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在意
孟笙一家三口風嶺島之旅還剩好幾天,尤其是第一次上島的夫妻倆,特別喜歡島上悠閑自在的慢生活,便沒有着急和紀闵藍他們一起回程。
因為回A市随時都能見面,也不打算特地早起送行。
出發那天早上,常年賴床的夏驚秋難得起了個大早。吃早飯的時候,和坐在對面的紀闵藍同樣昏昏欲睡,不過她就不如對方幸福了,困得睜不開眼還有人伺候着喂飯吃。
夏驚秋癟癟嘴,羨慕嫉妒使人清醒,她可以自力更生。
吃完早餐,梁燕開車載着其餘三人來到碼頭。
周正率先下車,從後備箱搬出一個行李箱。這裏邊幾乎都是他的東西,只有一雙金魚拖鞋和真絲睡衣是紀闵藍的。
周正拖着行李箱回到還在犯困的紀闵藍身邊,牽起他的手,看着梁燕和夏驚秋,笑了笑說:“燕姐,秋秋,你們回去吧。”
然後湊到紀闵藍耳邊,輕聲教道:“寶寶,跟燕姐秋秋說再見。”
紀闵藍打起精神說:“燕姐,秋秋,再見。”
從民宿到碼頭這一路,夏驚秋一直憋着情緒,此刻再也忍不住了,有些害怕地問道:“哥,等你治好病了,還會回來嗎?”
周正松開握着行李箱推杆的那只手,擡起放到夏驚秋頭頂按了按,見人難過便故意逗她開心,“怎麽,治好病我就不是你哥了?家都不讓回了?”
“哥你煩死了!”夏驚秋破涕為笑,會回來就好,經過這幾年的相處,她早就把周正當親哥了,一家人理應生活在一起,“那你們什麽時候回來呀?”
“說不準,”周正回道,“要回來的時候提前跟你說。”
“嗯!”夏驚秋重重點頭,“那就這麽說定了。”
梁燕偏過頭不着痕跡地抹去臉上的淚,幾步上前,從兜裏摸出一張銀行卡遞到周正面前,“阿正,這張卡你拿着。”
紀闵藍瞌睡徹底清醒,意外地看向梁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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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正皺了皺眉,沒接,拒絕道:“姐,謝謝。但我不能要。”
梁燕解釋道:“卡裏的錢是這些年餐廳除去所有成本的淨利潤,就二十來萬,也不多。咱們餐廳能持續運營到現在,多虧了你的手藝,這錢你不要誰要。阿正,收下吧。”
見周正油鹽不進,梁燕繼續苦口婆心:“你們明天就要去A市了,那裏是首都,消費水平可不能跟咱們這小島比,去醫院治療的費用,還有日常花銷,都不是小數目。就你那點存款,看病都不一定夠呢。”
周正每個月把大部分工資都捐了的事,梁燕是清楚的。
周正:“......”
即使他從未向紀闵藍隐瞞過他沒錢,是個窮鬼,眼下被梁燕這麽正式的指出來,男人的自尊心多少有點受損。
偏偏紀闵藍還要在一旁添油加醋:“......我有錢。”
“那看阿正願意讓你養不,”梁燕說,“要他願意,我就不多管閑事了。”
于是紀闵藍期待地看向周正,沒等他問出口,周正便接過了梁燕手裏的那張卡,深呼吸一口氣說:“姐,就當我借你的。”
知道周正要強,梁燕沒再說什麽,順着他的話應。
時間差不多了,離別在即,梁燕和夏驚秋依偎在一起,母女倆眼眶都有些泛紅。
梁燕眼裏暈着淚,臉上卻帶着笑,看着同樣依偎在一起的周正和紀闵藍,最後交代道:“阿正,小紀,你們在那邊一定要好好的,好好治病,好好吃飯,別瘦了。有事随時聯系,我和秋秋永遠都在,等你們回家。”
上船後,趁還未起航,紀闵藍好奇問道:“周正,你和燕姐他們為什麽關系這麽好呀?”
周正回道:“燕姐的丈夫是邊防軍人,五年前意外犧牲,留下燕姐和秋秋。燕姐很愛他,對方意外身亡對她打擊很大,有一天喝多了意外墜海,秋秋當時也在,跳下去想救人,但她那時候又小又瘦,沒什麽力氣。”
憶起當年的場景,周正想起都有些後怕:“要不是我正巧路過,兩個人恐怕都沒了。所以,她們一直都很感激我,對我也很好,時間長了,慢慢就像家人一樣。”
原來如此。
紀闵藍忍不住唏噓,燕姐平日臉上總是挂着笑,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傷心往事。
輪渡啓程,熟悉又厭惡的暈眩感來襲,讓紀闵藍再沒心思琢磨任何的事情,他抓着周正的手,催眠自己盡快入睡。
飛機降落到A市機場,已是下午一點。
周正原本打算他們吃過午飯再回去,但紀闵藍的暈船後遺症一直延續到現在,惡心、反胃,壓根兒吃不下任何東西,他們便直接打車回紀闵藍租住的公寓。
每周固定的時間有人過來打掃,所以即使房子的主人已經離開好幾個月,家裏也保持得很幹淨。
進屋,紀闵藍打開鞋櫃從裏取出一雙全新的灰色棉鞋,放到周正腳邊,大概比了比大小,感覺應該合适,打起精神笑了笑:“搬進來那年就給你準備的,今天可算派上用場了。”
周正的心化成一團綿軟的雲,擡手揉了揉紀闵藍蓬松的發頂,眼裏盛滿澎湃的愛意和心疼。
紀闵藍有點承受不住周正這樣的眼神,他移開視線,脫掉腳上的鞋,穿着一雙白襪坐到靠牆的矮凳上,撒嬌似的說:“我的小金魚呢。”
接收到指令,周正把行李箱平放到地上打開,從裏面找出紀闵藍要的小金魚拖鞋,再親手幫人穿上。
紀闵藍伸腳踢了踢周正的腳,“你也換上,看合不合适。”
周正聽話換上,碼數不大不小,正合适。
紀闵藍滿意地笑起來,蒼白虛弱的臉因此染上一絲鮮活。
周正看着心疼,一手摟住他的腰,一手放到腿彎下,把人抱起來,下巴蹭蹭他的額頭,問道:“寶寶,卧室在哪兒?”
紀闵藍順勢靠在周正身上,雙手虛虛圈住他脖頸,安心地阖上眼,“樓上。”
周正輕松抱着人上樓,走進卧室,騰出一只手掀開棉被,輕手輕腳把紀闵藍放到床上,脫掉厚重的外衣,把人嚴嚴實實裹進被子裏。
紀闵藍全程閉着眼睛任周正擺弄,是全然信任依賴的模樣。
周正坐在床邊,摸了摸他的臉,輕聲說:“睡一會吧。我去熬點粥,多少吃點。”
紀闵藍輕輕蹭着周正的掌心,嘴裏發出類似小動物的咕咕聲,喃喃應道:“嗯......”
細微的腳步聲響起,走遠,被一道關門聲徹底隔絕,紀闵藍在這些聲響中陷入深眠。
等再次聽到周正的聲音,他已經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紀闵藍迷迷糊糊被周正抱起來靠在床頭,溫熱的粥喂到嘴邊,他閉着眼張嘴含住,嘗到陌生的味道,他癟癟嘴,睜開眼睛,有些失望地看着周正:“不是你做的呀。”
“喊的外賣,”周正回道,“家裏什麽都沒有,買了東西再做飯太耽誤時間了。”
“不好吃嗎?”周正嘗了一口,味道還不錯,紀闵藍應該吃得慣。
“勉勉強強吧。”紀闵藍吃掉又喂到嘴邊的粥,明晃晃嫌棄道,“沒你做的好吃。”
“那等你休息好了,咱們出去逛超市?”周正說,“把需要的東西買回來,晚上自己做飯。”
聽了這話,紀闵藍瞬間就精神了。和周正一起逛超市、回家做飯,這可是他憧憬了好久的畫面。
喂飽紀闵藍,周正把剩下的粥全部消滅幹淨。
紀闵藍吃飽喝足,恢複活力,嚷嚷着現在就要出門逛超市,迫不及待穿上外套牽着周正跑下樓。
準備出門時,看到大門,紀闵藍這才想起來還沒給周正錄指紋呢。
加上周正的指紋後,紀闵藍看到智能鎖上的數字,想到什麽,笑着對身後的周正說:“其實還設了個密碼,你猜猜我設的什麽?”
周正想了想,說出一串具體的數字——
是七年前,他們确定關系的那一天。
紀闵藍側過臉驚訝地看向周正,沒想到他居然一猜就中。
其實紀闵藍的表情已經很明顯了,但周正裝作不确定,俯在他耳邊确認道:“寶寶,我猜對了嗎?”
紀闵藍後知後覺感到害臊,紅着臉嗔他一眼,“就你聰明。”
慢悠悠逛完超市,倆人滿載而歸,像尋常恩愛小夫妻似的一起準備晚餐,當然最後掌勺的事只能周正來,紀闵藍現階段想幫忙都幫不上。
席間,紀闵藍咽下一塊鍋包肉,看着坐在對面的周正問道:“明天幾點的門診呀?”
如果時間比較早,他今晚得早點睡,不然明天肯定起不來。
周正頓了頓,猶豫再三後,還是決定現在坦誠:“寶寶,明天我自己去。”
紀闵藍恍然間有一種被周正抛棄的錯覺,眼眶一下就紅了,有些受傷地問:“為什麽不讓我陪你......”
周正放下筷子,起身走到紀闵藍身邊坐下,把傷心的人一把摟進懷裏,啞聲解釋:“寶寶,你知道的,我一直希望自己在你心中是個正常人。我不想,不想讓你親眼看着我走進精神病院......”
“沒關系的,沒關系。”紀闵藍很着急地表明自己的态度,“周正,我不在意。”
“可我在意!”周正箍着紀闵藍腰身的胳膊無意識收緊,呼吸也變得急促,“我在意......”
平日裏,周正在紀闵藍面前真如他自己所言,竭力保持着正常人的形象,溫柔、高大、可靠,然而此時此刻,紀闵藍再次感受到,周正其實是一個情緒随時會崩潰的病人。
“周正,好了,沒事了,沒事。”紀闵藍擡手摟住周正的腰,輕拍着他的後背,繼續安撫道,“我知道了,我不去。我就在家裏乖乖等你回來好不好?”
周正無法回答好與不好,只是用盡全力抱緊紀闵藍,把臉深深埋進他肩窩。
周正瀕臨危險的情緒在紀闵藍不厭其煩的撫慰下漸漸恢複平穩。
于是倆人繼續吃飯,飯桌上安安靜靜的,沒人再說話。
吃完飯,周正收拾碗筷到廚房清洗,紀闵藍在位置上坐了一會兒,沒聽到裏頭傳出洗碗的動靜。
紀闵藍起身,來到廚房門口,看到周正頹喪地弓着腰撐在洗碗池邊,一時間鼻酸得厲害,幾步沖上前,從背後緊緊摟住周正,帶着一絲哭腔說:“周正,你別胡思亂想。在我眼裏,你就是全世界最好、最厲害的男人,是我紀闵藍的老公,不是什麽病人、瘋子,我也不準你這麽想!”
周正擡手拉開紀闵藍的胳膊,轉過身一把将人抱到幹淨的臺面上,按住他後頸,在對方的小聲驚呼中吻了上去。
周正吻得很兇,很用力,像是要把人拆骨入腹。
紀闵藍呼吸粗重,竭力跟上他的節奏,忽然感到下唇傳來一股劇痛——周正咬破了他的唇肉,正吸吮着傷口源源不斷溢出的鮮血。
紀闵藍蹙起眉心,小聲嗚咽:“......唔疼,老公疼......”
周正猛然驚醒,停下動作,額頭抵住紀闵藍的,重重喘氣。
紀闵藍疼得整個身體都在發顫,看着被自己弄出來還在滲血的傷口,周正心疼又自責,嘴唇再次靠近,伸出舌尖小心翼翼舔掉血跡,聲音又悶又沉,“對不起......寶寶對不起。”
紀闵藍無聲又委屈地掉眼淚,不想說話。
“寶寶,別不理我,”周正有些無措,伸手給他擦眼淚,“還疼不疼?”
紀闵藍癟嘴擡臉,淚眼朦胧地含糊道:“你再親親,再親親就不疼了。”
周正心都要化了,低頭在他傷口處親了又親,還附贈了好多句深情又沉重的“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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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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