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沈蓉呆呆地看着盒子半晌才反應過來:“我生日啊?”她眯着眼想了會兒才反應過來:“哎呦, 還真是我生日,你怎麽知道的?”
最近身邊的變故實在太大, 她自己都忘了自己生辰了,沒想到遠在這異地他鄉竟還有人記得。
燕綏挑了下眉毛:“原來在飯館裏的時候你說過的。”
沈蓉自己都記不得自己說過什麽了,不過在舉目無親的烨王府,有人還能記得自己生辰,她說不感動是假的,沖他笑了笑伸手接過匣子,撥開搭扣瞧裏面的東西。
燕綏略帶希冀地看着她:“好看嗎?”
就見錦緞托着一只光潤無比的珊瑚釵子和一對兒珊瑚珠子耳環, 那耳環倒還罷了, 釵子的釵頭雕着一朵芍藥,就連花葉根莖都纖毫畢現,整朵花兒将開未開, 栩栩如生,除了花兒的鮮亮美好,竟透出幾分似人的□□,雍容端雅,含羞生情,珊瑚串成珠子做成手钏的多, 因為難以雕刻,這般鮮潤的珊瑚已經是珍品, 再加上這精巧的手藝, 更是堪稱極品了
沈蓉打小也算見過不少好東西了, 但這只珊瑚釵子還是跻身前十, 她抖着手指把簪子取出來:“你,你好大的膽子,偷東西偷到烨王哪裏去了!”
她實在不能信一個親衛統領能弄到這樣的好寶貝。
燕綏:“...”
他給她這話生生噎住,半晌才無奈道:“你就不能想點好的嗎?我有個朋友是在海邊當差的,他們那邊的珊瑚一兩銀子一大把,這個實在算不得貴重。”
他說完暗自懊惱,他一見這只釵子瞬間就想到沈蓉了,也沒多想就親自買了下來,現在又得自己給自己圓場。
沈蓉半信半疑,但是人家好心給自己送禮物,她也不能不識好歹亂懷疑,笑着道:“那就多謝你費心了。”
她說完細細打量着這只釵子,就見釵子尾端隐隐約約刻着一個‘棗’字,她哎呦了聲:“你個冤大頭,難怪人家便宜賣給你呢,這釵子原來是個二手貨!”
燕綏肯定道:“不可能,這就是給你的。”
沈蓉把那個‘棗’字給他看:“我大名小名可都沒這個字啊。”
燕綏笑而不語:“這是我刻的,你只管戴上就是。”
沈蓉啧了聲:“別是你準備要給你哪個相好的,人家不收你才轉送給我的吧?”
燕綏啜了口茶:“可不就是你這個相好的。”
沈蓉瞪了他一眼,沒接這話茬,伸手把釵子和耳環要放回盒子裏,燕綏輕輕按住她的手:“放回去幹什麽,你不拿出來戴着?”
沈蓉道:“算了吧,我整天在廚下做活的,要是不小心磕了碰了找誰說理去?”
燕綏硬是把釵子取出來:“首飾買回來就是要戴的,這麽藏着掖着做什麽,我幫你戴上。”
他說完硬是按着沈蓉肩頭讓她坐下,取了釵子要幫她戴上,沈蓉拗不過他,只得坐下了,又伸手道:“我自己來吧。”
燕綏不答話,伸手把她頭發上随意簪着的木釵取下來,她下意識地垂了垂眼,一頭烏發紛紛揚揚落下,蜿蜒着垂落腰間,她眉眼低垂,眉心若有似無地蹙着,紅唇微抿,似嗔非嗔地看着他,倒真有些何處不可憐的意味。
燕綏看着她微微抿着的紅唇,想忍着撫上去的沖動,伸手取來木梳子沾了水,幫她梳着頭發。
沈蓉被空氣中絲絲縷縷的暧昧弄的臉上發燙,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問他道:“瞧不出來你還會給人梳頭?”
燕綏當然不會盤發梳妝,不過簡單的盤一下還是能做到的,而且她的一頭青絲生的極好,拿在手裏柔順服帖,任由人擺弄,他幹脆放下梳子伸手把玩着一縷青絲,任由他纏繞盤旋成各種形狀,倘若這青絲的主人也能如這般由得他揉.搓...
他想着想着身上都燥熱起來,不敢再亂想,将她的一頭烏發挽好,再用珊瑚簪子定住:“好了。”他頓了下才道:“又不是很難的事情,瞧幾眼就會了。”
沈蓉從屋裏取來靶鏡一瞧,就見三千青絲之間殷殷一點紅,既鮮潤又不會搶了主人風采,笑眯眯地點頭:“你眼光還挺好。”
她說完又發愁起來,她過生日燕綏送他這麽貴重的禮,燕綏過生日她能送點啥呢?要是燕綏能聽到她的心聲,此時定要接一句,什麽都不用,把你的人送來就成。
她說完就想起身的,被燕綏輕輕拉住,他撚起兩只耳環幫她戴好,兩指不經意般的輕輕撚住她耳珠,故作驚異:“阿笑,你耳朵怎麽紅了?”
沈蓉想推他但是一下子沒推開,臉上針刺般的開始發燙:“天太熱。”
燕綏笑一笑:“已經快到秋天了。”
他見她眼睛已經瞪了起來,不進反退,伸手在她臉上刮了刮:“我聽人說,心中有事的人才會時不時臉紅,不知道阿笑心中有什麽事,心裏的事是否跟我一樣。”
沈蓉覺得被他刮過的地方酥酥麻麻,呼吸亂了幾拍,說話都颠三倒四的了:“事,什麽事能有我心裏,想多了你。”
燕綏眨了眨眼,手指移到她的下巴上,微微一擡:“阿笑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麽嗎?”
這幾天沈蓉也沒心思想旁的事,但他這樣讓她不禁回想起來蜀地之前兩人之間的暧昧來,只不過這回他更加不容抗拒,甚至連遮掩都不再了,難道他恢複記憶了,還對她有旁的心思?
沈蓉腦子都亂成一團麻了,良久無語,他看着兩瓣抿着的紅唇,被蠱惑了一般,不自覺地想要欺身靠近,她慌忙偏頭掙開,他唇瓣堪堪擦過她臉頰,她騰的站起身來:“你,你這樣對得起烨王嗎!”
燕綏:“...”不親下去才對不起啊!
沈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啥了,轉過身往屋裏走,不再看他:“行了,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燕綏知道自己今兒是又過火了,在門外好聲說了幾句,見屋裏遲遲沒有動靜,只得道了聲:“有什麽事來尋我。”然後轉身走了。
沈蓉在屋裏拔下那只珊瑚簪子,對着燭火蹙眉瞧着,又長長地嘆了聲,重新把簪子收回匣子裏。
她現在對燕綏的身份是越來越懷疑了,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糾結這事兒,哪怕燕綏真有一百個假身份呢,只要不害她,又跟她有什麽關系?裝傻充愣反倒能享受他帶來的各項特權和好處。
但是燕綏身份有異她就是忍不了,假若他是個陌生人,他愛怎麽說謊怎麽說,跟她半點關系都沒有,如果他只是尋常朋友,說謊是因為有難言的苦衷,她也不是不能理解,為什麽獨獨只有他不行?
沈蓉往深處琢磨一二,不自覺伸手撫了撫被他親吻過的地方,差點把自己的冷汗給吓出來,臉上滿是別扭詭異,除此之外還有點隐隐的期待。
她分析了一下現在的情況,要麽大錘真跟烨王有好幾腿,來撩她是為了躲避烨王的糾纏,證明自己是喜歡女人,要麽燕綏是真對她有些意思,并且想把她強留在身邊,不想她跟沈家大房有接觸,那麽他的身份就是...
或者他真就是親衛統領,而且真的對她有好感,如果是這樣那最好,兩人可以先慢慢地互相了解,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就怕不是這樣。
她咬着下唇想了想,先把這事抛到一邊,既然懷疑,幹脆想法弄清燕綏身份。她在屋裏走了一時,又把燭盞挑亮,托腮想了會兒,忽然眼睛一亮寫了封書信。
她早上起來見到他先問道:“我父兄有下落了嗎?”
燕綏眉梢微動,緩緩搖頭。
她再沒多問了,把信封交給他,信封也沒封口,她直接遞給燕綏道:“我在府裏進出不方便,你要是能找着我的家裏人,把這封家書交給我爹和我哥。”
燕綏還以為她得為他昨日的無禮氣上一陣,沒想到她今日神色如常,他怔了片刻才接過手裏的信封:“好。”
沈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加重語氣叮囑道:“這信上也提了你幾句,是我給我爹和我哥報的平安,不過你不許偷看啊。”
這話怎麽聽着那麽奇怪,說是不許讓他偷看,但那語氣簡直跟讓他看一眼一樣,燕綏挑了挑眉才道:“阿笑拿我當什麽人了。”
他又問道:“王爺後天要出去練兵,我這兩天不在府上,你有什麽事只管托府裏的管事傳一聲,有什麽東西要托我捎帶嗎?”
沈蓉搖了搖頭,又看了他一眼,這才轉身走了。
燕綏把她方才的神情和說的話細細思索一遍,不由得眯了眯眼,忽的又挑唇一笑,把信封擱在抽屜裏,竟然真就老實不看了。
晚上的時候沈蓉小心探問道:“我那信...你送出去了沒?沒偷看吧?”
那份信沒寫旁的,就寫她這幾日對燕綏身份的種種懷疑,還羅列出了證據一二三四,她要送家書是假,要看燕綏看了家書之後的反應才是真的,她還故意透露了信中的幾分信息,就算他沒隐瞞身份,她也不信他會忍住不看,大錘才不是什麽本本分分的老實人。
燕綏優哉游哉地道:“沒看,你的叮囑我哪裏有不遵從的?”
沈蓉緊盯着他的神色,見他表情沒有分毫異樣,心裏又左右搖擺起來,嘴上胡亂應道:“沒看就好。”
平時怎麽不見他這般老實,這時候竟老實起來!
她還是不死心,從屋裏取出一大碗蒸的槐花飯,上面淋了香油麻油蒜末秋油還有蒜苗:“特地給你準備的,你快趁熱吃吧。”
燕綏此時肯定是吃過她準備的晚膳了,這時候也不大餓,表情古怪地瞧了她一眼,拿着筷子撥出了小半碗:“我吃這些吧,太多吃不完了。”
沈蓉眼睛一亮,故作疑惑地問道:“怎麽會吃不完呢?我可是按照你尋常的食量準備的。”
燕綏從從容容地道:“東院有專門給我們這些下屬準備飯菜,所以我在東院吃過了。”
沈蓉:“...”
天衣無縫!!
沈蓉簡直想一腦袋撞死,虧她還以為自己想了多麽好的招數呢,給人輕輕松松就破解了。
她正在郁悶間,燕綏偏頭瞧了她一眼:“阿笑,你最近有些古怪啊。”
沈蓉猶豫着直說還是繼續試探,最後還是怕打草驚蛇,故作高深地道:“你覺着我怪,我還覺着你怪呢,怎麽你一到蜀地,處處都不大一樣了。”
燕綏展開雙臂,勾唇笑道:“阿笑觀察的可真仔細,你要不要看一看摸一摸,究竟哪裏不一樣了?”
沈蓉試探不成反被調戲了,登時鬧了個大紅臉:“你...你閉嘴!”
燕綏很無辜地道:“不是阿笑你想看的嗎。”他含笑執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處:“我對阿笑的心意,可是一直沒變的。”
他自打昨晚上之後就越來越不要臉了...沈蓉實在招架不住,抽回手落荒而逃,燕綏在她身後發出幾聲輕笑,等她走遠了又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他家小甜棗...開始懷疑他了?
沈蓉落荒而逃之後又開始琢磨法子,但是想了半天也沒想到個萬無一失的,又想到燕綏今日的反應,看着都十分正常,難道真是她自己瞎想的?
後天烨王帶人出去練兵,沈蓉這個廚娘也沒了事兒做,管事給她特批了假期,她一覺睡到晌午,正琢磨着能不能出府去買點東西探望探望李夫人,她還沒來得及問管事,胡王妃身邊的侍婢就敲她院門來尋她:“沈姑娘在嗎?”
沈蓉開門道:“我在呢,姐姐有什麽事?”
侍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芙蓉潭那邊給老王爺和王妃進獻了十幾尾活魚,廚下的廚子竟沒有一個知道怎麽做的,所以想請沈姑娘過去瞧瞧。”
沈蓉遲疑道:“能不能把魚拎過來讓我瞧瞧?”
侍婢為難道:“那魚生性膽小,一離水片刻就會吓死,而且嬌貴得很,水溫水性都有要求的,送到王府上已經死了二十幾條,剩下的也沒幾條精神的,就怕拎過來又要死了。”
其實這要求倒是不難,但是沈蓉也沒去過王府正院,胡王妃脾氣好倒還罷了,老王爺可不是好相與的,她想了想,婉拒道:“前日做菜的時候不留神割傷了手,這魚既然這般嬌貴,想必肉質也極細膩,我手現在不靈便,若是弄壞了大人們進獻給老王爺的食材可不大好。”
她說完把前幾天不小心割傷的口子給她看,侍婢也不大好說什麽,回去回禀了胡王妃,胡王妃想着沈蓉到底是燕綏的私廚,她也不大好随意支應,便沒有多說什麽,只是道:“那行吧,我回頭問問李夫人,看她有沒有善于烹調魚肉的廚子。”
倒是老王爺在一邊聽了,那顆敏感的玻璃心又不痛快起來,大概是想到了自己連燕綏的一個廚子都支應不動,重重哼了聲:“讓她過來,菜做的好不好不是她說的。“
侍婢無奈,只得又去傳了一次話,沈蓉聽完也是頭疼,但老王爺的話,就是烨王也不好明面上違抗的,更別說她區區一個廚子了,哎罷了罷了,只是做頓飯而已,她想了想,請侍婢稍等片刻,自己回屋把那身抹布一般的制服換上了,又梳了個又土又醜的發型,再用厚厚的劉海遮住臉,這才起身随侍婢去了正院。
聽李夫人說老王爺的側妃小星也不少,不是她自戀瞎操心,小心無大過啊。
沈蓉一路低着頭,老王爺也沒看清她長相,胡王妃是見過她相貌的,心裏總擔心這般貌美的女子心氣兒也高,會生出什麽事來,見她如此裝扮,便知道她是個有骨氣的,不至于鬧出不才之事。
老王爺雖說心裏有些不痛快,但是也不至于特地為難她,讓人把她帶到廚下去選魚,沈蓉看這種魚肉多刺少,而且味道極其鮮美,脂肪肥厚,便跟傳話的人道:“這魚肉依奴婢之見,烹煮涮烤反倒失了其鮮味,不如直接片成薄片,以上好的秋油和芥末佐之,方不掩其清鮮。”
她說完心裏忍不住擦了聲,第一次自稱奴婢怎麽感覺這麽別扭呢!
吃生魚脍古已有之,老王爺點頭應了,沈蓉想這魚離不得水太久,幹脆讓殺魚的師傅現殺了,她切好端盤,在盤上放了一層薄冰,又調好秋油和芥油,端着托盤捧給老王爺和胡王妃。
胡王妃最愛魚蝦之類的,先給老王爺夾了一片,等到自己要吃的時候,突然就一陣反胃,捂着嘴巴不住地幹嘔起來。
老王爺先是一怔:“你怎麽了?”他不知想到什麽,面色忽然一變,按住她的肩問道:“你是不是...”
他當即道:“傳我的令去請張大夫過來。”
他又滿目陰沉地掃了一圈屋裏伺候的下人,包括沈蓉在內,他沉聲喝道:“把這些人拖下去關起來,今日之事半個字都不得外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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