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星期一一早, 壞了很久的起床鈴五點鐘就響了。

蘇莞爾習慣五點四十起床，所以刺耳的鈴聲響起來的時候, 蘇莞爾也不耐煩的往被窩裏拱了拱。

然而那鈴聲跟作戰號角一樣，響了半天都沒有停止。

柏成林先是在被子翻滾了幾圈，後來忍無可忍，一骨碌翻坐起來。

“我操他個血媽啊這個學校！”

其他人也早就醒了, 但是都不願意動。

“真他媽來個領導就是祖宗了。”找到了相同的槽點，楊佳霖附和道。

劉瑞麗默默的懶了一會兒，翻弄着手機沒有說話。

蘇莞爾緩慢的爬起來，“好困啊……不想起。”

“愛他媽誰誰, 老子可是要繼續睡了。”柏成林“咣”的一聲重新躺下，把被子拉過頭頂。

那鈴聲響了一分半鐘才終于安靜下來, 鈴聲一停蘇莞爾覺得自己耳朵裏的聲音還沒停, 震得她腦仁疼。

好景不長, 十分鐘後，鈴聲再次響起。

“草, 這特麽成心不讓人睡了呗！”柏成林方才那幾分鐘好容易才睡着，這下鈴聲又響了, 她徹底清醒了。

楊佳霖也起來了，罵罵咧咧的穿衣服。

“請所有同學七點鐘準時到操場集合, 重複, 請所有同學七點鐘準時到操場集合。”

廣播裏傳來吳清塘的聲音, 蘇莞爾穿好衣服出去洗漱, 吃完早飯走到教室, 時間還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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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今天穿得特別正式，白襯衫黑長褲，頭發梳的一絲不茍，不過那件上衣大抵是他年輕時買的，現在他挺着個啤酒肚，把襯衫撐的都快要炸開了，肩線也對不上，不像老師，像是建築工地裏面視察的頭頭，再加一個安全帽，就更适合了。

王建顯得十分緊張，在教室裏面端着手機走來走去。

“你們就沒有一個人能聯系上李子俊和牧野嗎？”王建說，“這怎麽到現在還沒來！不知道今天什麽日子嘛？！”

有學生在底下看着王建着急的樣子，切切的笑。

王建出去了好幾次，打了無數個電話，最後也沒找到人。

六點四十五，後門晃進來兩個人。

“你們兩個又去哪了！”

有的坐在前面的學生沒注意到牧野他們進來，被王建突然的這一聲喊吓了一跳。

蘇莞爾回過頭，看到牧野的時候愣了一下。

她還從來沒有見過穿校服的牧野。

那身校服居然還穿的挺規矩，牧野站着不動的時候看着還挺乖，最起碼像個學生樣，但是只要牧野一動，身上的那股野勁兒就掩藏不住了。

蘇莞爾多看了幾眼。

“老師不願意我們來，”李子俊笑着說，“那三哥，咱們走吧。”

牧野也笑，沒回答。

“給我回到座位上去！現在！”王建朝李子俊瞪着眼睛。

李子俊看了牧野一眼，牧野徑直走回座位，李子俊便也沒多說。

他們回來之後王建可算是能松口氣，緊張兮兮的看着班級的紀律，時不時看看表。

六點五十分，廣播通知所有班級操場集合。

“好，咱們下樓吧，我再強調一遍，注意咱班的站位，聽口令，一定要站整齊！”

蘇莞爾站起來慢吞吞的收拾東西，走廊裏別的班級也在往外走，蘇莞爾不喜歡和他們擠，便磨蹭到了最後。

牧野恰好走在她的身後。

蘇莞爾能感覺到他的腳步，和他身上若有似無的淡淡的薄荷味道。

跟着人群一路走到樓下，陽光從身後射過來，牧野高大的影子把蘇莞爾全都罩住。

最後走到指定的班級位置，王建已經在維持紀律了。

“磨磨蹭蹭的幹什麽呢！抓緊過來站好！”王建指着蘇莞爾他們喊道。

蘇莞爾小跑幾步進到隊伍裏。

升旗儀式的站位是男生在前，女生在後，牧野是班級裏面最高的男生，站在最後，和蘇莞爾隔了大約十人左右的距離。

李子俊站在牧野的前面，看臺上拿着話筒調整各班級位置的時候，牧野一直和李子俊聊天，王建走過來說了他們兩句，李子俊笑嘻嘻的和王建開玩笑，蘇莞爾站在後面，廣播的聲音很大，她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

升旗儀式正式開始，李子俊才終于回過頭去站好，牧野垂着手臂站着，揚着下巴看着講臺。

蘇莞爾在後面看着牧野，手裏握着校服兜裏的兩顆水果硬糖，目光深邃。

今天負責升旗的班級是三班，他們之前已經演練過很多很多遍，一連好幾天蘇莞爾去食堂吃晚飯都還能看見三班的學生沒有放學，迎着落日在旗杆前面走來走去。

四中原本的升旗儀式沒有這麽複雜，走隊列和國旗下講話這些環節都是後加的。

陽光逐漸升上來，蘇莞爾站的久了有些難受，在寬大的校服下面不着痕跡的彎了彎腿。

終于挨到了最後一個“國旗下講話”的環節，選出的時候三班的學生代表上臺發言。

那位學生代表上臺講話的時候，蘇莞爾略微的詫異了一下。

發言稿是早就準備好的，早已經背的滾瓜爛熟，蘇莞爾詫異的不是這一點。

而是那個人。

黃靜雯——應該是叫這個名字。

蘇莞爾還記得昨天盥洗室的對話，黃靜雯特別興奮的說，今天有大事要發生。

蘇莞爾站直了身子，饒有興致的擡頭看向看臺。

黃靜雯的聲音甜美洪亮，背起稿來抑揚頓挫，她在發言的時候，剛好檢查的那隊領導走到七班前面，蘇莞爾歪頭看了看，大約有七八個人，最中間的是一個個子挺高的中年男人，一看他就是最大的領導，他周圍的幾個人臉上都挂着谄媚的笑容。

他們來的時候，最前面的王建站的筆直筆直，就差把胸挺到天上去了。

一開始蘇莞爾沒注意，是站在她身後的楊佳霖小聲對她說的，說完之後楊佳霖吃吃的笑起來，蘇莞爾也跟着笑。

也許是聲音有點大，也許只是巧合，她們笑的時候那位大領導剛好轉過頭往她們這個方向看過來。

蘇莞爾迅速收起笑容，揚起臉看向看臺。

“最後，我要說的是——”講臺上的黃靜雯停頓了一下。

很明顯這個停頓稍微長了一些，有的沒有聽她發言的，在底下小聲聊天的同學們也注意到了這一點。

大家都被這略長的停頓所吸引。

包括那位大領導，目光掃過蘇莞爾她們那邊之後擡頭看過去。

講臺上的黃靜雯穿着規矩的校服，紮着規矩的馬尾，眼睛看向七班這邊。

隊伍中間那個高大的身影十分醒目。

黃靜雯的臉上露出不規矩的笑容。

她把話筒緩緩拿到嘴邊。

“最後，我要說——”黃靜雯深吸一口氣，落拓的站在全校師生的目光裏，大聲說，“牧野，我喜歡你。”

所有人，所有的人，都驚呆了。

蘇莞爾看着講臺，她的眼鏡片反射着太陽的光芒。

那一句話之後，沒有人說話，空氣裏彌漫着詭異的安靜，只有看臺上的那個女孩，笑的比陽光還要明媚。

蘇莞爾看着牧野的背影，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聽清楚了麽？”一不做二不休，黃靜雯掃視一圈之後看向牧野，“一年七班的牧野，我喜歡……”

後面的話沒有說完，話筒就被旁邊主持升旗儀式的學生處主任奪了去。

看臺上坐着的校領導臉都綠了。

七班前面站着的大領導也是，聽完這句話之後也沒有在下面悠閑視察的心情，轉頭就往看臺那邊走，其他人也只有低頭跟着。

這種時候，說多錯多，誰也不敢多說話。

蘇莞爾很想看看牧野此時的表情。

但是他始終沒有回過頭來。

隊伍往班級裏走的時候，蘇莞爾聽着體委有些沙啞的口號聲，感覺有些滑稽。

她還記得幾天以前他們班也在練習隊列，王建始終跟着，體委喊口號喊得嗓子都啞了。

到了真正用上的這一天，卻因為這樣的一件事搞得啼笑皆非，領導根本沒有看他們走隊列的心情。

之前準備的一切都成了徒勞。

回去的路上同學們始終叽叽喳喳的讨論都沒有人管，王建更是連頭都沒回一下就走回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