強一夥人,說明他是早知道自己就在胡強車裏,而且之後又百般推脫不想送她回去,可見居心不良。

沈蓉也不是傻子,把事情種種可疑之處想了幾遍,最後得出一個結論來,怕是施既明吩咐胡強劫走自己,又怕事情暴露,所以幹脆殺人滅口。她原來在京城的時候,以為施既明也算是個謙謙君子,沒想到他一次一次突破下線,算計不成竟慫恿人強取豪奪,自己反過來充好人,她覺着自己三觀都快被刷新了。

她深吸了口氣,暗暗把木簪子攥的更緊了些,正要悄悄把車簾掀開一角,瞧瞧外面的情況,就見施既明端着溫水撩起簾子進來了,手裏還拿着一塊幹淨的巾子遞給她:“阿笑,你擦擦身上的泥塵吧。”

沈蓉心裏發急,見到他跟看到變态也沒什麽區別了,接過巾子一下一下僵硬地擦拭着,深吸了口氣,暗暗提醒自己沉住氣,面部肌肉扭曲了些,強行堆出滿臉感激:“我方才是吓懵了,這才記起未曾向你道謝,那姓胡的和我們家有積怨,倘被他帶走,我真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麽...”

說着掩面做垂淚狀,人生如戲全靠演技啊!

施既明不知道有沒有信她這番作态,只溫言笑道:“你我之間不必這般客氣的,換做別的男人,見到自己未婚妻被歹人劫走,難道還能半點反應都沒有嗎?”

老實說這事确實是他一手布置的,殺了胡強也是怕他以後出去胡言,對自己官聲不利,再說胡強本就是此地惡霸,他殺了他不也算是為民除害?

這話說的沈蓉簡直都沒法接,她只得裝受驚狀,強忍着惡心,低低地嘆了聲:“施既明,我已經不是你未婚妻了,你如今是錦衣衛鎮撫史,前程正好,而我已經是犯官之女,你還是去另擇良婦吧,莫要為了我耽誤大好前程,以後咱們就是兩路人了。”

施既明聽到這話,心頭微微一動,伸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你這些日子是擔心這個,才對我百般冷淡嗎?”

不是,完全是你自我感覺太過良好!沈蓉心裏腹诽,嘴上既沒承認也沒否認,只垂頭不語,施既明只當她是默認了,心頭微漾:“阿笑...”

沈蓉落在這神經病變态的時候,心裏自然惶恐,但還是強自鎮定地抽回手,低低嘆道:“別說了。”她見迷.魂湯灌的差不多了,低聲道:“你我一個未嫁一個未娶,我怎麽好住到你的別院去,于咱們的名聲都不好?你還是先送我回家再說吧,這傷已經上過藥,并無大礙了。”

施既明還沒被完全灌暈:“咱們的婚書信物尚在,不管在明在私都算是正經訂過親的,如今你受了傷,在我家養傷也算不得什麽,你放心,別院裏沒什麽閑雜人等,他們不會出去亂說的。”

沈蓉見他執意不放人,把手裏的木簪子攥了又松,施既明身手不差,她也沒把握能挾持住他,若是一旦動手不成激怒了他...她心裏權衡片刻,還是緩緩地把木簪松開了,準備容後再想法子逃跑。

馬車左拐右拐駛進一處別院,她趁着下車的功夫四下打量一遭,見此地果然偏僻得緊,不由得暗暗懊惱,施既明親自把她引到了一進小院,對她道:“阿笑,我已經命人這間院子收拾好了,熱水和幹淨衣裳也已經備齊,我先陪你歇着吧。”

沈蓉面色一沉:“施既明,我們家雖說如今敗落了,但我也不是可容你輕易欺辱的,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拿我當外面的戲子粉頭不成?!”

她這狗臉一時好一時壞的,偏偏施既明還就吃這一套,所以說男人有時候真是塊賤骨頭,他俊眉一低,忙解釋道:“阿笑不要誤會,我只是想陪你坐會兒說說話,沒有別的意思,我對你只有敬着的。”

沈蓉故作惱色,用手一指院門:“別解釋了,當我不知道你那點龌龊心思嗎!出去!”

她拿捏到位,施既明不但沒惱,反而更覺着她堅貞自持,無奈笑笑:“阿笑莫惱,我先出去一趟,等會兒再來陪你說話,你在此地好生養傷。”

沈蓉滿臉腦色地不說話,施既明真就退了出去,她在院裏焦躁地轉了幾圈,發現周遭都是四下巡邏的護衛,壓根沒給她逃生的機會,她強壓住心焦,墊腳從院中的花窗打量着院內的環境,在心裏暗暗盤算該怎麽逃生。

施既明這人向來自诩溫雅君子,不知道是不是裝逼裝久了的緣故,劫到了沈蓉一時倒也不曾用強,大概走的是用我的愛溫暖你的心的路數,晚上還特特送了晚膳過來:“我瞧你一日沒怎麽吃東西了,讓廚下做了這些,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沈蓉冷臉以對:“你拿走,我不想吃。你救了我我感激你,但你把我關在這兒是什麽意思?我是你衙門裏的犯人不成?!”

施既明笑着安撫道:“沒有的事,我只是怕你傷勢加重,不敢貿然送你回去。”

他好聲好氣地安撫幾句,沈蓉見拿捏的差不多了,這才慢慢露出好臉色來,施既明見燈下美人如玉,不覺怦然心動,下意識地湊近了幾分,輕輕嗅着她的發香,輕聲呢喃:“阿笑...”

沈蓉重重把筷子一頓,高揚起眉毛擺出打人罵狗的架勢:“你再敢靠近一步,我拼着不要命了也不讓你好過。”

施既明這人明明心思狠毒龌龊,偏偏面上總愛擺出風雅君子做派,要不然也不會弄出一場英雄救美的好戲來,再加上他對她還是有情分的,此時自然不想毀了在沈蓉心中‘救美英雄’的形象,聞言忙道;“好好好,我不靠近就是,你別傷了自己,等你養好傷,過幾日咱們去州府拜見我母親。”

沈蓉不置可否地應了聲。她試探幾番,拿準了施既明暫時不會對自己如何,有事沒事就摔摔打打鬧死鬧活,活脫脫一個鬧市潑皮,一開始施既明還會寬慰幾句,底下奴婢還會過來看看,到後來施既明都開始不耐煩起來,只是心裏仍是舍她不下,所以另搬到別院另一邊住了。

沈蓉鬧了大半夜也累的夠嗆,見他沒再過來才送了半口氣,只是合衣在桌邊閉眼靜坐休息,不敢真正睡過去。

就這麽挨過兩日,第三日早上一起來她又換了個法子開始鬧騰,一會兒嫌茶水太冷,一會兒嫌粥太熱,就連施既明都受不了她這刁鑽脾氣,略說了幾句等到晌午,他忍無可忍地回了碧波縣宅子裏,他滿臉心煩地剛到正廳,就聽底下人來報:“鎮撫史,這是上頭指揮佥事送來的書信,請您過目。”

施既明皺眉,展開信紙看了幾眼,面色不由自主地沉了下來,将信紙重重一拍:“愚不可及!”

信上一是斥責他修官道監官不力傷了不少百姓,二又說他這些天了連烨王的影子都沒摸到,三則說其他人在陝地發現了烨王的動向,讓他即刻動身尋找,他冷笑幾聲:“烨王分明就是在這附近失蹤的,哪有功夫讓他跑到陝地去?什麽在陝地發現烨王動向,怕我搶了頭功才是真的!”

底下人低聲嘆道:“鎮撫史萬勿意氣用事,這不光是指揮佥事的調令,聽說還是朝裏的意思,要是您執意不辦,只怕有礙您之後的仕途...您不如就先去陝地一趟,這邊我們會盯着的。”

施既明氣的七竅生煙,偏偏齊朝爛就爛在這坑爹的官僚體系上,他若是想今後發展順暢,輕易不能得罪上級,只得恨恨地一捶桌子:“烨王想要回蜀,必走官道,你們給我把官道盯死了,絕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可疑人物。”

此去陝地來回至少得一個半月,他想到別院裏的沈蓉,躊躇片刻,終究怕人多眼雜知道此事對他仕途不利,又吩咐道:“把沈姑娘看緊了,你們和那些丫鬟仆婦的嘴巴也嚴實點,一個字都不許傳出去。”

底下人低聲應了個是,施既明一抖衣袍,厭煩道:“收拾車馬,我下午啓程,争取早去早回。”

......

若愚已經有三四日不見施既明了,聽說他回了宅子裏,欣喜不勝,特地到廚下做了羹湯給他,沒想到才把羹湯端上來,施既明就已經走了,竟是問都不曾過問她一句,她捧着托盤呆呆地立在原地半晌,不知不覺流下兩行清淚來。

她最近也着意留心着沈家動靜,知道沈蓉也有幾日不曾歸家了,而且消失的時間跟施既明不見的時間差不多,她焉能不多心?

她還不得不掖了掖眼睛,故作無事地問道:“表兄最近去哪裏了?怎麽這幾天了連個影子都沒見着,我替姑母擔心的不行。”

施既明留了一二心腹在宅子裏,只笑了笑道:“大人最近在忙着修官道的事,有時候晚了便在別院別院歇下了。”

若愚心頭發緊:“是嗎?”屬下有些不耐地點了點頭,若愚更加疑心,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她找到了施家一個被她收買過的管事,旁敲側擊威逼利誘,那管事才吞吞吐吐地道:“我今日...聽我一個在別院當差的遠房外甥說,大人前幾日确實帶了個貌美女子回去,不過...大人嚴命不許外傳,姑娘莫讓小的為難了。”

若愚聽完這話已經料定是沈蓉了,她,她居然和自己表兄在山中呆了三四日?!她面色蒼白如紙,手指甲不由得深深陷入肉裏,幾乎要把肌膚刺破,一把火已經把理智灼燒幹淨。

她難受的連身子都站不穩了,匆匆回到房裏,把一些貴重首飾和銀錢首飾翻找出來,盡數交給自己的心腹丫鬟:“去,把我爹娘留下來的仆從護衛聚過來,我有事要吩咐他們,還有這些年收買的施家下人,也一并給我叫過來。”

丫鬟愕然道:“姑娘,您這是...”

若愚聲調尖銳冷厲:“快去!”只要沈蓉還在一日,表兄就不會往她身上多看一眼。

......

燕綏沒有貿然暴露自己的身份,只回了碧波縣和沈家父子倆打過招呼,就在山中随意尋了間破廟,立在當中他的幾個得力手下,他壓住翻騰的心緒問道:“跟齊朝朝裏那邊搭上線了嗎?調令可下到施既明手裏?”

想着阿笑在施既明手裏呆了這幾天他心裏就陣陣發緊,只盼着她性命無礙。

阿李恭敬答道:“調令已經下了,施既明的動向我們也有所留意,上命違抗不得,他已經着人收拾車馬準備啓程了。”他說完不無得意地道:“齊朝內鬥不休,施既明這幾年升遷頗快,朝廷裏不知多少人眼紅他,自然樂得給他使絆子。”

燕綏沒心思聽這些:“她被施既明帶到哪裏,可有線索?”

阿李面露尴尬:“施既明藏人頗有一手,只确定了大概範圍,具體在哪兒還不知曉。”

燕綏暫且按下心焦,垂下長睫思忖片刻;“施既明有個表妹,對他一向有心思,他不可能住在荒郊野嶺,必然有私宅院落之類的地方,別人或許不知道別院在何處,那女子未必不會留心,她是個醋性極大的,讓你們傳言挑撥一二,這幾日多留心留心她,你們派去了嗎?“

阿李點頭道:“已經派人過去傳了些風聞,說施既明在山中別院裏金屋藏嬌,她到很是醋了一回,但這幾日暫時還沒什麽動靜...”

燕綏拿捏人心頗為精準,立即道:“施既明一走,她想必會想法發作。”

他所料果然不差,話音剛落,就見德業匆匆走進來道:“王爺,施家那個表姑娘帶着人悄悄往山裏去了。”

燕綏毫不猶豫地道:“跟上她!”

......

施既明走的時候特意又來尋了沈蓉一回,還讓她稍等一個半月,不久他就會正式迎娶她過門,沈蓉一邊腹诽她寧可嫁給橘子樹也不想嫁給他,嘴上嗯嗯啊啊的敷衍了幾句,等他一走腦子就活泛開來。

她耐心等到傍晚,期間又鬧死鬧活折騰了好幾回,一開始別院的下人還過來瞧上幾眼,後來知道是狼來了,連看都不看一眼。

她沉住氣又摔盤子砸碗鬧騰了一次,等了半晌都不見有人過來,終于開始行動起來,把屋裏的什麽衣裳床幔窗簾都扯成布條,一頭拴着一只沉重的鐵器,她借着夜色的遮掩用力一甩,讓綁了鐵器的那頭纏住一根粗壯的樹枝,又伸手拉了拉,确定纏的穩當了,心裏一喜,借着布條的力道就要翻上牆頭。

她正要攀爬,猛然覺着不對頭,一擡頭竟見這處別院起了沖天火光,熊熊大火正以連綿之勢向着她住的這處院子燒灼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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