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不是叔叔,是爸爸
周沉昇今年三十一歲了,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他原本以為這個世界上已經沒什麽事兒能讓他吃驚到說不出話了。
但是,當他看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孩子時,他整個大腦都空了,目光停在他的臉上,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能說出一句話。
實在是太意外了。
他死都沒想到,喬芷安竟然偷偷給他生了一個兒子。
周沉昇原本對孩子沒有什麽感覺,但是看到床上那個小家夥的時候,他是真的心軟了,很想上去抱一抱他。
周沉昇被醫生帶去給晔木輸血,他坐在椅子上,全程都在沉思,針管紮進皮膚,他都沒有任何感覺。
周沉昇身體素質很好,抽這點兒血對他來說沒什麽影響,盡管醫生一再叮囑要他休息、補充營養,但他全然沒有放在心上。
現在,他只想出去跟喬芷安問個清楚。
**
樓道裏,紀湘君看喬芷安難過糾結的模樣,內心的自責愈演愈烈。
她走到喬芷安面前,再一次向她道歉:“安安,對不起,是我辜負了你的信任。”
“湘湘,我不怪你,我也知道你很自責。”喬芷安深吸一口氣。“我只是……不想讓他知道。”
紀湘君當然知道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誰,她也知道,喬芷安就沒有打算讓周沉昇知道晔木的存在。
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兒,她們還可以瞞他很久。
事到如今,紀湘君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喬芷安,只能在她身邊安靜地站着、陪着她。
半個小時之後,周沉昇從手術室出來了。
因為剛剛抽過血,他的袖子還是捋起來的,胳膊上貼了一張止血貼。
出來以後,他徑直朝着喬芷安的方向走去,目光陰沉。
紀湘君看他氣勢洶洶的模樣,立馬将喬芷安拽到身後。
這件事情是因她而起的,她絕對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周沉昇對喬芷安發脾氣。
“周沉昇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對安安怎麽樣,我跟你沒完。”紀湘君的語氣很強硬。
周沉昇壓根兒就沒有理會她,視線直接越過她落在了她身後的喬芷安臉上。
喬芷安撞上他的眼神後,一陣慌亂,無所适從。
她知道,周沉昇是來跟她讨說法的。可是,她根本就沒有想到該如何向他解釋。
難道要親口告訴他,因為留下他的孩子,她和父母大吵一架,害他們出了車禍,一死一傷?
或許她真的是一個懦弱的人,親手揭開自己傷疤這種事情,她做不出來。
“過來。”
周沉昇盯着喬芷安看了一會兒,出聲命令她。
他的聲音很嚴肅,不怒自威,再配上這樣的神态和表情,看得人心慌。
喬芷安心裏很清楚,這種時候逃避已經沒有用了,既然如此,倒不如早點兒面對。
她咬了咬下嘴唇,繞過紀湘君,朝着周沉昇的方向走去。
紀湘君現在可以說是恨鐵不成鋼了,每次都是這樣,只要一攤上周沉昇,她喬芷安就喪失理智了,簡直就是不争氣。
喬芷安剛剛走到周沉昇面前,還沒來得及停下腳步,就被他攥着手腕拉進了電梯。
電梯裏還有其他病患家屬在,喬芷安和周沉昇誰都沒跟誰說話。
等電梯停在一樓的時候,周沉昇再次拽起她的手腕。
這一次,比之前還要用力。
喬芷安一路被他拉到了醫院樓下,他找了一個沒什麽人的地方停下來,然後松開她的手。
喬芷安看到他胳膊上的那張止血貼已經被染紅了,她這才意識到,剛剛周沉昇是用抽過血的那條胳膊拉的她。
喬芷安有些內疚,低頭,擡起手輕輕地碰了碰滲血的那個位置。
“你這邊……好像又開始流血了。”喬芷安的聲音微微發着顫,她拉起他的手,“我們回去找醫生止血吧。”
“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在逃避?”周沉昇甩開她的手,直接将袖子拽下來,“沒用的喬芷安,你今天必須給我一個解釋。”
周沉昇是真的生氣了,孩子身上流着他一半的血,她竟然生生瞞了他三年。
他真的很想撬開她的腦子看看她究竟是怎麽想的
都沒有征求過他的意見,就剝奪了他的知情權,可真夠殘忍的。
喬芷安見他态度這麽堅決,腦子裏更亂了。
她低着頭,想了很久,依舊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對不起,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喬芷安低着頭,連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我們分手以後,我才發現我懷孕了……不是刻意要瞞着你的。”
“那你告訴我,為什麽分手以後還要留着我的孩子?”周沉昇擡起她的下巴,咄咄逼人地追問着她。
喬芷安被他問得無處遁形,眼眶不自覺地紅了。
她覺得,周沉昇這麽問,是在責怪她将這個孩子生下來。
或許在他看來,分手之後就沒必要留着對方的孩子了,她這樣的行為,在他眼裏應該十分輕賤吧。
這麽一想,喬芷安心裏更酸了。她強忍住眼淚,對他說:“孩子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決定留下他,不是因為孩子的父親是你……就算沒有你,我也會把他撫養長大。”
周沉昇聽完她的這番話,氣得牙癢癢。
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你成心說這種話讓我不好過?”
“我沒有那個意思。”喬芷安低頭抹了一把眼淚,很真誠地對他說:“周沉昇,其實你不認這個孩子,我也不會怪你的。當初是我一廂情願要留下他的,我應該為自己的選擇負責。這件事情跟你沒關心,我也不會用孩子纏着你,如果你唔……”
喬芷安還想再往下說,周沉昇突然低頭堵住了她的嘴唇,疾風驟雨一般的吻落下來,喬芷安被堵得呼吸都困難了。
周沉昇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她每次都是這樣,不管遇到什麽事情,都憑借着自己的感覺給他下判斷。
他什麽時候說過不想要這個孩子了?
他之所以質問她,是想讓她解釋一下瞞他這麽多年的原因。
真是個冥頑不化的女人……總是說這種惹他不高興的話。
周沉昇這個吻帶着十足的發洩意味,喬芷安只覺得自己兩片唇瓣要被他咬破了,很疼很疼。
幾分鐘後,周沉昇終于大發慈悲松開了她。
此時,喬芷安的嘴唇已經被他親得腫了。周沉昇用指腹抵住她的嘴唇,重重地研磨,一邊沙啞着聲音問她:“我有說過我不想要這個孩子?”
“我以為你是那個意思。”喬芷安被他看得頭皮發麻,視線不自覺地挪開。
“你以為。”周沉昇氣得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聲音裏帶着濃濃的怒意:“你有親口問過我麽?還是說,你自認為很了解我?喬芷安,你能不能別這麽自以為是?”
“對,我就是自以為是。”
喬芷安也被他刺激到了,他根本就不知道她為了留下這個孩子付出了多少代價,只是一味地在這裏埋怨她。
“我最大的錯誤,就是自以為是地生下你的孩子,當初我就應該把它打掉”
這句話,喬芷安幾乎是吼出來的。生氣、失望、委屈,三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她已經是口不擇言了。
她恨死了周沉昇不明白事情的真相就來指責她,他永遠都把自己擺在受害者的位置,卻從來沒想過這三年裏她承受了多少。
喬芷安這句話,根本就是火上澆油,周沉昇已經夠生氣的了。她再補這麽一句,他覺得自己都快被她氣死了。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麽?”周沉昇捏住她的下巴,強忍着怒意,用自己最後一點點耐心對她說:“我給你時間,你好好想想,我希望你能就這件事情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語畢,他松開她的下巴,握住她的手,朝着醫院的大門走去。
喬芷安這會兒憋了一肚子氣,回去病房的路上,她一直都在抽泣。
……
紀湘君看到喬芷安紅着眼睛回來,立馬走上前質問周沉昇:“你又跟她說什麽了?你害她害得還不夠慘麽?”
周沉昇是認識紀湘君的。
之前他跟喬芷安談戀愛,總是聽喬芷安提起她。那會兒他們也一塊兒出去吃過幾次飯。
紀湘君一直都挺護着喬芷安的,這個周沉昇也知道。
“湘湘,跟他沒關系。”喬芷安見紀湘君要跟周沉昇算賬,趕忙伸手拉住她,向她解釋:“他沒欺負我,是我自己淚點太低了。”
“你少糊弄我!”紀湘君甩開喬芷安的手,恨鐵不成鋼地說:“你就是被這個男人吃得死死的,所以他才敢這麽肆無忌憚地欺負你。”
“有什麽話出去說吧。”周沉昇沉吟片刻後,對着紀湘君說出了這句話。
紀湘君跟喬芷安關系好,這幾年中間發生的事情,她應該知道得一清二楚。
正好他心底疑問頗多,趁着這個機會和她好好談一談,也挺好的。
喬芷安那麽愛逞能。要從她口中套出來什麽話,簡直比登天還難。
周沉昇這話正中紀湘君的下懷,她點了點頭,回頭看了喬芷安一眼,然後和周沉昇一前一後地走出病房。
喬芷安看着他們的背影,想阻攔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無力地坐到病床前,看着還處在昏睡狀态中的晔木,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
周沉昇和紀湘君一塊兒來到了樓道口,她站在窗戶邊兒上,擡頭看着周沉昇,不屑地笑了一聲。
周沉昇聽到這聲笑,不由得蹙起了眉。
“當年你不是死活都不肯轉業。非得留在部隊麽?”紀湘君邊說邊上下打量着他,“怎麽現在搖身一變,改頭換面了?”
這個問題,正巧戳在了周沉昇的痛處,他自然是不會回答的。
見他沉默,紀湘君只當他是做賊心虛了,臉上的笑更加嘲諷。
“我還以為你的理想有多堅定,堅定得能讓你放棄一個那麽愛你的女孩子。現在看來,哪兒有什麽堅定,你壓根兒就是不夠喜歡她。”
“你這話什麽意思?”
周沉昇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兒,紀湘君這意思,是在指責他放棄喬芷安?
可是當初明明是喬芷安主動跟他分手的
“在我面前你就不用裝受害者了吧?”紀湘君看着他,“當年安安她爸媽死活都不同意她跟你在一起,她費了那麽大心思,好不容易讓他們松了口,他們說只要你轉業,就同意你們兩個的事兒。這事兒你難道不知道?”
周沉昇是真的不知道,如果他知道的話,當年也不會那麽強硬地拒絕她了
想到這裏,他有些自責。
他這樣的反應落在紀湘君眼裏,全成了諷刺。
紀湘君剛想開口說他裝,就被他打斷了。
周沉昇的聲音很認真,沙啞的嗓音裏帶了幾分痛苦。
“這件事情,我不清楚。如果我知道的話”
“沒有如果。”紀湘君生硬地打斷了他,“周沉昇你給我記住,感情世界裏永遠沒有如果。你當初傷害了她,這是不争的事實,你也別給自己找借口逃避,那樣只會讓我更瞧不起你。”
“好。”周沉昇點了點頭,“你繼續說。當年的事情,每一件都說給我聽。”
“周沉昇,你這人真的挺可笑的。”
紀湘君現在都有點兒看不透他了,她想了一會兒,然後開口向他求證:
“你們分手前,安安最後一次生日,你說你有任務走不開,實際上呢?你那天去做什麽了?”
周沉昇迅速回憶了一遍。
沒錯,那次喬芷安過生日,他确實沒有陪在她身邊。
因為他提前答應了一個受傷的戰友幫他帶他老婆去做孕期檢查,那個戰友在某次任務裏受了重傷,左腿粉碎性骨折,情況很不樂觀。
這件事情他一直沒跟他妻子說,因為怕刺激到她的情緒。
周沉昇很能理解他,所以他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他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答應下來之後,他才發現,那天正好是喬芷安的生日。
周沉昇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先履行自己的承諾。
他怕她胡思亂想,所以跟她說臨時有事兒走不開。
他明顯感覺到她很失望,本來都做好了哄她一個小時的準備,誰料,她那次竟然特別懂事兒特別痛快,只跟他說了一句“好好工作”,就不計較了。
……
“想起來了麽?”過了幾分鐘,紀湘君再次開口,“就是那天,你說你有事兒,沒空和她一起過生日,轉眼間卻帶着另外一個女人去醫院檢查身體。”
紀湘君那天就跟喬芷安在一起,她們兩個先是在馬路對面認出了周沉昇的車牌,然後偷偷摸摸地跟在他後面,親眼目睹了他帶着一個懷孕的女人進了婦産科。
紀湘君當時氣壞了,立馬就要沖上去揍他,可是喬芷安把她拉住了。
她很平靜。情緒沒有一絲一毫的起伏,拉着她離開了醫院。
紀湘君原本對周沉昇的印象挺好的,但是經歷了這件事兒以後,周沉昇在她心裏就成了不折不扣的渣男。
周沉昇原本以為這件事情只是一件胃部不足道的小事兒,他當時完全沒有想到世界上會有這麽巧合的事兒。
紀湘君這番話聽得他握緊了拳頭,回過神之後,他朝紀湘君解釋道:“那天那個女人跟我一點兒關系都沒有,是我戰友的老婆,他在任務裏受了重傷,不想讓他老婆知道,所以才讓我替她陪他老婆做檢查。”
“所以你?”紀湘君聽完周沉昇的話只想哈哈大笑:“你是不是還覺得自己特別偉大?犧牲了陪女朋友的時間一心一意為戰友付出?你很自豪是麽?”
周沉昇:“……”
“你跟你戰友感情這麽好,幹脆跟他一塊兒過得了,何必纏着安安不放?”
紀湘君向來嘴毒。她記得喬芷安之前跟她說過,在周沉昇心裏,他的工作和兄弟永遠是排在第一位的,如果她的事兒和他兄弟的事兒沖突了,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
當時紀湘君還不太相信,畢竟這年頭的男人還是重色輕友的比較多,如果肯為兄弟推開自己的女朋友,那絕對就是愛得不夠。
當然,這種話她是不會和喬芷安說的,她那麽敏感,到時候想太多了就不好了。
“這件事情,她沒有問過我。”
周沉昇有些頭疼,他揉了揉眉心,仔細算一算,喬芷安應該就是在這件事情之後沒多久跟他提的分手。
現在看來,應該是醞釀了很久吧。她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沒給過他,就自作主張地結束了這段感情。
“你現在趾高氣揚地質問她為什麽隐瞞你孩子的存在,你是覺得自己很委屈麽?”
“……”
“周沉昇,既然你想聽,我今兒就仔細給你算一算,她為了留下這個孩子,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紀湘君這話剛一出來,周沉昇的右眼皮就開始突突地跳,心底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你知道她爸媽為什麽出車禍麽?”
“……”
“她跟你分手之後沒幾天就查出來懷孕了,她爸和她爸陪她一塊兒去醫院做了檢查。回家的路上,他們發生了争執。因為她執意要留下孩子,所以跟她爸媽在車上吵了一架。然後他爸氣得過頭了,踩剎車的時候踩到了油門,車直接飛出去了。當時她跟她媽一塊兒坐在後座,她媽用身子把她護住了,所以她只是擦破了一些皮,她媽媽卻因此喪了命。”
“喬叔叔現在還沒有醒來,你也看到了。”紀湘君呵呵地笑着,“如果同樣的情況發生在我身上,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把孩子流掉,我相信正常的女孩子都不會讓前男友的孩子絆住自己的腳步。”
這番話對周沉昇的沖擊力實在是太大了……他完全找不到合适的詞語來形容自己現下的心境。
後悔?心疼?又或者是自責?
總之……很複雜。
“她懷孕的事情,秦家人不知道?”再開口的時候,周沉昇的聲音已經啞得不像話了。
“因為她爸媽去世的事兒。她一下子暴瘦了十斤,懷孕三個月還不到九十斤,你能想象麽?”
紀湘君到現在都忘不了喬芷安那個時候憔悴的模樣。
“秦北征本來就是被他家老頭兒逼着娶她的,他們兩個沒感情,結婚這麽多年床都沒上過一回,秦北征管她死活做什麽。”
喬芷安剛跟秦北征結婚就和他坦白了,當時秦北征二話不說就要帶喬芷安去流産,喬芷安發短信跟紀湘君商量對策,兩個人談了一晚上,終于想出來一個迂回策略。
隔了幾天,秦北征再次催促喬芷安做手術的時候,喬芷安跟他來了一次談判。
她跟秦北征說流産手術一定會做,到時候拿醫院的證明給他看。但是手術過後,她想出國散散心。
秦北征當時一門心思想着讓喬芷安打胎,不管她提什麽要求他都答應。
畢竟他是愛面子的人,自己老婆懷了別人的孩子,實在是太損害他的形象了。
談判過後,秦北征給了喬芷安一筆錢,喬芷安開始背着他辦美國的簽證。
這事兒一直都是紀湘君幫着她跑的,包括醫院的手術證明,也是紀湘君動用自己的人際關系幫她開下來的。
差不多折騰了一個月,喬芷安把手術證明遞給了秦北征,秦北征也就沒再為難她。
這會兒喬芷安已經懷孕四個月了,但是肚子依然不明顯。
也正是因為不顯懷,她才能成功地去到美國。将晔木生下來。
喬芷安生晔木的時候,紀湘君跟着她一塊兒過去了,聽着她在産房痛苦地尖叫,紀湘君在樓道裏默默地擦着眼淚。
當時她在心裏罵了一萬遍周沉昇。
如果不是他,喬芷安哪裏需要受這種苦?喬芷安懷晔木的時候營養沒跟上,再加上她實在是太瘦了,生産的時候經歷了一次大出血、還刮了宮。
紀湘君一輩子都忘不了那天在她身下看到的那一大灘鮮紅的血跡,還有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她。
紀湘君在美國陪喬芷安呆了二十多天,期間秦北征已經在打電話催她去公司上班了,喬芷安不想讓他懷疑,所以頂着還沒恢複的身子回了國。
從那之後,晔木一直寄養在紀湘君這邊。
……
談到過去的事情,紀湘君的情緒不免有些激動,尤其是回憶起來喬芷安為了晔木受過的苦,她的眼眶不知不覺就紅了一圈。
她擡起手來擦了擦眼角的淚,然後擡起手指着周沉昇,對他說:“所以,你是這個世界上最沒資格指責她的人。在這段關系裏,她對你付出的,遠比你想象得多。”
“晔木他……身體怎麽樣?”周沉昇問。
“剛出生的時候免疫力低下,隔三差五就生病,現在好多了。”
一碼歸一碼,周沉昇是晔木的父親,孩子的情況,紀湘君是不會隐瞞他的。
其實她一直也想讓晔木有個爸爸,孩子總有一天要長大懂事兒,雖然她和喬芷安能夠給他很多很多愛,但是母親和父親在孩子成長路上扮演的角色是不同的。
尤其是對于男孩子來說,父親的榜樣作用尤為重要。
紀湘君偶爾也會跟喬芷安提起這件事情,喬芷安每次都是顧左右而言他,很明顯沒有想給晔木找爸爸的想法。
“這些年,謝謝你的照顧。”周沉昇鄭重其事地向紀湘君道謝:“以後你有什麽事情需要幫忙,随時來找我。”
“呵呵,周老板現在果然是生意人了啊。”
紀湘君笑着諷刺了他一句,然後收起笑容。
“安安是我唯一一個交心的朋友,我幫她,是出于我和她多年的情誼,并且我從來沒有想過要什麽回報。你現在把人想得太狹隘了。”
周沉昇被紀湘君說得啞口無言:“……”
“我現在就想跟你說一句話。”“如果你不是真心待她,也沒辦法給她安穩的生活,不如趁早放手,她現在已經經不起第二次分手了,你明白我的意思麽?”
這些話,紀湘君老早前就想跟周沉昇說了。
“明白。”周沉昇點了點頭,向她承諾:“我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傷害,這點你放心。”
紀湘君沒有給他回應,聽過他的保證之後就轉身走了。
周沉昇一個人站在樓道裏,吹了一會兒風,然後才回到病房。
**
輸過血以後,晔木的體溫很快就降下來了,人也清醒了不少。
紀湘君進門的時候,小家夥已經醒過來了。
剛一睜眼就看到媽媽,晔木有些驚喜,他從床上趴起來,擡起手摸了摸喬芷安的臉,好奇地問她:“媽媽今天不上班嗎?”
聽到孩子的聲音,喬芷安眼淚差點就湧出來。她強忍着痛哭的沖動,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輕輕地拍了拍他的後背。
“對哦,媽媽今天不上班,可以陪晔木玩兒了。”
“媽媽,昨天晚上有壞人。”
晔木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情緒有些激動。
“壞人打幹媽了,媽媽,我們把壞人抓起來吧。”
“好,我們問問幹媽壞人長什麽樣子。然後去告訴警察叔叔,讓他們把壞人拽起來。”喬芷安順着晔木的意思往下說。
旁邊,紀湘君聽着晔木的話,不由得又想起了那個男人。
不美好的回憶湧入腦海,她的臉色有些難看。
喬芷安正跟晔木聊天兒的時候,周沉昇推開病房的門進來了。
晔木聽到動靜,下意識地擡起頭看過去,看到一個完全的陌生的男人,小家夥難免有些好奇。
他抓着喬芷安的袖子,問她:“媽媽,這個叔叔是好人還是壞人?”
喬芷安被問得愣住了,過了十幾秒鐘,才開口:“他”
“我不是叔叔。”周沉昇打斷喬芷安的話。此時,他已經停在了病床前。
他蹲下來,讓自己的身子和晔木處在同一個水平線上,然後笑着對他說:“我是你爸爸。”
“我只有媽媽和幹媽。”晔木完全不相信周沉昇的話。
他現在還沒有去幼兒園,對于父親的概念也是模糊的,在他看來,不是每個孩子都有父親,他的家人就是喬芷安和紀湘君。
“這是我媽媽。”晔木指着喬芷安給周沉昇介紹,過後又擡手指了指站在後面的紀湘君:“她是我幹媽。”
“嗯,晔木真聰明。”喬芷安将他抱起來,讓他的躺回到床上,“乖乖躺着,媽媽出去跟這個叔叔說幾句話。”
喬芷安生怕周沉昇再對晔木說出什麽過分的話。趕緊拉着他出了門。
……
樓道裏,喬芷安停下腳步,回過頭看着周沉昇,好聲好氣地和他商量:“這件事情你能不能先別說?孩子還小,給他一個消化的時間。”
“多久?”周沉昇看着她,“是不是要等到別人嘲笑他沒有爸爸的時候,你才肯讓他認我?”
“他現在根本不懂什麽是爸爸。”喬芷安靠在牆邊,無力地蹲下來,“周沉昇你別逼我了行不行……”
她現在真的很累,完全沒有精力思考,更不知道該如何跟孩子解釋這一切。
所有的事情,從今天早上開始,就偏離了軌道。
這個孩子,原本是她像隐瞞一輩子的秘密,如今就這麽暴露在了陽光之下。
她到現在都沒回過神來,又怎麽能讓孩子去認他?
在晔木心裏,他就是一個實打實的陌生人……
周沉昇聽着喬芷安無力的聲音,心頭一軟,彎腰将她從地上拉起來。
他摁住她的肩膀,低頭和她對視,聲音緩慢而低沉:“別哭了安安,我答應你,給你時間……都按你說的來,我無條件服從,好不好?”
她當初為了晔木付出了那麽多,他多等待一段時間又有什麽好委屈的?
“對不起。剛剛是我情緒太激動了,所以沖你發了脾氣。”周沉昇誠懇地向她道歉,甚至還拉起她的手貼到了自己臉頰邊,“你要是氣不過的話,就打我吧。打到你消氣為止,嗯?”
喬芷安迅速将手抽回來,背到身後。她的動作惹得周沉昇發出一聲笑。
喬芷安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完全不知道他在笑什麽。
就在這個時候,周沉昇突然低頭,将嘴唇湊到了她耳邊。
“安安,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打我……”
溫熱的氣息在耳邊散開,喬芷安腳下一軟,險些站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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