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既然你承認了,那我們就到此為止,我不需要一個會欺騙我的伴侶,更不需要你的虛情假意。我能對你做到最大的仁慈,就是繼續讓你在皇家瓷器任職,畢竟你還有小孩要養。”他忍住了叫她滾的沖動,然而冰冷的目光已經擺明了要她快點離開他的視線範圍。

“我該感謝你嗎?”她苦笑了一下。“你能不能聽我說一個故事,再來評斷我是否虛情假意?”

“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這一次,換她打斷了完全無法冷靜的他。“我只說這麽一次,以後你想聽,我也不再說了。若你不能接受我的說法,我也不會再糾纏你。”

難得聽到她恫吓般的語氣,裴盛遠不禁愣了一下,不過他逼自己沉住氣,聽聽看她究竟想說什麽。

紀揚钰輕輕一嘆,幽幽訴說,“七年前我們相遇,相戀了兩年後,你健康檢查發現自己得了腦瘤,因為腦瘤壓迫到海馬回,動手術的話很可能會失去記憶,再加上手術的成功率不高,所以你告訴我,你不願接受手術,因為你不想忘了我,想在有限的時間內好好的愛我。”

他靜靜的聽着,到目前為止她說的都沒有錯,在他記憶裏,确實也有這個畫面。

“可是身為深愛你的女人,怎麽可能不做任何努力,就看着你去死?”她仿佛回到了過去,表情變得凄然。“這時候,夏芸芸私底下來找我,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她,她可憐兮兮的告訴我她是你大學學妹,愛慕你很久了,希望我将你讓給她。”

裴盛遠皺起眉,這件事情他不知道,但确實有可能發生,因為在學生時期,夏芸芸就一直繞在他身邊,像只花蝴蝶似的。

而他也不懷疑她怎麽會找上紀揚钰,光憑他與紀揚钰複合一事,夏芸芸馬上就能得到消息去紀家門口堵人,就知道夏芸芸必定一直安排着眼線在他身邊。

紀揚钰的柳眉微微阖攏,眼中出現了苦痛。“當然,我是不答應的,然而她提出的條件卻讓我不得不妥協。她說她父親是國際腦科權威夏紀城,她有辦法救你,但我沒辦法,在我身邊你只有死路一條,所以她要我離開你,而且是徹底的離開。”

“她要你走,你就走嗎?你沒有問問我的意見?”裴盛遠不滿地道。

她搖了搖頭。“我太了解你了,老實告訴你這一切,你是不可能走的,但我不能眼睜睜看你受病痛的折磨。所以我請盧文琰幫我演了一出戲,把你氣走,再由夏芸芸通知你家人要你回國,你果然在那天之後就匆匆離開……盧文琰為此還內疚了好幾年。”

他仔細回想,難怪第一次到山裏的瓷器工廠時,盧文琰一見到他就一副吓壞了的表情,不僅懷疑他是人是鬼,還知道他腦子開過刀……這一切的一切,都說明了盧文琰确實有經歷過五年前那一段。

可是,卻無法證明他是演戲,還是真實。因為他記憶裏少了那一段,每個人就都想拿來糊弄他嗎?

故事說完了,紀揚钰不知道他心裏的掙紮,迳自道出了心聲,“雖然你走了,但我還一直留在皇家瓷器,一方面是這裏薪水優渥,我還要養小孩,另一方面,我只要留在這裏,就還能有你的消息。你手術過後,果然忘記我了,可是只要見到你還好好的、過得很幸福,我就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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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盛遠定定地看着她,表面看起來終于冷靜下來,但心裏的澎湃可一點也沒減少。

“你們互相指控,要我相信誰呢?”

“你只要……相信你的心。”紀揚钰算是跟他賭了,賭他對她的真心。

他沉默下來,他的心裏其實是想相信紀揚钰的,可是腦海裏她無情現實的畫面,實在太令他難過,到現在心都還隐隐作痛,憑什麽她一席話,就想要他平複?

難道……

甩了甩頭,他沒有說出他的選擇,卻提出了一個更難回答的問題,“我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丞丞的父親是誰?”他屏住氣息,緊張于自己的猜測。

紀揚钰臉色微變,欲言又止了半晌,才黯然垂下眼睑,破釜沉舟地道:“是你。”

裴盛遠即使已有了心理準備,也猶如青天霹靂般久久無法回神。他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究竟是喜悅還是生氣,他高興着自己有個如此可愛的兒子,且她将丞丞教養得很好;但另一方面他也極度憤怒,這麽重要的事她居然一直瞞着他,讓丞丞沒有父親五年,還被同學嘲笑,他究竟錯過了多少啊!

一再克制的脾氣,終于壓抑不住了。

“你……你好、你真好,這麽重要的事竟然瞞着我這麽久,究竟把我當什麽了?”他氣得幾乎失去了理智,由辦公椅上刷的一聲站起,椅子被震得晃了幾下。

“你走!你給我走!”

紀揚钰痛徹心扉地閉上眼,她早該料到會有這種結果的,但為什麽還是這麽難過呢?

“好。”她幽怨地望着他,居然反常地淡淡笑了起來。“你知道我的個性的,我說過了,我只說這麽一次,以後你想聽,我也不再說了。”

但眼淚,也随着她的話落下。

她離開後,裴盛遠頹喪地跌坐在辦公椅上,他很少看到她落淚,卻總是令他難過不舍,他終于徹底明白,即使有多氣她,他依舊打從心底愛她。

他的腦子太混亂,不知道自己做得對不對,但他只知道今天的沖動,不只傷了她,也傷了自己。

她的淚,不知道落在何方,但他想,至少有一滴落在他的心上。

她的愛情,再一次的消失了。

紀揚钰不知道該往哪裏去,也不知道該做什麽,她離開了公司,看着路上的車水馬龍,卻越來越覺得迷惘。

由早上走到了傍晚,什麽都沒有吃,她就像一抹幽靈似的在街頭穿梭。其實她是個懶人,懶得談戀愛、懶得處理生活中的大小事,但越是懶,上天偏要和她作對,讓她愛上了一個男人,還生了他的孩子,除了養自己之外,還要多養一個小生命。

可是她并不為此怨天尤人,依舊堅強的生活着,可惜上天愛開玩笑,又讓她重新經歷了一次那痛苦的離別,這一次殘忍的程度,比起上次,有過之而無不及。

算了,不要再想了!

當紀揚钰回過神來,太陽已經西斜,她暗自苦笑,至少她還有丞丞,今天就去幼兒園接他好了……再約一下盧文琰,告訴他她已經把事情說開了,他今後不必再為裴盛遠內疚……然後請他吃一頓,算是賠罪吧!

今天早上是裴盛遠開車載她上班的,所以她與盧文琰在電話中約好在幼兒園門口碰面後,便搭上了公交車。

來到幼兒園,看到了熟識的老師,她整理了一下情緒,硬擠出一個如往常般淡然的笑容。

“老師,你好。我來接丞丞下課。”

“丞丞?不是被他爸爸接走了嗎?”老師顯然很驚訝。

紀揚钰的心提了起來。“怎麽可能?他父親……還在公司裏,怎麽可能來接他?”

老師也急了,“昨天丞丞的父親不是出現了嗎?今天他又來,帶了丞丞就走,我有打電話給你,但是你沒接,丞丞的父親又說他趕時間,我想是他父親所以沒關系,就讓他把丞丞帶走了……”

“所以丞丞不見了?”她簡直快瘋了,抓出自己的手機,果然有兩通未接來電。只怪她今天太過恍神,居然錯過了這麽重要的電話。

會是裴盛遠嗎?心急如焚的紀揚钰知道這件事和他脫不了關系,便不再和老師廢話,轉身便要沖去攔出租車,準備回公司問個清楚。

這時候,與她相約的盧文琰,剛好開車抵達。

“洋芋!”他降下窗戶,遠遠地喚她。

她身形一頓,急忙跑向他的車,二話不說開門坐進副駕駛座。

“開車,快!載我回公司!”

“怎麽啦?你看起來不太對勁?丞丞呢……”

“丞丞不見了!”她急得眼眶泛紅,都快滲出淚來,“老師說,有個人自稱丞丞的父親,把他帶走了。”

“丞丞的父親不是裴盛遠嗎?”他有點被搞混了。

“是裴盛遠,但我今天才告訴他事實,他很生氣,會不會是這樣,所以他私下把丞丞帶走……”紀揚钰有些語無倫次地解釋了兩人的沖突。

“你先不要慌,我馬上載你回公司。”盧文琰心知事情緊急,方向盤一打便往皇家瓷器直直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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