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爆發的死士荷忍

“解決了，被我吓得去大長秋自己領罪去了。”元昔拊拊掌，一派氣定神閑，随意扇扇掌風，瞅着那濃郁的中藥一臉的苦不堪言，“哎，這藥看着就苦，我去外面透透風。”

“我也去。”花眉瞅了眼杵在一旁的君臨，不想和他呆在一塊，逃也似的要跟着元昔跑，不料君臨卻是沉聲附和道，“朕也去。”

他落拓向太後行了告退禮，随後跟上了毛猴子般往外蹦的花眉，一把圈住她手，“跑什麽跑，雪下的這麽大。”

她這才認真看向殿外，鵝毛大雪沒停地落，風霜蔓延開來，如同他的眼神。

花眉擡頭瞄着他瞬息萬變的一張臉，方才可是真把她吓壞了，以為他要拿着刀子剜自己肉，現在猶是心有餘悸，冷不丁打個寒顫，君臨以為她冷，把自己大氅解下，給她裹上，黑壓壓罩得她密不透風。

一想起來便種種帶氣，她洩憤般要扯下來，君臨攥住她的手，另一只手給她撐着竹傘，雪濃染着風，漫步在暴風雪中，兩人渺小的似相依為命的銀粟，無邊無涯，照舊被雪淋着往宮外走，默默的，閉口不談利益糾纏。

君臨凝視着她的側臉，雪膚紅唇，冰雪一般難以消融的怨。

他不知道這幾日經歷了這麽多她會怎麽看自己，以前恨不能睥睨天下，可如今在她身邊越發怕這種隔閡，兩人橫絕千古，于是他低了低姿态，把傘往她頭頂移了移，肩上覆滿雪。

權利之毒深入骨髓，人一旦沾染上，沒有不惡貫滿盈，而他便是這世上嘴臉最醜惡兇險之人，曲高和寡沒有之一。

多麽期盼冰雪消融那一天，宛若幽冥隔絕的孤鬼，見了她，好像見了太陽一樣，心裏撒的種的都是寸寸暖融融的光，陽間的樂事，亦能無牽絆地觸摸。

他心裏忖着，愈清晰，愈是嘆息。

正是各種輾轉思慮，忽然間上離嗖的跪倒身前，“啓禀皇上，屬下查明宮女素兒并未去大長秋領罪，方才發現其從冷宮中跑出，被禁衛軍緝拿，自言婉嫔受她恐吓服下毒酒已自盡于冷宮中，慎刑司內蒙面死士荷忍奪命而逃，此刻帶着婉嫔的屍體殺出內宮，禦林軍正在直城門相攔。”

花眉當即驚住，婉嫔她——竟然就這麽死了！明明太陽都已升起，可她卻死在了黎明前。

她忍不住往直城門奔跑，君臨攔不下她，亦是随着趕赴直城門，見刀戟殺伐一片，重重包圍內，荷忍背着婉嫔的屍體左右攔擋，佛擋殺佛，表情猙獰可怖。

呃......只是為啥婉嫔的胳膊在晃呢，我去，手也在動——詐屍啦！

婉嫔忽然掙紮着從荷忍背上落地，尚不明局勢，喘着粗氣，“呼呼，憋死我了，原來我沒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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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臨指腹按壓着長長劍鞘，一手提劍，掃了眼身前禦林軍堆積的烏壓壓屍體，表情生冷，一早他便将薛妃害她的毒藥掉包成了假死藥，理所當然地以身死之名平息這場鬧劇。

荷忍面容現出一陣狂喜，自知已入死境毫無退路，煙消雲散的死寂，他奮力搖着婉嫔，“我不會讓你死的，今天我就要帶你出去！”

“不，不似——”婉嫔還沒搞懂什麽個情況，便被身前君臨截住，“從此刻開始，你不再是朕的妃子，典籍永遠除名，婉嫔已經死了。”

他冷冷一瞥荷忍，揮揮手示意禦林軍動手，“至于你，行刺寡人，作亂皇宮，法不容誅。”

瞬間又是一場戮力厮殺，血腥味在直城門蔓延，花眉急忙把婉嫔架到一旁，血肉橫飛間視線漸漸被紅色的雪花阻擋，她咬着牙看向君臨，他負手而立，靜靜觀覽着輪番交疊的生與死，一塵不驚，橫絕蠻情。

一波又一波禦林軍蜂擁而上，荷忍轉眼間被包圍吞噬在銅盔鐵海中，劍雨橫飛，折戟弩奔，冷兵器的嘶鳴摩擦聲震耳欲聾，一切都終将結束。

君臨沉默地孤獨地轉過身，眼眸中定格着花眉怨恨不解的神情，思念褪去的煎熬，間知覺失去的麻木，轉身獨行之際，一切已化作虛無。

可混亂中花眉卻拼命攔住了他的去路，橫重亂撞闖入了他的視線，聲嘶力竭大吼，“你放過他吧，他只是想救婉嫔出去，你就不能有點慈悲心腸嗎？”

“朕沒有慈悲心腸。”君臨嘴角帶着苦笑，“朕冷血的很。”

“你...”花眉一咬牙，拔出他腰間的長劍，疾如風般闖入了刀槍劍雨中，君臨錯愕地要抓住她，可惜只是捕捉到了拳掌間的烈烈冷風。

“你瘋了！何必執意為一個死人求情送命！”君臨終于幾步追上她，顧不得溫柔體貼，兩眼充血。

死人的鮮血噴濺在花眉臉上，她一抹臉滿面血紅，揮劍直至君臨，“你這種冷血動物根本就不懂，人與人之間最重要的是感情，整個天下都是你的，所有的六宮妃嫔也都是你的，為什麽你就不能放過他們？憑什麽只能你抛棄冷落她們，而她們卻不能擁有不喜歡你的權利？你以為你自己是誰！”

“朕是皇帝！”君臨搖着花眉的肩膀低喊，“朕不殺他，他便殺朕！”

“可他已經敗了，你為什麽不能放他一條生路？”花眉反駁大吼。

“他敗給的不是朕，是皇權，是所有大齊的子民必須尊崇的至上皇權，若有觸犯，殺無赦！朕苦苦維系的，是大齊的命脈之本，你懂麽！”

君臨拳頭緊攥，指甲嵌到皮肉裏，裂開一層血皮，他深惡痛疾，怨毒地猜忌，她，終究是不懂他。兩個世界的人，不相為謀！

“不懂！我讨厭皇權！讨厭你！”花眉奮力掙脫開他，破口大罵，“你這個自私自利沒人性的人，你活該孤獨終老！”

君臨冷呵一聲，“是，朕活該，那你呢，你就不怕死嗎？”

“生我所欲，死我所欲，二者不可兼得，舍生而取義！”花眉一聲咆哮，熱血當頭失了理智，擡着劍便去了亂戰中，頭也不回，君臨還要攔她，手卻停滞住，瞳孔駭然放大。

“炭精，快趴下！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