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二天早上,董歡歡五點便起床了,簡單的梳洗了一下,五點四十準時出門。臨出門前,不放心的又朝屋內望了一眼,确定沒有可落下的東西後,背好背包鎖上門就走了。

推開樓道門,董歡歡擡頭仰望一下星空,夜空中還有繁星點點,一閃一閃的。輕呼出一口氣,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麽早就出門的,而且還是在冬天。五點起床,并沒有多麽費勁,在董其波那裏住的那段日子,她都是五點起床給他做早飯的,下混沌或是煮餃子。

對了,這個時間點他應該也起床了吧,不知有沒有吃早飯?轉念一想,他怎麽可能吃早飯呢,他那裏連個做早飯的人都沒有。董歡歡晃了晃腦袋,怎麽又想起他了?趁着這幾天出門,還是捋一捋接下來該怎麽辦,總不能一直對他不冷不熱的吧!

此行的目的地是南嶺,與縣城的距離不過一個小時多一點的車程,這還是客車的速度而已,要是私家車的話,頂多不到五十分鐘。兩座城市同屬一個管轄範圍,所以打電話沒有漫游費。

這家醫院創辦已久,是最近幾年才火起來的,一是廣告打的響,二是醫生絕不能收患者送的紅包,聽說患者臨進手術室之前,在一大堆繁瑣的簽字之後,還要另加一條,就是醫生絕對沒有收取患者的任何賄賂。當時董歡歡和思思聽到之時,差點笑岔氣,沒收就是沒收,幹嘛還要簽什麽證明啊。

話是這麽說,可醫院打的最響的還是醫術,這幾年醫院不惜花重金邀請醫學人才過來任職,而且還有省裏的大醫院經常派出專家過來會診,就沖這,來醫院慕名而來的患者數不勝數。

董歡歡覺得,她能到這麽好的醫院去學習,簡直就是賺到了,所以格外高興。她以前就對此醫院有所了解,心裏早就有想法去實地了解一下。

這次去學習的一共有十多名護士,各個科室都有,而靜點室只派了董歡歡前去,可見領導對她的厚愛,不過董歡歡确實在工作中很突出,能派她來一點也不意外,所以同事們即使眼紅,也只能背後咬咬舌根罷了,工作能力擺在那裏,任誰也說不出什麽。

昨晚在漢堡店的時候,她就跟思思說了這事,思思本想着拍婚紗照時,讓她來幫幫忙的,可是董歡歡能有機會出去學習,這也是好事,思思失落的同時又為她高興着。

大家沒有約在一起上車,有離客運站近的,就直接就近買票,而董歡歡離客運站還要走一段距離,也不算遠,就隔了一條街,可是要走到客運站就要穿過一條黑漆漆的胡同,董歡歡不敢,所以她選擇在一個停靠站點上車。這條路是大路,從小區出來往左拐簡直走就是了。

客車從客運站發出後,都會在一個停靠站點停留個十分鐘,站點已是多年不變的傳統。站點周圍還有幾輛跑線車,就是私家小轎車,俗稱黑車,在客車還沒來時,總會有跑線車的司機過來騷擾你,然後沒完沒了的問你要不要坐跑線車。但是大多數人都不會選擇跑線車的,貴不說,而且還很危險,有的時候為了趕時間快一點到地方,司機真是猛飙車,所以出事故是常有的事。

南嶺最早一班的車是六點,董歡歡出來時是五點四十,十分鐘吃飯,十分鐘走到地方,這樣的安排似乎很完美。

在樓下的早餐店吃好早餐後,董歡歡開始朝站點走去。今天的天氣似乎又降溫了,幸好她早上穿的很多,都快把自己包成一個大包子了,什麽帽子圍巾手套,到最後,裸露在外的肌膚就只剩下眼睛了。

身上穿的很笨重,董歡歡呼哧呼哧的向前走着,然後從前方不遠處拐彎抹進來一輛客車,停到了站點,董歡歡想,應該就是去南嶺的那輛早班車吧!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可此時,路燈熄滅,連最後一點光亮都沒有了,天地間頓時一片漆黑。

周圍一個人都沒有,汽車倒有那麽幾輛,董歡歡害怕,竟拔腿開始一路狂奔,不料道路有積雪沒有清理幹淨,腳子滑,董歡歡很沒形象的摔了個狗吃屎。離客車也就二十米的距離了,過了馬路就是,還摔倒了,得回身上穿的厚重,沒有疼痛感,董歡歡一躍而起,拍了拍身上的殘雪,這回改為向前走去。如果是白天摔成這樣,董歡歡肯定沒有這麽淡定,不過現在是晚上,沒有人會看見的。

走到客車邊上時,從旁邊蹿出來兩個男司機,突然攔住了董歡歡的去路,嘴裏快速說道:“跑線車坐不坐?三十塊錢。”

董歡歡愣了愣,心知這突然冒出來的人就應該是跑線車了,可是管她要三十塊錢?搶錢啊?

而另一個跑線車司機接着搶話道:“小姑娘,我便宜,坐我的車,二十五。”這樣競相降價,兩位跑線車司機不可避免的瞪到了一起。

“我先問的。”A跑線車司機不滿的說道。

“可是我比你便宜。”B跑線車司機嗆話道。

“你昨天已經搶了我兩名顧客了,我都沒說什麽,你還有完沒完了?”

“誰讓你的價格那麽貴,顧客不上你的車純屬活該。”

“哎哎哎,你這人怎麽這麽說話呢,信不信我揍你?”

“來啊來啊,我早就看你不爽了,磨磨唧唧的像個娘們兒。”

……

天氣冷,兩個人吵架時不斷從嘴裏噴出白霧,眼看着眼前這劍拔弩張的架勢,董歡歡都懶的搭理他們了,一個三十,一個二十五,好好的客車十塊錢不坐,那她簡直就是個大傻帽。直接越過兩位還在吵架的司機,董歡歡向客車門走去,車門口站着一位大叔,嘴裏抽着煙一直關注這裏的動态,因為車主人說了,讓乘客自由選擇,絕不會參與和跑線車司機們的鬥争中。為了争乘客而每天吵吵打打的,不值得,最終選擇權還是在乘客手中。

司機大叔看董歡歡走進,按了一下手裏的遙控鑰匙,車門緩緩打開,“上去吧。”司機大叔早就知道這小姑娘一定會選擇客車的,跑了這麽多年車了,什麽樣的乘客他都看出來。

董歡歡朝司機大叔笑了笑,一想到自己還圍着圍巾,便伸手拉了拉,禮貌的回了句:“謝謝大叔。”臨上車前,身後的吵鬧聲還在繼續,臨了就聽身後不知誰喊了一句:“小姑娘別走啊,二十好了,就差一個人就可以走了……”随着董歡歡上了車,身後的喊聲漸漸散去,還差她一個人?那她真替另三個人感到惋惜,有客車不坐,為什麽偏偏坐那麽貴的跑線車啊!何況客車就在這裏,在有幾分鐘就可以走了。其實不是差錢的原因,而是跑線車不安全。

車門外的司機大叔冷眼看着這一切,就像這樣的争吵,每天都能上演一番。掐滅手裏的煙頭,司機大叔又給一個小姑娘開了車門,貌似今天坐車的人還挺多,不過怎麽都是小姑娘啊?

董歡歡剛到車裏,就看到很多同事,大家互相打了招呼,董歡歡就向後面走去,來到倒數第二排,還是坐在這裏好吧。把身後的背包放下,又把帽子圍巾手套一一摘下,塞到了背包裏。早上坐車人少,董歡歡和其他的護士又不是那麽太熟,所以她獨自享用兩個人的座椅,她和背包各占一座。

同事們大概都跟互相很熟,全都兩兩坐在一起,興奮的說着此行的目的地。

過了會兒時間,擡起看了眼手表,六點十二分,該發車了。董歡歡很激動,一想到要去大醫院裏面學習,心裏還有點緊張。南嶺是市,不過是那種縣級市,市區不大,是最近幾年才被省裏重點培養的。

這時司機大叔上了車,董歡歡看了眼,看來是要發車了,随後又低下頭,翻看着手機。不過董歡歡沒看到随着司機大叔上來的還有另外一個男人,男人上車後,下意識的朝車後看了眼,随即嘴角一笑,看着司機大叔說:“今天人怎麽這麽多人?”

司機大叔發動引擎,目視前方的附和道:“是啊,而且大多都是小姑娘。”按了按扭,打開遠燈,在漆黑的環境裏開車,要格外小心,司機大叔開了這麽多年,俨然很謹慎。

男人不在做聲,直接站在車門邊,拿起聲麥喊着:“南嶺,南嶺,南嶺……”通過電流被分解過的聲音,聽不出來人多大年紀,甚至性別。

客車起步,緩緩步入正常行駛,剛才車裏只點了輛小燈,這回車長過來起票,所以車裏開了大燈。

“去哪……歡歡?”一道不确定的聲音從頭頂上方響起,董歡歡擡起頭,就看到了一張驚愕的臉,然後她也驚愕了,像被人點了穴一樣,發不出一點聲音。

“歡歡,你怎麽在車上?”董其波即驚喜又驚訝的問道,剛才他去吃早飯了,所以沒看見董歡歡上車,不過從早餐店出來時,那兩個跑線車司機依然在争執不休,董其波理都沒理,這種情況天天發生,甚至比一天三頓飯都要勤,沒什麽大驚小怪的。

随着驚呼聲,周圍有好幾道視線投射過來,這其中不乏醫院的同事,看兩人似乎認識,也沒什麽大驚小怪的,遂又轉回了視線。

董歡歡坐在那裏,仰頭看着這張熟悉的臉,驚訝的都不知如何是好了,好半天才拼湊出來一句話:“其波,你跑的是南嶺的線?”董歡歡以前從來都沒問過他跑的哪趟線,她也是現在才知道的,不是不關心,而是她的關注點全都在他的衣食上面。

董其波看到她,內心是掩飾不住的驚喜,昨晚還跟她說這幾天不去找她的,為此,昨晚回到家後,董其波很懊悔,不出現她面前,不刷存在感,她把他忘記了怎麽辦?沒想到此刻竟能看見她,這真是上天給他的恩惠。

“是啊!”董其波看着她回道,“歡歡,那你去南嶺幹什麽啊?”

董歡歡此刻收起驚訝,回道:“醫院派幾名護士去南嶺的一家醫院去學習,所以要早點走。”

董其波這才了然,怪不得今天突然多了這麽多人坐車。“歡歡,你等我一下,我一會兒在過來。”說完看着她笑了一下,然後向其他乘客起票。董歡歡在出門前就準備了錢的,可是一看到是董其波的車,算了,不用給了,給了也不會要的。

然後目光就一直追随着他,原來這就是他每天的工作,董歡歡看着看着,不僅心疼起來。幹這一行,必須要極大的耐心,每天不間斷的接觸乘客,每天解決着任何的突發狀況,所謂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也就是這樣的了。

冬天的早上變态的冷,即使腦袋上帶着帽子,臉也被凍的通紅,尤其鼻尖,好像要凍掉一樣,為了掙錢,他也蠻辛苦的了。

不一會兒,董其波去而複返,直接把她往裏擠了擠,伸手攬着她的肩膀,問道:“這次去學習,一共幾天?”看得出來,看到她,他很開心,眼裏止不住的流光溢彩。

董歡歡想掙紮,但看到他凍的通紅的臉,瞬間心疼,忍不住伸手撫了上去,臉上似有動容的問道:“很冷吧?”問完,直接用雙手撫上他的臉,在肌膚接觸的一剎那,董歡歡的眼淚差點逼出來,他的臉也太涼了。

嘴角輕柔一笑,董其波用手撫上她的手,回道:“沒事的,歡歡,我不冷。”這麽多年他都習慣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董歡歡從心疼他的情緒裏回過神來,回道:“也就五天而已,馬上要過年了,回去之後大家該準備調休了。”

一提到過年,董其波原本打算今年帶她回家過年的,誰知出了這樣的事,小丫頭一時接受不了,這也正常。“歡歡,你想過要原諒我了嗎?”董其波小心翼翼的問道,雖然心裏已經知道了大概答案,可心裏還是避免不了這份緊張感。

董歡歡看到他緊張的動了動喉結,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其實她早就不氣他了,只是他的女兒讓她現在還沒準備好要當後媽。不過,這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她看着他,露出盈盈一笑,她的男人每天都這麽努力的賺錢,她有什麽理由不原諒他啊?

董其波內心狂喜,他必須馬上要用實際行動來證明此刻的心情,低下頭,堵住那柔軟的唇瓣。不過昨晚才吻過,已讓他非常想念。

起完票了,所以車裏的大燈就不用點了,只有司機頭頂上方還點着一盞小燈,董歡歡坐在車的後面,當真是一點光亮也沒有啊!不過這樣就更方便了他。

滾燙的舌長驅直入,探入她的口腔,尋找柔軟的小舌,與之纏繞到一起。怕被別人聽見動靜,所以董其波盡可能的不發出聲音。董歡歡瞪着大眼,腦袋完全蒙了,在這種大庭廣衆之下堂而皇之的接吻,她的臉還要不要了?雙手低在他胸前,偏頭躲開她他炙熱的吻,小聲說:“其波,這是車上,不是家裏。”不過她的掙紮似乎沒什麽用,某人在下一瞬間便又堵住了她的嫩唇。

董其波知道她還不死心的睜着眼睛,便伸手把她的眼睛合上,貼着她的唇說:“歡歡乖,閉上眼睛。”

“……”

這真是一個充滿怪異而又暧昧的早晨。

透過窗外,就在天邊不遠處,一抹白的出現即将開始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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