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這幾天學校管得特別嚴。

就連柏成林一流都穿起了校服——雖然校服上畫着亂七八糟的圖案, 但是好歹算是穿上了。

這樣蘇莞爾才終于感覺到，這是一所高中。

這幾天體育課都改成了練習廣播操, 一遍又一遍, 導致現在蘇莞爾一聽到廣播體操背景音，都有種想吐的感覺。

牧野還是沒有穿校服。

那天下午班主任王建過來看自習的時候, 在教室走了幾圈，繞到牧野旁邊，敲了敲他的桌子。

“篤篤篤。”

牧野正在玩手機，聽到聲音擡起頭。

“你校服呢？”

牧野攤開手，挑挑眉，“我忘穿了啊老師，”牧野的聲音中帶着濃濃的笑意，“要不…我回家換去？”

王建擺擺手，“你可拉倒吧！你回家？你回家還能回來嗎？”

牧野：“說不準。”

王建看着牧野無所謂的樣子，有些生氣，現在班級正在安靜的上自習，他不好發作，便重重的敲了敲牧野的桌子。

“你跟我出來。”

王建走在前面，牧野晃晃悠悠的跟在王建身後，比王建高出一個頭還多。

他們一走，教室裏的同學立馬就不裝了，“嗡嗡”地讨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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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這是要發威了？”

“不知道, 瞧這架勢不太妙啊, 看到沒？老王臉都綠了。”

“我感覺不一定, 就他？能降服三哥？我感覺沒有人能降服三哥吧。”

“都給我安靜！”

門口突然出現的一聲吼吓了大家一跳，教室立馬就安靜了下來，王建站在門口，憤怒的看着衆人。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王建居然殺了個回馬槍。

“我一走你們就不老實了是不是！你們上自習是給我上的啊？那他媽是給你自己上的！”

王建那麽軟糯的性格居然爆了粗口，蘇莞爾擡起頭，看到王建臉都紅了。

“嘁——。”

安靜的教室裏，不知哪裏突然出現一聲哂笑，聽得無比清晰。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誰笑的！給我站起來！”

王建的聲音回蕩在走廊裏，同一層其他班級裏的同學也聽到了，走廊裏面格外安靜。

教室右後邊有人小心翼翼的回頭，張恒龍一腳踢在那人的凳子上。

“□□媽的，看什麽看！”

“張恒龍！你給我站起來！”

張恒龍也算是七班的不法分子，跟牧野他們卻沒什麽交集，聽說他家庭條件挺好，父母都慣着，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每天渾渾噩噩的混日子。

這種陣仗，張恒龍也有點不滿，牙關緊閉，吊兒郎當的站起來，揚起下巴，“怎麽了？”

“你說怎麽了！”

蘇莞爾回頭看了一眼，張恒龍臉也是紅紅的，王建也不愧是學文出身，一點面子沒給，給張恒龍劈頭蓋臉一通說，張恒龍連插話的機會都沒有。

原本蘇莞爾以為王建只是想假裝生氣，震懾他們一下，畢竟這是很多老師都會用的招數，但是現在看起來，似乎并不是。

從開學到現在，七班的學生一個比一個放肆，王建好像真的怒了。

能看出來，王建雖然孬，但他是真的想把這個班級管好的，有一次班級周考，蘇莞爾沒怎麽答，出來的成績不理想，王建還特意把她叫到辦公室去，給她把那張卷子細細的分析了一遍，然後問了她挺多心态上的問題。

晚自習也是，正常的晚自習班主任是不需要在崗的，有輪班的科任老師在班級值班，但是挺多次蘇莞爾都看見王建在走廊裏看着他們，跟他們說如果有什麽問題可以随時去辦公室找他。

在某些方面，王建确實是個盡職盡責的老師。

但是另一些方面，蘇莞爾也不知道該怎麽評價他。

王建膽子太小了，對學校唯命是從，在他們這個叛逆的年紀，最讨厭的就是這種馬首是瞻的人，學生們在背後說王建沒有性格，就是學校領導的一條走狗。

這話雖然難聽，但在一定程度上，蘇莞爾是贊同的。

比如他的這次發火。

如果放在平時，在自習課上聊天，玩手機，甚至打鬧，他都不會這麽生氣，今天卻因為張恒龍的一身哂笑發了這麽大的火。

都是因為周一有領導過來檢查，這幾天的紀律管理尤為重要。

如果這一切的出發點都是為領導準備的，那蘇莞爾就覺得有點不值了。

蘇莞爾悄悄擡起頭。

王建站在門邊，牧野在他身後露個頭出來。

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蘇莞爾也是在看好戲，随便王建發火，只要不是沖着牧野，那就都無所謂。

“你，給我站到走廊上來！”王建怒吼道，“快點！”

張恒龍“操”了一聲，把手裏的筆往桌子上狠狠一摔，拉開凳子走了出去。

“來，任萬新，你出來給我數着，做一百個蹲起，什麽時候做完什麽時候回去，做不完不行，做不标準也不行！聽見了嗎！”

任萬新是他們班的班長，是個長得挺秀氣的男生，他放下書本走了出去。

王建在門口看了一會兒，張恒龍已經開始做了，任萬新出聲數數，“一個，兩個，三個……”

王建又看了看班級裏面——同學們沒有一個說話的，全都低着頭。

王建轉頭看向牧野，“跟我過來。”

蘇莞爾看着牧野的背影，緩緩出了口氣。

**

王建沒有單獨的辦公室，一樓右側走廊裏是分科目的老師辦公室，他和同年級其他語文老師在一個屋子裏辦公，王建的桌子在窗邊靠左的位子上。

此時老師們都去上課了，辦公室裏只有他們兩個人。

王建坐在座位上緩了一會兒，牧野站在他身邊。

“小犢子，氣死我了。”王建還是氣呼呼的。

牧野舔舔嘴唇，笑了一下，“生氣行，只要別把氣撒在我身上，怎麽都行。”

王建氣極反笑，“你更不讓人省心。”

氣氛終于輕松了一點，王建說，“你知道我為什麽把你叫我過來麽？”

牧野：“我怎麽知道。”

王建瞪了牧野一眼，“你平時不挺拽的麽你？”

牧野：“我又不是算命的。什麽事兒啊，說吧。”

王建左右看了看，确定沒有其他老師在。

“我知道你的家庭情況了。”王建嚴肅起來，看着牧野，小聲說道。

**

王建帶着牧野去了挺長時間都沒有回來，那邊張恒龍的蹲起都已經做完了。

剛才的安靜勁兒過了，教室裏又響起一層細細的讨論聲。

蘇莞爾沒什麽心思聽，寫完化學卷子之後，趴在桌子上，百無聊賴的在紙上随意塗畫着。

蘇莞爾沒有猜到王建要找牧野做什麽，有張恒龍的事情在先，一定不是單純因為校服的事情責怪他，如果是那樣，就直接在教室裏或者想要給牧野留點面子，在走廊裏就把這件事情說了。

校服只是一個由頭，王建究竟想和牧野說什麽呢？

這個問題，蘇莞爾想了很久都沒有答案。

周日晚上蘇莞爾在水龍頭前洗漱，旁邊是兩個三班的女生。

兩人在讨論這幾天學校管的這麽嚴，明天會是什麽大領導過來檢查的事情。

“據說領導官挺大，要不然不能讓咱們這麽演練廣播操。”女生甲說。

“不一定吧，”乙把洗臉盆放在甲旁邊，擰開水龍頭。

蘇莞爾擠好牙膏，往旁邊挪了挪，躲開粗魯的水龍頭。

“上回陣仗也整挺大，後來一打聽，還不就是區裏面的一個小官來的。”乙往牙缸裏接滿水。

“是嗎？”甲挑了挑眉，“我怎麽不知道啊？你聽誰說的？”

“黃靜雯啊。”乙理所當然的說，“除了她，還能是誰。”

乙朝甲使了個眼色，甲了然的笑了笑。

兩人話音剛落，又一個穿着小熊睡衣的女生走過來，此時供她們洗漱的水槽旁邊已經擠滿了人，那女生也沒有排隊，直接過來在蘇莞爾和乙之間擠出了一個位置。

“讓一讓讓一讓，給我騰個地方。”小熊睡衣跟乙笑着說。

乙看了甲一眼，甲心照不宣的挪到旁邊，乙臉上挂上假笑。

“今天出來的早啊靜雯，我這還沒洗完呢。”

黃靜雯正在刷牙，模糊不清的說，“今天我要早點睡。”

乙笑了笑，“行啊，那你先洗吧。”

說完又看了甲一眼。

黃靜雯卻絲毫沒有注意到，把嘴裏的牙膏吐出去，頭伸到乙耳邊，小聲說，“明天有大事發生。”

“什麽大事啊？”乙不解的問道。

盥洗室有些吵鬧，蘇莞爾原本沒有聽清她說了什麽，乙這麽一問，她就知道了。

“不能說，”黃靜雯笑了笑，“暫時還不能說，明天你就知道了。”

乙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黃靜雯先洗完，把盆裏的髒水倒掉和乙打了聲招呼之後轉身走了。

她走之後乙往旁邊讓了讓，讓還沒刷完牙的甲回來洗漱。

甲方才那一會兒被擠的難受，過來之後頗不滿意的看了黃靜雯的背影一眼。

乙看出她不大高興，安慰似的撫了撫她的後背，甲看了乙一眼，惡狠狠的出了口氣。

“她跟你說的什麽呀？”甲問。

“她說禮拜一有大事要發生。”

“能有什麽事？”

“能有什麽事，”乙不屑的反問，“她能有什麽大事兒，難不成她男神牧野看上她了不成？”

原本蘇莞爾有一搭沒一搭的聽着，這時聽到牧野的大名，蘇莞爾回頭看了那兩個女生一眼。

但她們也只是就此事說了這麽一句，之後沒具體說。

蘇莞爾洗完了，在身後的一堆人中間找到端着盆的楊佳霖，把她拉過來，把自己剛才洗臉的水龍頭讓給她。

楊佳霖假惺惺的說“莞莞真好”，蘇莞爾一笑置之，小心翼翼地踩着拖鞋，踮着腳走出滿地是水的盥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