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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個早上，董其波都有點蔫蔫的，無論董歡歡說什麽，他都提不起任何興致。

怎麽就這麽巧合呢？

想問她到底是不是十年前的董花花，可話到嘴邊又問不出來。

董歡歡似乎感覺到了他對自己的冷淡，不過轉念一想，昨晚他可是開夜車來這裏找她的，兩人又鬧騰到了後半夜，應該是太累了吧！

她趴在他身上親了親，看了眼他勉強勾起的嘴角，故作無所謂的笑笑，起身下床：“我去洗漱了。”然後身影鑽進了衛生間裏。

董其波又怎麽會看不出她故作輕松的表情，都怨自己，當初死皮賴臉的是他，現在薄情寡淡的還是他。董其波在床上坐起身，拿起自己的衣服穿戴好，就等她收拾完就回去了。

七點半，董歡歡把自己收拾幹淨後，走出衛生間又像個粘人的兔子一樣，緊抱着他不松手，他知道，這是一個女人依賴這個男人，才會做出這麽親密的舉動。

嘴角艱難扯出一抹笑，伸手摸摸她的頭，他說：“我們下去吃飯吧，然後一起回去。”他想說回家了的，可是……

董歡歡似乎也感覺到了，無論是他牽強的表情，或是他轉變迅速的話語，都在提醒着她，董其波今天很不對勁，這已經跟累不累沒有關系了，他以前就是再累，也會面帶微笑很有精力的纏着她。

她想不通，他到底怎麽了？

不過董歡歡很懂事，沒有表現出絲毫不滿，眼睛笑意盈盈的瞅着他，擡頭就在他唇上咬了一口，然後揚了揚手裏的鑽戒，語氣不無高傲的說：“喏，這是你昨晚親自給我套上的，可不許耍賴，更別想丢下我。”臉上的高傲的小表情，可眼裏的害怕是那麽明顯，她怕失去他，怕他丢下她。

董歡歡已經愛死了眼前的這個男人，愛到可以接受他之前有過婚姻，愛到可以接受他的女兒，愛到自己年紀輕輕就要當一個六歲孩子的後媽。如果說出去，任何都會為她感到不值，可她愛他啊！

不給他回話的功夫，董歡歡看他已經穿戴好，就跑到床邊，把自己的東西迅速裝到包裏後，穿好羽絨服走到他身邊，拉着他的手開門朝外走去，“快點走吧，我都餓了。”董歡歡雖然臉上很鎮定，可這心裏已經七上八下了，她也疑惑，怎麽之前還好好的，睡一覺就性情大變了？

剛走出屋子，不無意外，董歡歡看到了同事，在同事們全體訝異的眼光中，董歡歡落落大方的解釋道：“我男朋友，他來接我了，等會兒我就不和大家一起回去了。”說話時她始終面帶微笑，說完拉着董其波率先走出了賓館。董其波一直沒說話，像個國民好老公一樣，亦步亦趨的跟着她的腳步。

走廊裏一共十幾名護士，看到剛才的一幕，全都面面相觑，這個董歡歡什麽時候炸出一個男朋友了，而兩人剛剛是從屋子裏一起走出來的，難道已經……

很顯然，大家都猜到了，沒想到平時看着挺文靜的一個小姑娘，原來生活上已經這麽前衛了。這時有一名護士驚呼一聲，說大家坐車來南嶺時，那個起票的車長就是剛剛董歡歡的男朋友，而到南嶺下車後，在車門邊跟董歡歡纏綿的那個男人也是那個車長。

這段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八卦過後就沒什麽新鮮感了，議論完了也就沒什麽大不了的，大家該幹嘛就幹嘛去了。

兩人在醫院旁邊的早餐店吃了點早餐，吃飯過程中，董其波依然很照顧她，不過沒怎麽說話。飯後是八點鐘了，兩人開車直接去了客運站，家裏的客車要發了，他得去看看。

此時的董爸爸現在就站在客運站前邊的馬路牙子上，天氣變态的冷，凍的董爸爸用兩只手臂緊緊的環抱住自己，嘴裏不斷喊着人。說話時不斷從嘴裏噴出白霧，不過瞬間就消失不見了。

董其波一看是他爸來跟車的，心裏還微微訝異了下，泊好車後，對旁邊的董歡歡說：“歡歡，你等我一下，等車發走了，咱倆在走。”說完又看了她一眼，這才下車的。

董歡歡看着他的背影，心裏卻想，他都不準備讓她下車去見他的父親嗎？她知道那是他的父親，在醫院的時候就看到過了。低下頭，心裏很傷感，眼睛盯着手指上的鑽戒，很亮，很璀璨，昨晚她問鑽戒花了多少錢，他卻微微一笑就想糊弄過去，不過她知道這鑽戒不便宜，光看鑽的個頭就知道了，之前思思的男朋友向她求婚時，也給她買的這麽大的鑽戒，一問才知道，整整要兩萬塊才能買下這枚鑽戒。

迫于壓力，董其波說了實話，果然要很多錢，就跟思思手上的鑽戒是一樣的價錢，董歡歡頓時覺得手指發燙。縣城小，生活水平比不上大城市，兩萬塊的鑽戒已經算是相當奢侈了。

董爸爸一看兒子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激動之餘又憤憤然的踢了董其波一腳，不過卻被他靈活的躲開了。然後董爸爸就看到自家的小車停在幾米開外，本想讓這臭小子站在這寒冷的早晨，自己想去車裏吹吹暖風，剛一龇牙擡腿走，就被這臭小子給攔了回來，“爸爸，車上有人。”

嗯？有人？董爸爸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家的車，車窗上糊的防護膜很黑，從車裏看得清外面，可從外面一點也看不清車裏。“誰啊？”董爸爸一臉無知的表情問兒子。

董其波被問的難得的紅了臉，輕咳一聲，掩飾道：“你就別問了。”說完看向馬路上人來人往，嘴裏大聲喊着人。

看這臭小子臉上的表情，外加遮遮掩掩的态度，董爸爸心裏大概有了普，車裏坐的大概是兒子的小女友，而小女友這幾天就在南嶺的醫院裏學習，小孫女上兩天還來看她來的，回來都快把兒子的小女友誇上天了。董爸爸之前陪小孫女打針時，見了兩面兒子的小女友，當時還不知道董歡歡是誰呢，不過董爸爸知道是一個長相秀氣的女孩子，就連兒子的鄰居也是這麽誇過的。

莫非這臭小子大半夜跑來南嶺，感情是陪小女友來了，董爸爸不是不開明的人，當下對董其波大方的說，讓他趕緊把人家帶回來，好讓家裏人瞧瞧，聽說女孩子人不錯，老兩口還沒見到人呢，就已經很滿意了。

董其波心裏一堆煩心事，對父親的話，勉強嗯了一聲。把人領到家裏？他以前倒是想，可現在，他怎麽介紹人家，說她是自己的侄女，那樣的話他父母還不把他的腿給打折了？

兩個人，一個在車內，一個在車外，各懷心事。

好在客車從站裏發出來了，客車在馬路邊上在等個十分鐘，就可以正式往回發了。司機大叔一見到董其波，心想，這小子今天早上怎麽沒跟車啊？看他又出現在南嶺，心裏微微訝異了下。

八點二十，客車啓動，客車在前面行駛，董其波開着小車在後面跟着，等到快要行駛到醫院附近時，馬路邊上黑壓壓的一幫人，站着的是董歡歡在醫院的同事還有其他的乘客。還真是巧了，大家來時是做的這趟車，回去之後坐的還是這趟車。

董爸爸有點叫苦不疊，人多是好，代表着掙的多，可是這人也太多了些，好像要把客車擠爆了一樣。鄉道超載一直是交警抓獲的對象，可是轉念一想，一人客票十塊錢，還得是從起點到終點的票價，可如果不超載的話，上哪裏掙錢去啊？這兩天兩人打電話時，董歡歡問過他，如果超載被抓了怎麽辦？當時董其波微微一笑，稱沒有哪個鄉道車是不超載的，大多都是交警隊內部有人，通一通關系就好了。董歡歡心下了然，不過還是囑咐他以後讓司機大叔把車開的慢點，路上注意安全。

好說歹說董其波算是把爸爸哄上了車，并稱決對沒有第二次了，董爸爸雖然不願意跟車，可礙于兒子的小女友還在車裏坐着，也不能讓他這個老頭子去開小車吧？最後，董爸爸認命的上了客車，面對着滿車的乘客，董爸爸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一會兒董爸爸要去後面向乘客起票，一圈下來，他還不得被人給擠扁啊？起票時，司機大叔故意放慢了車速，他怕老人家重心不穩摔倒了。

不是董爸爸不願意幹這行，而且他從年輕起就開始幹這行，風風雨雨幾十年，早幹膩了，好不容易熬到了兒子接班了，董爸爸就該享享清福了，不料福還沒享幾年呢，兒子就離婚了。

一會兒回去時，要路過去往山溝溝的道口，所以董歡歡提議要去給父母和奶奶上墳去，反正今天休息，而她也要回山溝溝上墳的，這下有專車接送，那就順路回去吧。董其波沒說什麽，快要出南嶺時，路過一家喪葬用品店，店門外擺放了多種燒紙和元寶。兩人下車後買了一通，結賬時是董歡歡掏的錢，如若平時肯定輪不到她就付錢，因為給死去的親人燒紙錢是要花自己的錢的，花別人的錢會收不到的，董其波很懂這個道理，所以他并沒有搶着付錢。

不過他會搶着幹活，不是他有眼力見，而是跟親近的人接觸時，不需要刻意有心，無論做什麽都是下意識的行動，而董歡歡一直都知道，他是個好男人，好的不能在好，所以她才不去計較他的過往，依然願意跟他在一起。

一路上，兩人都沒怎麽說話，車裏的空氣好像都快要凝結一樣，還好董其波适時的打開了車載音樂，知道她喜歡林俊傑，所以他把林俊傑所有的歌都下進來了。此時車裏音樂緩緩流淌，這讓董歡歡一直緊繃的心得到舒展。

因為我遇見你像一場虛拟的游戲，我認識你也只是網絡上一段訊息……

林俊傑的《精靈》，是她在那個初中時代，最喜歡的一手曲子，甚至比《江南》都要喜歡。林俊傑一直是她認為最有才華的一位男歌手。

對于他忽然的冷淡，董歡歡想問，可是他不說，她也不願意先開口。算了，從山溝溝回來再說吧。

董歡歡并沒有指出哪個道口是去往山溝溝的方向，因為她認為董其波在十年前是去過一次的，而他經常路過這個道口，應該是不會忘記的。結果證明，她猜的對了，董其波準确無誤的找到了道口，并把車子平穩的向前開去。

追尋到十年前的記憶，董其波并沒有忘記那個道口，當車子拐進去時，見董歡歡并沒有指出路線走的不對，心突地一沉，看來她真的是當年的那個面黃肌瘦的董花花啊！天知道，他多麽想她出聲阻止自己，說：你走錯了，不是這個道口。

可是她并沒有說出任何有異議的話語。

當車子停在她家大門前，熟悉的場景一一在董其波的腦海裏閃現，靈堂，跪着的小女孩，已經快要哭瞎的奶奶，都在提醒他，她是當年的董花花。

“先別回屋了，再說屋裏冷也待不了人，把車子停在院子裏，就去山上吧。”董歡歡看着他說完，就下了車，跟他說話時，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他對她冷淡，她也懶得在裝出一副熱情的樣子。

董其波察覺到了，低下頭嘆息一聲，嘴裏喃喃自語道：歡歡，我該拿你怎麽辦？

是啊，該怎麽辦？看眼下這種情況，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墳在半山腰的位置，四周樹木離的遠，所以每次董歡歡都很放心的燒紙錢，但還是要小心一點，盡量挑一個沒有風的天氣，森林防火查的嚴，如果被抓到了，是會罰錢的，情節嚴重甚至按罪扣押都有可能。為此，董歡歡都非常小心的。

董歡歡很想念父母和奶奶，獨自一人在這個社會裏摸爬滾打，她早都累了，所以每回來上墳時，她都跪下邊哭邊燒紙錢，然後回去會接着哭，哭的累了，她也就停下來了。

沒敢買太多燒紙，幾分鐘後就完事了，董歡歡在董其波的攙扶下，站起身來。她揚了揚自己的手，手指上帶的一枚閃亮亮的鑽戒，随即露出一副高興的樣子，脆生生的對長埋于地下的親人說：“爸媽，奶奶，你們看，我找到了另一半，你們放心，他對我很好。”說着說着又哭了起來，“他對我真的很好，我會幸福的。”

董其波一直立在一旁看着她，見她一直哭個不停，心疼的攬住她的肩膀，無論她是不是自己的侄女，他都已經愛上了她。聽見她對親人說的話語，董其波沉默了，無論他在愛她，可兩人之間有了這層關系，他都不應該在繼續了。彎腰朝墳頭鞠了一躬，他對她的親人無聲說道：“對不起，我還是讓她傷心了。”

這個世界上她最愛的男人，要再一次讓她傷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