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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累了下來,沈冰玉站在院子裏,眼睛裏透着看好戲的興味,一邊問蘭心,“可收到什麽消息?”
“奴婢沒有打聽到。”蘭心低頭說。
沈冰玉捂着嘴,唇高與地摻起,沈冰心啊沈冰心,想鬥過她,這輩子休想!
陳嬷嬷走了過來,對着沈冰玉說:“王妃,晚膳已經擺好了。”
沈冰玉慢慢地往屋子裏走,突然啪的一聲,院子的門被人一腳給踢爛了,她猛地轉過頭,只見南宮晏将一個男人用力地扔在沈冰玉面前。
那男人被南宮晏揍得鼻青臉腫,可沈冰玉只看了一眼,便看出了這個男人是誰,她的臉色刷白,是玉沛。
“沈冰玉。”
陰冷的聲音喚回了沈冰玉的理智,她身體裏生出一股冷,她環抱着自己,看着俨然如閻羅王的南宮晏,她哆嗦地說不出話,陳嬷嬷上前緊緊抱着她,“王妃,不怕。”
南宮晏陰森地看着她,“你想要肚子裏的野種栽贓在本王的頭上?”
沈冰玉抖着嗓音,“王爺說什麽呢?這孩子……”
喀嚓一聲,南宮晏一腳踩在玉沛的手上,玉沛一根手指應聲斷掉,“你方才說什麽?再說一次。”
沈冰玉哪裏不知道南宮晏是什麽意思,她吓得臉色及白,穩穩覺得小腹開始酸痛,“我……”
“本王沒聽清楚,說!”南宮晏冷凝地看着她,腳轉到了玉沛的另一根手指上,隐隐要踩下去。
沈冰玉自認自己的心很硬,她也想過南宮晏要如何待她,可她沒想過南宮晏會把玉沛帶到她面前,這樣折磨玉沛。
最可怕的是南宮晏明知道,玉沛是什麽人,卻還辰裝着糊塗開她,她說錯一個字便踩掉玉沛一根手指……
沈冰玉看着那手,眼淚不禁流了出來,那雙手曾經為她倅過多少事情,如今因為她而斷,她忍不住地掩面而哭。
“怎麽不說了?”南宮晏淡淡地問:“你這張嘴不是很會說嗎?不是很能潑髒水嗎?怎麽不繼續了!”
沈冰玉哭得仕身發抖,軟着腿跪了下來,陳嬷嬷用力地抱着她,也跟着哭泣,“王爺,求王爺饒命……”
“饒命……”南宮晏的眼睛一冷,想到浸在湖中的沈冰心,他的怒火蹭地升到了眼中,黑眸裏閃爍着一股火焰,張牙舞爪,好似要将她們活活吞掉。
陳嬷嬷害怕地發抖,蘭心早已趴在地上,沈冰玉一股腦地說:“南宮晏,你對得起我嗎,娶了我,又把我當花瓶一樣放在那裏,你憑什麽這麽做?沈冰心,她算什麽東西,呸。她這樣的人,憑什麽剝奪我的幸福!”
“你當初為什麽能嫁給本王,你自己不清楚?”南宮晏冷笑,“本王可是将話說清楚了,本王要的是沈冰心。”
“是、是,都怪我瞎了眼,只看到榮華富貴,卻被你當槍使,我為何就不能為自己博一博,為自己争一口氣?”沈冰玉哭泣着說。
“這路是你自己選的,本王可有逼你?”南宮晏冷笑,“你自以為是,以為一定能拿下本王,一定能博得本王歡心,你可知道,你跟沈冰心,天泥之別,若是她,她定然不會嫁進來,而你,開開心心地嫁進來,本王未曾看到你有什麽不滿。”
沈冰玉停止了哭泣,她傻傻地看着南宮晏,“是我自己選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沈冰玉,我給你兩條路,一是毒酒、白绫随你挑,二是自請下堂。”南宮晏冷漠地看着她。
“嗚嗚……”沈冰玉悲涼地哭着,“為什麽是沈冰心?”她不服氣,南宮晏為什麽就偏偏要沈冰心,她哪一點比不上沈冰心,她想不明白啊。
“沒有為什麽。”南宮晏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選哪一條路?”
沈冰玉的牙齒顫抖着,“我自請下堂。”如今她還能做什麽選擇,她根本沒有路可以選擇,要她死,她不要,她還不想死。
南宮晏的眼裏閃過一抹諷刺,他收回腳,看着地上半死不死的男人,“看在你識相的分上,将你帶來的嫁妝全部帶走,本王還會給你置辦一份豐富的嫁妝。”
沈冰玉閉了閉眼睛,“那我還真是,要謝謝王爺了……”說着說着,她邊哭邊笑。
南宮晏迅速地轉身,仿佛嫌棄這個肮髒的地方,快速地走人。
沈冰玉看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玉沛,吩咐蘭心找大夫,又對陳嬷嬷撕心裂肺地喊:“我要離開,我要離開這個鬼地方!”
“是、是。”陳嬷嬷含淚點頭道。
***
晏老王妃醒過來的時間已經在晏王府了,沙啞地問起了沈冰玉,“她人呢?”
青梅紅着眼睛:“老王妃,你不要記挂她了。”
“難道晏兒……”晏老王妃掙紮地要起來,被青梅阻止了。
“老王妃,她已經帶着嫁妝回沈府去了。”青梅擦了擦眼淚,“你回來的時候,正好與她遇上了,可她壓根不問你,就直接走人。”
晏老王妃聽了,神色一白,她明白了南宮晏說的話,沈冰玉肚子裏真的是野種。她想過,沈冰玉年輕氣盛,也許故意扯出這樣的謊言,可她沒想到,沈冰玉是真真正正地做出這樣的事情了。
晏老王妃握緊拳頭,嘴唇發幹,青梅連忙給她倒了一杯溫熱的茶水,伺候着她喝下,一邊勸導,“老王妃,你千萬不要動怒,也不要傷心。”
晨老王妃眼裏升起了一抹悔恨,忽然想到了沈冰心,“沈冰心如何了?”她也沒想到沈冰心居然轉頭跑去死,她也被吓了一大跳,但那時她也沒當一回事。
可如今南宮晏的話在她的腦海裏轉來轉去,他要斷後啊,他說不是沈冰心,他就要給晏王府斷後,想到沈冰心有個好歹,她便是死也無法面對王府的列祖列宗了。
感受到了晏老王妃的恐懼,青梅抓着她的手,“老王妃不要擔心,冰心夫人無事,王爺将她救回來了。”
晏老王妃大大地松了一口氣,“這就好這就好。”一想到自己要沈冰心斷子絕孫,她整個人怕得縮了縮,要是真的被她得逞,她真是死也不足惜。
“他們現在在府?”晏老王妃滿懷希望地問道。
青梅搖搖頭,“在将軍府。”
晏老王妃嘆了一口氣,“該怎能才好。”
“老王妃,你別急,等身子養好了,再好好補償王爺和冰心夫人吧。”青梅勸導,“你一定要保重身子。”
“晏兒一定恨死我了。”晏老王妃垂淚道。
“老王妃不要再想這些,先将身子養好,晏王府還得靠你呢。”?
“我知道。”晏老王妃擦了擦眼角,既然是她做錯了,她也不會逃避,現在最重要的便是如何挽回晏兒的心,至于沈冰心,随晏兒的意思吧。
在将軍府。
“夫人這是怎麽了?”
雪兒一看到沈冰心失魂落魄的樣子,眼淚如瀑布般湧了上來,抱着沈冰心哭道:“夫人,你可別吓奴婢啊。”
沈冰心白着唇,面無血色地拍拍雪兒的肩膀,“我沒事。”說着,推開了雪兒,踉跄地進了屋子。
雪兒急得跳腳,轉頭就問冬梅,“這是怎麽了。”
春雨進去照顧沈冰心,冬梅則簡單地跟雪兒說了說,雪兒睜大了眼睛,“那沈冰玉懷了王爺的孩子。”
“噓噓,輕聲些。”冬梅瞪了她一眼,“這還不一定呢,是真是假……”
“甭管真假,夫人受了委屈了。”雪兒心疼地說,往屋子裏走。
春雨正端着熱茶哄着沈冰心喝幾口,“夫人,喝點熱茶驅寒。”
沈冰心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地喝了幾口,跟着便在榻上躺下不動了,雪兒氣得咬牙切齒,出了屋子,便拉着冬梅,“冬梅,我去打聽打聽。”
冬梅也不攔着她,只說:“你自己小心。”
雪兒不信邪,王爺對夫人這般疼、這般寵,那沈冰玉怎麽可能懷上王爺的孩子?
看着沖出去的雪兒,冬梅嘆一口氣,吩咐廚房做了吃食。
沈冰心安靜地發着呆,她們還她做什麽,她便做。
??
冬梅還沈冰心吃些熱食,等她吃了些熱食,身體暖和了不少,春雨擔心她浸了湖水傷了身子,便燒了熱水,服侍着她沐浴。
冬梅則是在外院找到福安,“福安,王爺去哪裏了。”
求安搖搖頭,“王爺沒回府裏,我也找不到王爺。”
等到雪兒回來,一臉的喜色,冬梅找着她問:“怎麽了?”
“走,去屋子裏,我有好消息跟夫人說呢。”
她們進屋的時候,沈冰心已經沐浴好了,春雨正在幫她絞幹發絲,雪兒跪在沈冰心的腳邊,“夫人,奴婢有天大的喜事要跟你說呢。”
沈冰心淡淡地瞄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雪兒叽哩呱啦地說:“原來那沈冰玉在外面懷了野種,結果想賴在王爺的頭上,王爺一氣之下抓了那奸夫扔到沈冰玉面前,一點臉面也沒給,那沈冰玉自知逃不過,只好承認,剛剛已經搬離了王府,王爺還好心地讓她搬走嫁妝,還說給她嫁妝,讓她風光嫁給奸夫呢。哈哈,聽得奴婢笑死了,這般打人臉的事情也就王爺會做。”雪兒笑盈盈地說。
沈冰心神情不變,靜靜地聽完,只應了一聲,雪兒繼續說:“這些事都被封住了,王府裏不許任何人說起,不過啊,奴婢找了老王妃身邊的青梅,青梅全部跟奴婢說了。”
冬梅微怔,“那老王妃……”
“青梅說老王妃後悔莫及得都生病了。”雪兒一臉的爽快,“夫人,王爺為你出了一口氣呢。”
沈冰心臉上卻不喜色。臉色更加的蒼白,小手捂着胸口,怔怔地說:“這麽說,我誤會他了。”
“囚人,王爺心腸硬了些,看着兇了些,不過對你一向很好,你就哄哄王爺,不就沒事了嗎?”雪兒着急地說。
春雨也勸道,“夫人,既然是你誤會了王爺,你就将事情說清楚,以王爺對你的用心,一定會原諒你。”
冬梅也點頭,“是啊,夫人。”
沈冰心的眼淚又垂了下來,“是嗎?”她那麽兇地罵他,還打他,甚至用死來面對他,他還會原諒她嗎?南宮晏那樣的性子,不容她誤會,不容別人潑髒水,他會輕易地原諒她嗎?她一陣後怕,若是她方才成功投湖了,他一定會瘋了。
她伸手捂着腦袋,“我怎麽這麽傻。”她怎麽能這樣輕易地相信南宮晏會背叛她,她與他朝夕相處了這幾年,她為何就無法全心全意地相信他。
他為了她,住進了将軍府,他帶着她去邊彊打戰,他去哪裏,便帶着她去哪裏,恨不得跟她合二為一。南宮晏如此一心一意地為她着想,她為何對他這般的不信任,為何要輕易地敲破自己對他的信任?
他最在乎的人是她,而傷他最終的人也是她,沈冰心忍不住地大哭出來,“嗚嗚……我真是好蠢好蠢。”
“是人。”幾個丫鬟緊張得不知道說什麽了。
沈冰心擡起蒙眬的眼睛,“王爺、王爺他去哪裏了?”
幾個丫鬟互相看了一眼,各自搖了搖頭,沒有人知道王爺去哪裏了。
沈冰心擦幹了眼淚,慌慌地站了起來,“我去外面等着。”
“夫人。”春雨急忙拉着她,替她穿上襪子,又給她披上披風,“外面夜深露中,夫人要保重身體。”
沈冰心吩咐冬梅,“将王爺的披風拿來。”
沈冰心匆匆地拿了披風,便跑到了王府門口等着,身後幾個丫鬟,她剛到門口,便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她忙不疊地迎上去。
濕漉漉的眼睛在月光之下直瞅着那人,她怯怯地喊:“阿晏……”
南宮晏好像沒看到她一樣,直接越過她,往書房的方向走,福安一臉苦相地跟在一旁,哎喲,主子吵架,他們這些下人也不好受啊。
沈冰心嗅到了一股酒味,她小心地跟上他的腳步,身後的丫鬟和福安漸漸地緩下腳步,拉開了距離。
***
到了書房,沈冰心微喘地跟在南宮晏的身後,“阿晏,天黑了,會冷。”說着,要給他披上披風。
啪,清脆的聲音響起,沈冰心愣愣地看着自己手背上的紅印子,那股麻辣的感覺逼出了她的眼淚,可她硬生生地忍住了,勉強拿着披風跟在他身後。
“阿晏,我錯了,我知道我不該不信任你……”
“大晚上的,叽哩呱啦,還讓不讓人休息。”南宮晏冷冷地說,眼睛自始至終都沒有落在她身上。
沈冰心咬着唇,從來沒有遇到這麽冷的他,也從來沒有被他這般冷遇過,她一時慌了,上前一把抱住他堅實的腰,“阿晏、阿晏,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該這麽傻、這麽蠢,輕信了別人,你不要生氣好不好?你打我、罵我都可以,嗚嗚……”
說到最後,沈冰心輕輕地啜泣,“我真的錯了,阿晏你不要不理我。”
這世界上,她心裏最重要的人便是他了,如果他不理她,她要如何是好?沈冰心将臉貼在他的背上,努力感受着他的溫度,可他堅硬如石,也沒有如以往那樣主動地抱着她。
“沈冰心,放開。”
她的手被他拍疼了,眼睛也哭得疼了,可再疼,也沒有心裏來得疼,沈冰心死死地抱着他,“不放、不放,我不……”
南宮晏的大掌巧勁地将她的兩手往旁邊一翻,她吃痛地的看着他,可他一直背對着她,好像瞧她一眼都是一件極其厭惡的事情,她嬌嬌地哭着,“阿晏,你不要生氣了,你想要怎麽樣,我都願意。”
南宮晏捏着她的手,聲調冷酷地說:“什麽都願意?”
沈冰心用力地點頭,“什麽都願意。”
“好。”他嘴角揚起一抹邪佞的笑容,“給本王滾,有多遠便滾多遠。”說着,他甩開她的手,進入了書房。
将門重重地關上,她傻傻地站在那裏,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緊閉的門,她上前推了推門,可怎麽也推不開,她便明白,南宮晏在裏面落鎖了。
沈冰心用力地拍着門,“阿晏,你讓我進去。”
她拍得手都紅腫了,她放下手,看着紅紅的手心,眼淚一顆一顆地掉着,濕潤的臉頰上閃現着堅定的神情。她往旁邊一看,看到那窗戶,她毫不遲疑地從一旁搬了一個石凳子過去,踩在石凳子上,她艱難地跨過那窗戶。
撲通一聲,她沒有踩牢,直接從窗戶上摔了進去,她悶哼幾聲,一雙眼熟的靴子進入眼簾,她擡頭,終于看清了南宮晏的臉。
那張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的眼神冰冷無比,宛若她只是一個陌生人,她忍着疼,從地上爬了起來,小嘴委屈地憋着,“阿晏……”
南宮晏緩緩地靠近她,她更加能清楚聞到他身上那股酒味,“你喝酒了?”
“沈冰心,你到底要幹什麽?”
沈冰心含着淚,“阿晏,你如何才原諒我?”
“本王讓你滾,你不滾,你想如何?”他掀開長袍,端坐在凳子上,黑眸沒有情緒地看着她。
她上前,半趴在你的腿上,可憐兮兮地喊他,“阿晏。”
他突地笑了,一把拎起她,将她壓在桌案上,他身上的氣息若有若無地圍繞在她身邊,那股熾烈的氣息令她整個人呼吸都困難,身體竟主動地發熱,她雙腿輕輕地顫抖,眼角含春地望向他。
南宮晏唇邊挂着冷笑,“你給本王聽清楚,本王現在不要你了,你就好自為之吧。”
下一刻,他直按拎起沈冰心往書房外走,一把将她關在了書房外,她愣愣地站在那裏,聽着門上鎖的聲音,以及關窗的聲音。
她情不自禁地蹲在了地上,縮在門邊,無助地一滴一滴眼淚地掉着,雪兒輕輕地走了過來,“夫人,你先回去吧,等王爺的氣消了,你再來吧。”
“不走。”沈冰心倔強地蹲在門邊,怎麽也不肯走。
冬梅将一件厚實的大氅覆在她的身上,“夫人執意要在這裏,也不能凍壞了身子。”
“奴婢去給你拿暖手爐。”雪兒說道。
沈冰心沒有說話,眼睛直直地看著書房,丫鬟們也在旁邊等着,書房的燭光過了一會熄滅了,春雨輕輕地說:“王爺休息了,夫人先回去吧。”
沈冰心不肯,就蹲坐在那裏,幾個丫鬟沒有辦法,便想方設法地弄了一個坐墊過來,讓她坐着舒服。
雖然是春天,可到了晚上,這天氣還是有些冷,沈冰心蜷縮着身子不動,也沒有睡意,睜着眼睛盯著書房,從黑夜到白天。
她的眼睛浮現血絲,輕聲地對冬梅說:“去廚房裏準備一些早膳。”冬梅颔首離去,接着又吩咐春雨去準備洗漱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