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江南:

這時節已是歲末之至,即使是在煙雨樓臺的江南也難免多了幾分清冷。青石臺階上霜寒輕覆, 早前争相繁豔的枝頭也不見暗香, 這寒天景色看似很空曠, 卻也有熱鬧之處。

一輛黑色的汽車停在臺階下, 車門打開,一個小厮似的男人先行下車打着傘,靴子踩在枯葉上, 接着從車上下來了一位穿着/軍/裝的年輕男人。

男人年齡不大,看起來也就二十來歲。風紀扣扣到最上面 ,垂下的眸子裏有種疏沉的冷漠,和這十裏洋場格格不入。

“謝少。”門口主事人連忙迎出來, 伸手接過男人手套。

謝宴微微點頭。

青年一路進來,不少人面色都變了。

雲州本是商富之地,大家都來這兒發財。但不久前東三省/督/軍/入江南, 強行占了這塊肥肉,如今滿城皆是兵衛, 自然有人不滿。但再不滿卻也抵不過槍子兒, 因此只得咽下這口氣 。

很少人見過/督/軍/謝白淵,但卻有不少人見過謝宴。

謝宴原本不姓謝, 有人說他父母就是為謝白淵所殺, 但卻認賊作父,改姓了謝。但這些畢竟只是傳言, 誰也不知道。

底下各懷心思, 表演已經開始了。

青年慢慢放下手中的茶杯。

“謝少, 今日場子裏頭牌明香小姐要尋個賓客。”尋賓客只是表面話,洋場裏活的女人,無非是找個下家。

謝宴半阖着眼看不出情緒,沒有人知道他是來幹什麽的。只是那尊大佛坐在那兒,想放肆的便也只能規規矩矩了。老板娘眼珠轉了轉,揮手叫來一旁發愣的女孩。

“小啞巴,看清了沒?”

“就那邊坐的那位,謝少,過去給他添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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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袅還沒反應過來便被将茶壺塞在了手裏。

她這次的身份是一個茶館老板的女兒,因為家道中落,便被賣到了場子裏。本來以她的樣貌是不必做這些端茶送水的事,但江袅是個啞女。她本就生的稚弱,看起來怪叫人心軟。老板娘下不去手便也只能叫她日常打打雜什麽的。

手中茶壺溫溫的,江袅還有些猶豫便已經被人推了出去。索性臺下衆人都聚精會神看着表演,沒有人注意到這兒。

江袅剛走到青年桌前,便被一把/槍/抵住了後腰。

随行的小厮目光冷漠,女孩指尖顫了顫,聽見那一直閉着眼的青年終于出聲:“沒事。”他聲音很冷,卻很好聽,有股青年人不常有的穩戾。

小厮垂眼收了/槍/。

江袅松了口氣,小心将茶杯端過來倒着茶水。女孩手指纖長,骨節處微微有些泛白,在洋場燈光下莫名的好看。

謝宴合上茶蓋,慢慢擡眼。在江袅離開後對身後人道:“去查查那女孩家世。”男人應了聲,轉身離去。

江袅回來後老板娘不自覺有些失望。

謝宴來歡場的次數不少,可身邊卻從未有姑娘陪同。這樓裏美人衆多,卻沒有一個人能入他眼。老板娘想着興許是口味不同,這次便叫小啞巴去,誰知卻還是沒有留下。

“算了算了,去後臺幫忙吧。”她甩了甩手裏的花,江袅點了點頭,端着盤子離開。待走到沒有人的地方才松了口氣。

‘系統,剛才那個就是這次的攻略目标謝宴?’她這次的任務很棘手卻也很刺激。系統說必須嫁給攻略目标的義父,同時又勾引攻略目标,二者同時進行。

腦海裏聲音頓了頓:‘是,只是不知道他這次來這兒是做什麽。’

‘管他來做什麽,最終只要帶走我就好了。’她眸光輕瞥,緩緩笑了笑。

系統知道她心中已經有了主意,便也不再多言。

臺上的拍賣已經快到最重要的環節了。明香換上洋裝,看了眼旁邊正在擦桌子的女孩。

“小啞巴,過來幫我系扣子。”她語氣嬌縱,眼底也有些不耐。

本來一個打雜的和她并沒有什麽利益沖突,但她就是看不慣江袅,或者說看不慣她那張臉。清高嬌貴的跟個大家小姐一樣,其實還不是出來賣的。

不過她是個啞巴,賣不出去而已。

女人眼中閃過一絲惡意。

江袅早知道她打的什麽算盤,卻還是過去了。

洋裝扣子在底下,她剛蹲下身子準備扣便被踩住了手指。她鞋跟很高,踩在手上尖銳的疼。

“誰讓你髒手碰我的,先洗洗再來掂量掂量自己吧。”她松了腳,拿起桌上的茶水潑在女孩身上。

江袅躲閃不及被潑了個正着,頭發濕淋淋地滴着水。幸好茶水并不熱,要不然能褪下層皮來。

一邊知道明香脾氣的人已經見慣不慣,原本還準備替江袅說兩句,現在卻也不敢了。

昨日裏準備拍賣的時候就有人來打過招呼,說要買下明香做姨太。看老板娘的臉色,那人背景肯定厲害,今日一過,說不定這歡場上的麻雀就要變鳳凰了,誰這時候敢多嘴呢。

謝宴正準備離開,無意瞥見這一幕,腳步停了下來。

“謝少?”身邊伺候的人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便看見了那會來倒茶水的那個姑娘。

茶水順着額頭滑落,女孩低着頭像是在服軟,明香還待發作卻被身後人拉住使眼色。這才注意到門口的/軍/裝/青年。

青年剛剛戴上手套,眉眼肅穆冷冽。他只淡淡看了一眼,明香身上便生了寒意,再也不敢放肆。

“謝、謝少。”她強顏歡笑喚了聲,青年卻并沒有理她。

/軍/靴/踩在地板上,謝宴脫下帽子坐在椅子上。身後副官見狀扶起地上跪着的江袅。

“你很會教訓人?”江袅聽見他問。

明香面色剎時就白了下來。

老板娘見情況不好,笑着遞上一杯茶:“樓裏姑娘不懂事,沖撞了謝少,我代為賠罪。還望謝少高擡貴手,放她一馬。”

“明香被陸二爺看中,今晚……”

她最後一句才是重點。謝宴低頭笑了笑,手中茶杯傾斜也倒了女人一身。

那洋裝是陸二爺特意送來讓她今晚穿上的,現在上面卻滿是茶漬。明香眼中憤恨,想要說什麽卻被老板娘瞪了回去。

“謝少可是消氣?”她知道謝宴是在為小啞巴出頭,因此雖這樣問着,眼神卻看向了一旁的江袅。

被衆人在這樣的目光下注視着,女孩有些不自在,微微攥住了衣角。

謝宴看清她手上紅痕,是被鞋子踩過的痕跡。

明香面色變了變,看着靴子走到面前。謝宴鉗起她下颌看了眼:“這麽醜,陸二爺也要。”他語氣淡淡,叫人不由提了口氣。

明香與他近距離接觸,雖然害怕,心卻跳的更快了些。謝宴的樣貌有種沉肆的風流氣,一筆一劃都讓人心驚膽戰。

青年呼吸噴灑在脖子上,皮手套觸感冰涼,明香目光漸漸有些癡迷。卻忽然被人按着頭砸在了鏡子上。

這變故猝不及防,衆人都來不及防備便看見明香臉上血色。鏡子碎了些,女人臉上血珠緩緩流了下來。捂着臉尖叫起來。

‘啧,真狠。’系統看着搖頭感慨。

江袅眼中有笑意:‘我倒覺得他很合我胃口呢。’

老板娘回過神來時面色也變了:“謝少,您這樣……讓我怎麽跟陸二爺交待?”

她面色為難,謝宴淡淡垂眼扔了手套。

“問起來就說是我看不慣他,他要有問題就來督軍府。”帶血的手套落在地上,青年接過紙巾擦了擦。

老板娘還愣着就被人塞了一疊錢。

“這丫頭我們買下了。”副官看了眼江袅。

直到坐上車女孩還有些暈暈乎乎。

前面有人開車,她和那位謝少一起坐在後排。他不說話,江袅也不敢說,只是看着窗外風景心中微緊。

女孩皮膚很白,頭發又很黑,軟軟的披在肩上,側過面容時像是江南巷子裏的紅梅,平白生出幾分清豔氣。

謝宴點了支煙,微微眯了眯眼:“你叫什麽名字?”

似是沒想到青年會問她。江袅回過頭來眼中閃過一絲驚慌,見他目光平穩,不似那會在樓裏時的戾氣,微微松了口氣。

她猶豫了一下,小心拿過青年的手。他手上全是傷疤,和面上清俊截然相反。

女孩手指軟軟的,謝宴眸光頓了頓,緩緩攤開掌心。

‘江’她停了一下,又寫了一個‘袅’字。

司機在後視鏡上看見,也才明白這姑娘是個啞巴,不由有些可惜。他目光看的分明,謝宴淡淡瞥了一眼就叫男人将原本準備說的話咽了下去。

車子平緩行駛着,最後停在一棟有些年代的別墅旁。

江袅看見上面寫着“官邸”兩個字。她跟在青年後面有些好奇。

兩人剛進去傭人就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謝少,/督/軍/在樓上等你。”旁邊管家似的人上前接過衣服,低頭道。

謝宴微微點頭,看向江袅:“帶她去梳洗一下,今晚住在我那兒吧。”他這話一出管家微微有些驚訝。

謝宴向來不近女色,這還是第一次帶人回來。但似又想到了什麽,男人沒再多問。

江袅跟着傭人一直到裏面房間裏。

“小姐,管家讓我們來幫您梳洗。”兩個丫鬟過來幫她脫掉衣服。

江袅從未見過這種陣仗,臉紅了紅,卻是後退了一步。

丫鬟也識眼色:“小姐要是想自己來的話那我們便在門外候着,衣服就在托盤裏,您換上就好。”

江袅點了點頭。

她身上被潑了茶水,正粘膩的難受,确實應該洗洗。

二樓書房裏:坐在書桌後的男人緩緩慢慢擡起頭來,他書正好翻在一頁空白上,淡淡問:“你今天動了陸兆的人?”

陸兆便是老板娘口中的陸二爺,在雲州頗有權勢,也算是一方地頭蛇。

謝宴跪在地上不說話。過了很久才聽男人道:“動了也就動了吧,只是不要再有下次了。”

“謝宴,你身上戾氣太重了,不好。”

青年垂眸不語,他向來沉默,很少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麽。謝白淵也不關心,像他這樣年紀的人,權勢、名利和地位都有了,也該享受些了。他想到自己後院裏叽叽喳喳那些女人,有些無趣。

“我正尋一個九姨太,聽說你今晚帶回來了一個姑娘,那就是她了。”男人道。

地上跪着的青年目光微頓:“她是個啞巴。”

謝白淵按了按眉心:“啞巴也好,我喜歡安靜點的。”

“去打點一下家裏,明天辦喜事吧。”

他目光又回到書上,已經做了決定。謝宴掌心緊握又慢慢松了下來,沒人注意到沉下來的雙眸。

盤子上放的是一套月牙色的旗袍,繡了些淡淡的邊兒,很是精致。

江袅看了眼,緩緩穿上。正這時丫鬟推開門進來,笑道:“我估摸着您已經差不多了。”

江袅點了點頭,任由女孩将頭發擦幹。

時下興洋裝,但謝白淵卻喜歡含蓄些的女孩子,因此府中太太們大都投其所好。這身旗袍是衣坊裏新做的,尺寸剛剛合适。

“原本還想着替小姐挽發,但就這樣看着,披着也好看。”那丫鬟似的女人道。

江袅有些無措。“謝少呢?”她看向鏡中精致的有些不像自己的面容,緩緩皺眉,在桌上寫道。

丫鬟笑了笑:“您是說少爺啊,他就在外面。”她話音剛落就聽見了外面管家敲門的聲音。

“/督/軍/讓帶小姐過來吃飯。”

他語氣自然喚她,江袅有些不安。

飯廳裏:

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坐在上位。男人身上有股/軍/人常有的肅穆氣,眉眼卻頗有幾分儒雅。江袅知道這大約就是那位/督/軍/。

女孩攥着旗袍有些緊張,不自覺看向一旁謝宴。

她穿着旗袍很美,身姿袅袅婷婷的,像是一株含苞的水仙。謝白淵閱盡風月,自然眼光不低。江袅在他所見過的人中雖不是最美的一個,但卻是很是能夠打動人心。

他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麽向來冷漠的謝宴願意為了她出頭。

“過來坐吧。”男人指了指自己身邊的椅子。江袅猶豫了一下,聽話地坐在了他身邊。

“我聽說你家道中落,這才被父親賣到了洋場。”男人聲音雖冷卻不強勢。

江袅點了點頭。

謝白淵眼中閃過一絲滿意,撫了撫女孩長發:“我明日會遣人去和你父親商議,你以後便呆在/督/軍/府中吧。”

他一句話就決定她的命運,江袅看向謝宴,卻見青年無動于衷。女孩眸光漸漸黯淡了下來,最終安靜地垂下了眼。

她生來坎坷,早已明白命不由己的道理,因此也不再寄希望于他人。

一頓飯吃的不是滋味。

謝宴站起身來:“我先回去了。”

謝白淵點了點頭:“去給九姨太父親一筆撫恤金。”

青年看了女孩一眼,應了聲。

/軍/靴/離去像是踏在人心上,江袅不自覺咬了咬唇,卻被人握住了手。

“聽話一點,我會給你很多。”男人語氣溫和,若有所指。

女孩慢慢斂下了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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