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第三個世界09
待醒了, 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何時,腦子裏暈暈噩噩, 思緒萬千, 倒也不知到在想着些什麽,蕭靈隐只是看着對面那人坐在床頭, 披着件素淨清透白衫,背影瘦削過分, 清清明明。
緊緊閉合的窗外,遠遠透進來的浮光暈暈, 淺淺落在那人微露的圓潤肩部,白的透明。仿若在水中浸透了數千年的玉石, 瑩潤通透, 秀致輕巧, 讓人見之, 便想捧在手中, 好好賞玩一般。
想到昨夜,暗自羞愧,一時之間, 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待沉默了一會兒,他想開口, 移動身軀, 卻發現身體壓根不受自己控制, 他也說不出自己想說的話。
便只聽到自己淡淡開口說道, “昨夜……”
不知怎得, 不過二字,蕭靈隐卻隐隐感知這話語中的尴尬懊惱,甚至有些荒唐到難以開口。
這其間情緒,足以見其主人尴尬萬分的處境。
可是,自己并沒有說話,也并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
是自己身體上那附身的老鬼,蕭靈隐恍然大悟。
可是,自己現在居然能旁觀他的處境。
照他目前所言,難道昨夜,他也旁觀了一夜。
蕭靈隐內心一突,只覺分外尴尬,這種情景,可真是讓他難以自處,與此同時,心間又生了幾股惆悵。
雖然昨夜腦子有幾分糊塗,但如今清醒了,自然也是記起了之前發生的事情。
月華如水,心似熔爐,點點溫存,歷歷在目。
“昨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那人并未轉身,只是這樣說道。
蕭靈隐愣住,之前心中的種種想法,都揮之散去,他只借着自己的身體,望着那人。他拘束于這窄小身軀之間,卻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如同一個旁觀者,而且他只能借自己身體去看去聽去聞。
從前是沒有身體被那老鬼控制的記憶,現在卻是能夠觀看,卻依舊不能互相交流。
那控制自己身體的老鬼輕咳了一聲,也不多說其他。
那人起身,黑發散落,玉足着地。
蕭靈隐便見他系好衣衫,微濕面容,待收拾的毫無半分不妥時,他才開了扇窗,站在那裏,遲遲不動。
屋外清風拂過,耳尖便聞得幾聲輕鳴。
這屋子靠着後山,隔着山澗,窗外樹枝繁茂,青苔遍布,間有野花,岩石半裸。
若說這老鬼,此刻心中亦是無奈。昨夜突然醒來,有了知覺,不像之前那般丢了記憶,而且能夠觀察四周,雖不能控制身體,只能旁觀。但眼前所發生的一切,足以讓他震驚無助,只覺荒唐。
他就那樣看着年輕的自己用力的吻着那人,尋入那人口中,除了二人身上多餘的衣物。
他雖不能控制身體,但身體的欲望,歡好之妙,皆是感同身受。
夜間清涼,躺在地下卻半分沒有冷卻身體的熾熱,兩人互相依偎着,甚至有些忘我,隔着冷月,便見着那人濕潤的眼角,泛着淚光,膚白清瘦,秀逸的面容上帶起一片紅暈,恰如熟透了的蜜桃,嬌嫩欲滴,着實動人。
他便忍不住,從下到上,一一啃咬了個遍,才識得那甜味,初品清淡,後嘗研麗,從裏到外,剝皮取肉,吞入腹中,一幹二淨,便只留得個空核時,他也要舔上個千百遍,回味無窮。
那溫潤的觸感,歡好之後的滿足,真實的仿若行動的是自己一般。
可是,明明就不是。
蕭子瑜只能內心嘆氣連連,他一向不重欲,甚至清新寡淡無味到了極致,曾經同僚們邀請他去酒樓尋見嬌媚的小姐們,他亦是坐懷不亂,沒有半分慌張或是動容。
同僚們都誇他乃真君子,或是重情人。
他曾有一門婚事,乃是他及冠之後,恩師替他張羅,做媒,那小姐乃出生江南,是個詩書之家,據說生的眉目清秀,溫柔賢淑,但還未完完全全嫁給他便因一場突如其來的風寒病逝。
從那以後,他也未曾娶過續弦,倒是納過一門小妾,但那小妾是他在外為官時,曾救過他一命的苦命女子,他納她為妾,一是憐惜她的身世,二是為報救命之恩,三則是避免謠言。
曾有人傳,他不近女色,形式簡樸,一是他好男色,二是他不過惺惺作态,故作聖人而已。熟知他的至交,下屬,自然是清楚他的為人,不以為然。
但京城謠言越傳越遠,也越來越荒唐,他只能作出一點行動。
官場應酬之事,倒也并非多是荒唐,堂中飲酒作樂,樂妓翩翩起舞,女子輾轉衆人,添茶侍酒,歡笑晏晏,偶爾也有精通詩書,善于作詞的女子,吟詩作唱,已娛衆人。
至于其他,多是你情我願。
多數時候,他都是作壁上觀,做些詩歌,倒是不像那些風流才子,攜妓同游。
“隔間已備好了熱水,你還是急忙洗漱一般吧。”何安回頭,望了床榻上躺着的,衣衫半露,眉頭緊皺的男人。
這間屋舍雖不大,但也用屏風做了隔斷,留出了一個較為私人的空間。
蕭子瑜起身,去了屏風隔斷的隔間,梳洗了一番,那人一早醒來就連忙梳洗,開了臨近後山的窗戶,除此之外。
蕭子瑜偏了偏頭,借着微光,看向右臂肩膀處依舊通紅的,深深的牙印。
其實後來他也困倦到睡熟了,醒來有了知覺還是因為肩膀上傳來的陣痛。
那人盯着自己的肩膀上那三顆小痣處,狠狠地咬了一口,咬地着實重,很深很痛,甚至有些咬牙切齒,歇斯底裏。
咬完後,還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神情複雜至極,蕭子瑜甚至有些摸不着頭腦。
甚至那人,還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你真可恨!”
這樣的話,着實不像那人說的出來的。
蕭子瑜對那人的觀感便是,如若這人不出生帝王家,生在江南豪奢之家,閑時讀書品茶,偶爾攜友相游,應是一世美滿。
他性格溫潤,少鋒芒,如水一般,沉穩度當,既無登高絕頂之意,也無名利之心,倒是比他年輕時還要像是個書生一般,不争不搶,清靜無為。
這樣的人,高居帝王之位,又是何等感覺。
此時的他,沒有想過,此時的他,更不曾清楚這人心中所懷所想,非在一時,而是千秋。
……
這片土地,從來都是人來人往,新的換了舊的,待新的變成舊的,又被新的所取代,從來就沒有例外。人命卑賤如塵土,甚至連土地都不如,因為好田地還能換取糧食耕種。
很快,何安身邊一個照料的侍衛便消失了。
那房間內的女子,也被他派人細心送走了。
當朝女子,因為前朝之亂象,因而民間較為開放,離婚改嫁不少,此時并未興起所謂貞節牌坊,女子一生為夫守寡之事。
雖有人批評改嫁過多之事,但重點在于夫妻之間,婚姻過早,不細心選取,往往過于沖動,待到成婚後,有了孩子,卻想要離婚改嫁,這樣的事情多了起來,不免有人批評。
若說做媒,定親一事,便并非一面都不見,而是尋了媒婆,看了生辰八字,尋了吉日,找一酒樓或是園宛,兩家人帶着孩子互相見面,若男方中意,便插一金釵于冠鬓之中,若不成,便送彩鍛二匹,用做壓驚。
男方中意後,兩家便可尋日子定親了。
所以當朝男女之防,并非過大。
只是,這個事情,聽起來确實有些荒唐,雖然什麽都沒發生,那女子只是在自己床榻上睡了一晚,但此等事情,聲張出去便是壞了那女子名節,而且本是為母守孝,以防有人以訛傳訛,何安便好好懲戒了一般。
之前,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身邊人有不少眼線,他只是不在乎,懶得搭理。
但如今,威脅到了自己的安全,他定然不會輕易放過。
何安承認他是個心狠之人,很能适應環境。
身處這樣的時代,看似平和,實則風起雲湧,黑暗壓迫層層,人命如草芥。
争還是不争,只在一念之間。
很快這件事情,便平息了,毫無半分影響。
他也不曾去找過那蕭靈隐,而是埋頭苦讀了起來。
帝王之心難猜難懂,他也不屑去猜測争奪。
帝王之位,說到底還是得操勞過多,何為威信,自然是征服其他人,讓大臣佩服,平衡朝中勢力,讓臣子為自己所用。晉朝文臣勢力膨大,帝王一舉一動多受牽制。
京都作為晉朝朝政中心,與地方勢力的糾葛極其之深。
皇帝的威嚴從何而來,自然是靠着朝中大臣的擁護,上行下效,始終如一,便成準則,得以控制地方。若無手腕,又無心力,不得擁護,自然只能高居帝王之座位,卻如傀儡,畢竟皇帝身處京城,而天下國土之大,自然不可能一一掌控,此時便依賴于國家政體,也就是朝中的臣子。
……
在說那阮靈珠,經此一事,擔心受怕之餘,更是心寄佛道。
本來她年近十五,家中早已替她張羅起了婚事。
但因此事發生,也不太拘束她,在父母看來,比起以前的略有刁蠻任性,她人更是安穩沉着了不少,平日裏念此,更是任由她,對她嬌寵更盛。
對此,阮靈珠有時念想着父母,夜間甚至不知不覺流下眼淚。
偶爾讀着當朝詩書,或邀親近玩伴,同游踏青,腦海裏那些灰色的記憶也不知不覺淡去了不少。偶爾給經營商鋪的父母提些新奇的此時還未興起的想法,父母也都稱贊她,家中的商鋪生意蒸蒸日上,竟是比以前還要紅火幾分。
因而,父母給她的花銷更是增加了不少。
話說八月中旬,中秋佳節,蕭靈隐本是想要去尋何安,卻遭到拒絕,避之不見。
他也毫無辦法,便只能将心思放在讀書中,直到那重陽時節,九月九日,這才見到了他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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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