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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上完墳就從山上下來了,董歡歡帶着董其波走在屯子裏,有過往的村民認出了她,頓住腳步,朝董歡歡樂呵呵的打招呼:“花花回來了?”又眼尖的看了眼她旁邊的董其波,村民笑意又加深了幾分,“男朋友?”每年她都會回來一趟,所以村民們一眼就認出了她。
董歡歡一直沒什麽心情,看着眼前将近五十歲的大媽,勉強擠出一絲笑意,點了點頭:“嗯,這是我男朋友。那大娘,我們就先走了。”說完就拉着董其波走了。
不無意外,她又遇到了幾個熱心的村民,都對她打招呼,董歡歡随便敷衍了幾句,就告辭了。村民們看着她的背影,大家議論紛紛,都說她可憐,小小年紀就失去了親人,不過看她這幾年在城裏過的不錯,而且聽說還進了縣醫院裏面工作,又紛紛對她豎起大拇指,直誇她是個頑強拼搏的好孩子。
這期間,董其波一直都沒插話,也插不上話,還沒等他說什麽呢,董歡歡拉着他就走。
兩人終于回到了院子裏,這時董歡歡看着自家小小的菜園子,當年董其波來參加葬禮時,董奶奶特意留了他在這裏吃晚飯,然後董歡歡就帶着他在菜園子裏面摘蔬菜。
董歡歡回憶起往事,眼角柔和了許多,當年他可是連向日葵和地瓜都分不清的人,那時他還很年輕,二十一歲,經過了十年歲月的洗禮,他已蛻變成了一個成熟的男人。
可是一個成熟的男人為什麽會出爾反爾呢?
想到這,她又收回臉上僅有的一抹柔和。
董歡歡站在院子裏,一直回憶着往事,天很冷,而且剛才還在山上待了那麽長時間,恐怕早就凍的不行了,董其波不忍心她這麽讓自己受虐,上前一步,伸手很自然的搭在她的雙肩上,言辭懇切的說:“歡歡,我們回車裏吹一吹暖氣吧?”看看,她的臉已經凍的通紅,剛上山時,她忘記帶圍脖了,又懶的回去取,索性就帶上羽絨服的帽子就上山了。
不料,董歡歡卻不領他的情,她的好脾氣已經在此刻消失殆盡,今天她必須要問出個什麽,而他也必須要給她一個合理的理由,否則她會告她耍流氓的。
一個平時溫聲細語的小白兔,生起氣來也是非常吓人的。
肩膀一聳,她甩掉他的狗爪子,緊接着朝屋門走去,口氣也不太好:“一年沒回來了,我要進屋看看。”走到屋門前,她拿出一串鑰匙出來,用其中一個小小的鑰匙打開了鎖頭。董歡歡平時不常回來,距離上一次還是在清明節的時候,依然回來給父母和奶奶上墳燒紙,隔的時間有點久,鎖頭不常使用,插孔裏面有點鏽住了,董歡歡開了好半天才轉動鑰匙。
進屋後,董其波也跟着進屋,然後他也回想了下十年前的事情,瘦瘦小小的小女孩彎腰在竈臺前給他做晚飯,他當時還幫忙燒火了的,家住城裏的他,哪幹活這等活計啊!不過當晚的飯的确很好吃,過了這麽多年了,他要努力回想一下,才能想起一道菜,那就是炖豆角。
如果不是他如今站在這裏,董其波怎麽都不相信她就是十年前的那個小女孩。
董其波絕望的閉了閉眼,感覺整個人生都灰暗了。
董歡歡沒理他,徑直走向自己的房間,房間裏的擺設還如她當年走時是一個模樣,只不過現在屋子裏的任何物件都已蒙了塵,董歡歡想擦擦灰,可是這裏哪有水啊?家裏是有水井,可是這大冬天已經凍住了。
小時候家裏的條件就特別困苦,住的又是最下等的茅草屋,所以她的父母才選擇在外面多掙一點,等秋收回來把玉米收回家後,就又出去了,風風雨雨這麽多年,家裏這才有條件蓋上了大房子,可她父母又出了事情,又過了幾年,董奶奶也走了,董歡歡孤單的仿佛世界上只剩她一個人了。
屋子裏很敞亮,面向南方,現在是太陽光最充足的時候,屋子裏才上升起一股暖意。都說觸景傷情,不過董歡歡沒有哭,剛剛她都哭過了,現在眼睛發幹,哭不出來。
她知道身後的男人一直跟着她,轉頭一看,開口就問:“當年說好了你來看我的,怎麽沒來?”董歡歡和他重逢時,就随口問了句,不過董其波當時被她沒頭沒尾的話給問愣住了,所以他沒回答這個問題,之後兩人迅速發展成了戀人關系,所以對于這個問題,她也就不計較了。
叔叔,你會來看我嗎?
會的,花花,我一定會來看你的。
他食言了。
董其波看着眼前這個明明很哀傷卻又故作堅強的女孩子,一時眼裏酸澀難耐,滾了滾喉結,又眨巴幾下眼睛,他才解釋道:“歡歡,我忘記了。”是的,當年他回去之後就投入到了相親隊伍中,在每天日複一日的煩躁心情下,他早已把她望到了腦後,等在想起印象中好像有董花花這號人物時,他已經結婚了。
不過那時,他早已不甚在意了,當初的觸動在時間的消磨下,漸漸變的遺忘了。
“呵。”一聲譏诮的聲音從董歡歡嘴裏冒出來,好像與她的形象不太相符,不過她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轉正身子繼續嘲諷的說:“看來叔叔真的是健忘啊!”她會叫他叔叔,無外呼兩種情況,一是她在向他撒嬌的時候,二是就是像現在這樣,生氣的時候。
董其波感覺到了,輕蹙一下眉頭,只得硬着頭皮解釋:“歡歡,對不起,可能我接下來說的話你會不信,但我保證,我說的每句話都屬實。”頓了頓,董其波深呼吸一口氣,“歡歡,其實我已經不記得你了。”
“不記得我?”董歡歡感到非常震驚,她可一直都記挂着他啊!可他怎麽會這樣?
此刻她越看他,心裏卻對他生出了幾絲恨意。
他感覺自己都沒臉看她了,低下頭,語氣低了一些:“對不起,歡歡,對不起。”此刻除了對不起,他也說不出什麽替自己狡辯的話了。
然後董歡歡在腦子裏快速的回憶着,好像兩人剛重逢的時候,已經是笑着打招呼的,反觀他呢,好像不認識她一樣。
不認識……
當時她只顧着這份驚喜了,所以對于他的冷淡,并沒有想太多。
原來是這樣。
這麽想着,董歡歡猛的瞪大眼睛,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所以你當時不知道我是誰,所以你才追我的嗎?”她滿眼不可思議的看着他,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董其波張了張嘴,“……是的。”
她又問:“那你是什麽時候知道我是誰的?”
“昨天晚上。”這話回的倒挺幹脆。
董歡歡心下了然,怪不得從今早起來董其波就變的很反常,“那你是怎麽知道的?”她已經不想看他了,渾身像被抽走了力氣般。
他也好不到哪裏去,嘆口氣,他說:“你脖子上挂着的金鑲玉,那是我當年送給你的,其實就是一件很普通的小東西,不過玉面刻董的,只有這一只。”當年他從廟裏求回了金鑲玉,并找人特意在玉的那面刻上自己的姓氏,全世界僅此一枚。
然後是短暫的沉默,遇上這樣的事,誰也想不到。
過了會兒,她問了最後一個問題:“就因為咱倆的這層關系,你就對我冷淡了嗎?”說完她有點站立不住,向後倒退了兩小步,這個打擊對她實在是太大了,全身心付出的感情卻收到了這樣的結果,任誰都會意難平。
看着她這樣,董其波簡直都心疼死了,就算他是她叔叔,可他已經愛上她了。
董其波上前攬住她的肩膀,說出了簡直讓她去死的話:“歡歡,我們不能在一起了。”說完有兩行熱熱的東西順着他的臉頰蜿蜒而下,他感覺自己向魔鬼一樣,不斷傷害着自己喜愛的女孩子。按理說,一個男人如果遇到一個自己喜歡的女人,只要愛人想要任何東西,哪怕是天上的月亮,身為男人都會為女人摘下來的。
可他一直都在傷害着她。
他感覺自己簡直就不是個人。
董歡歡哭了,雙肩不斷抽動着,她覺得自己的世界塌了,她那麽愛他,可是他卻不要她了。
董歡歡不甘心,擦了擦眼淚,上前一步緊貼着他,雙手攀着他的胸前,看着他說:“其波,可是我們并沒有血緣關系啊!你這樣對我,讓我怎麽甘心?”說到最後兩個字時,董歡歡是用盡了全身力氣,裏面包含了太多情緒,委屈,甚至是絕望。說完,她竟然嚎啕大哭起來。
董其波不忍看她這樣,伸手替她擦擦眼淚,嘴裏一直哄着她:“歡歡,你先別這樣,你冷靜一下。”
人的情緒一但上來,怎麽都控制不住,董歡歡繼續朝他吼着:“我的男人不要我,你讓我怎麽冷靜?”從小到大,她吃過太多的苦了,眼下又遇到這樣的事,她已接近崩潰的邊緣。
“歡歡……”他要繼續安慰她,可現在說什麽都是徒勞。
董歡歡不想聽他的任何解釋,擡手揮開他的手,哭着對他說:“董其波,你就是個騙子,專門欺騙別人的感情。我恨你。”說完她徑直越過他,快速朝外跑去。
董其波心一驚,怕她出什麽意外,快步緊随其後,就在她剛出屋後,一把打橫抱起她,朝車子走去。董歡歡掙紮着,不料他死死的不松手,從褲袋裏掏出車鑰匙,打開車門就把她塞了進去,然後他繞過車的另一端,坐在了駕駛座。
這裏是不能待了,董其波發動引擎,把車子開了出去,董歡歡想跳車,手剛搭上車把手,車鎖應聲而落,董其波把車子給鎖上了。
董歡歡看着他,眼裏充滿了恨意,恨到已經流不出眼淚了,她說:“我們已經分手了,你還管我幹什麽?”
董其波沒看她,眼睛目視前方,說:“即使做不成戀人,但我好歹是你叔叔,還是要管你的。”
董歡歡此刻真被他的話給氣笑了,她嗤笑一聲:“叔叔?咱倆可沒有血緣關系,你算哪門子的叔叔啊?”頓了頓,“再說這麽多年都是我一個人在生活,遇到什麽事也是自己一個人解決,根本就不需要你來管我。”說完賭氣的不再看他,真是越看越恨啊。
“歡歡,以前我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存在,但現在知道了,所以不管我們有沒有在一起,我以後都會管你的。”
她知道此刻無論說什麽都說不通他,索性不在言語,偏頭看起窗外的景色了。不過她已經在心裏罵了他無數遍了,說開始的是他,說結束的也是他,他真當自己是天王老子啊?
車子開到了平板的馬路上,董其波才偏頭迅速的看了她一眼,內心五味陳雜,他的小姑娘,他真的不知該怎麽辦了?明明不想傷害她,可是他還是傷了。
嘆息一聲,董其波伸手打開車載音樂,希望美妙的音樂能讓她的心情好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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