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謝聞還未問清究竟,對方便挂斷了電話。
張詩婷傲氣十足地踩着高跟,每走近一步,鄧芮茗的心就提起一分。
“不介意我坐着吧?”
嘴上這麽問,實際她已經拉開椅子坐下了。
鄧芮茗感覺皮膚在發燙,尤其面頰好似火燒。警覺地盯着對座的女人,想辦法讓底氣足一些,可眼神怎麽都有些閃躲。
氣場相差太大了。
張詩婷輕啓紅唇,“真巧啊,竟然在這遇到你。”
說着看看四周,又裝模作樣問:“謝聞呢。沒跟你一起麽?”
“就我一個。你要是想他的話,自己去找他啊。”她眼珠上下滾動,微微打量。
“哦?”張詩婷身子前傾,好奇地看着她,“原來你們沒有在戀愛啊?”
她撇開眼,陰陽怪氣地說:“當然沒有。你以為我們跟你和陳睦一樣愛勾搭麽。”
前者輕笑,并未因此被激怒,反而更像松了口氣。
鄧芮茗見她神态輕松不少,斜視道:“看來你很高興我跟謝聞沒在一起啊。”
她将頭發撥至肩後,笑而不語。
鄧芮茗又譏諷:“你應該挺見不得他好吧?”
“這倒沒有。”她莞爾,“我只是見不得男朋友的前女友眼光太差,會看上謝聞那家夥。”
“怎麽說你好歹跟陳睦在一起過,如果你又看上我不要的男人,我都為你感到悲哀。”
話語間,滿是對謝聞的瞧不起。
鄧芮茗将她嚣張的态度收入眼底,沒由來一陣氣惱,反駁說:“都分手一年了,你怎麽好意思還對謝聞這樣苛刻?他到底怎麽你了!”
“沒怎麽樣。”張詩婷慢悠悠地撥弄手腕上的镯子,問了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你猜這個是陳睦什麽時候送我的?”
鄧芮茗眯起雙眼。
“就是我決定跟謝聞分手那天。”她滿不在乎地笑笑,好似在說別人的事情,“如果我要求類似的,謝聞肯定也會送我,但他始終和陳睦相去甚遠。與其在他身上得到百分之百的愛情和百分之五十金錢,倒不如拿陳睦給的百分之五十愛情和百分之百金錢。”
“說了半天,你不就是嫌棄謝聞沒陳睦有錢麽。”鄧芮茗瞥了眼她放在邊上的leboy,嘲弄道。
她不以為然,“話可不能這麽說。我不是嫌棄他,而是他的能力給不了我想要的。每個人的價值觀不同,追求自然不同。有人偏好愛情,就有人偏好物質。既然陳睦和謝聞都能給予我愛情,我又不是特別看重愛情的小姑娘,自然選擇能給我更多物質的那個了。”
鄧芮茗厲聲質問:“難道這就是你跟陳睦出軌的正當理由?”
前者的眼神犀利起來,氣勢洶洶,“什麽叫出軌?有誰規定未婚男女一定要死守對方不離不棄麽?談個戀愛而已,我難道不能為自己多線考慮?識時務者為俊傑,死咬不放的是傻子。我不過是選擇了适合自己的道路,有什麽錯?”
鄧芮茗只覺好笑不已,和她根本無法溝通。
“行,你有道理,你有追求。”她冷眼鼓掌,“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只能說,祝你跟陳睦天長地久。”
張詩婷不予理會,抿唇淡笑,“你的祝福我收下了。也奉勸你一句,有時間還是多出去溜達看看有沒有條件不錯的男人。別整天呆在謝聞身邊最後發現想跑也跑不了,跟着他這輩子都只能過柴米油鹽的生活。”
“柴米油鹽也好過愛慕虛榮!”鄧芮茗想都沒想,反唇相譏。
張詩婷嗤笑一聲,戴上墨鏡,起身挎包離去。
直到再也看不見某個人的身影,她這才向後一倒重重地靠在椅背上。
對話并不長,卻像耗費了全身力氣。每想一句張詩婷的歪理,就覺得神經一陣刺痛。
說得跟真理似的,話全讓她說去了。
但細想下來,又似乎難以辯駁。出軌固然是原則性錯誤,再怎麽胡謅也洗白不了。
可是那番個人價值追求的言論呢?
她頭疼得合上眼睛。
謝聞帶着外甥趕到咖啡店時,看到的便是仰頭皺眉,一臉疲憊的鄧芮茗。
“張詩婷呢?”他讓謝皇上坐在沙發上,并輕輕推醒她。
後者緩緩地睜開眼,“已經走了,你來晚了。”
謝聞在她身邊坐下,“她跟你說什麽了。怎麽你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說了人生與愛情。”鄧芮茗艱難地直起身子,猛灌幾口飲料。
他敲敲她面前的桌子,“詳細點。”
她撥開他的手,側目道:“你覺得自己對她好嗎?”
“當然了。不說伺候得多好,起碼肯定不差。”謝聞揚眉,“只要她說想吃什麽,哪怕是大半夜我也買了給她送去。她的生理期我記得比她自己還清楚,每次肚子痛都是我端茶遞水捶背捏腿。而且……”
鄧芮茗打斷他的演講,“那我問你,如果卡地亞和紅糖水同時擺在你面前,你會選哪個?”
他不是傻子,一下懂了。
“凡是她想要什麽我都送過。”他撇開眼,似乎在壓抑什麽,譏笑道,“結果就為了一只卡地亞跟陳睦走了?”
鄧芮茗笑了,“你錯了。不是一只卡地亞,是好多卡地亞。一只镯子你固然送得起,可她不會就此滿足。”
她将張詩婷的言論原封不動轉告了他。
“不是我故意嘲笑你,我的意思是,她的價值觀的确和陳睦更相像。你對她再好,也抵不過陳睦送個包。同樣的……”她暗嘆一聲,“我想從陳睦那兒得到十分感情,他也只會給我五分,甚至更少。”
謝聞沒有接話,失焦地望着天花板。
鄧芮茗說得這些,作為當事人的他怎會不知?或許就像當初分手時張詩婷對他說的,他比她多了份感性而少了點心機。
總是迷信會有轉機,以為自己能夠改變對方,最後被現實打臉才認清只是自命不凡。怪只怪得自己生得這般感性,沒有顯赫的背景也無意追求名利,只想為枕邊人撐起一片天。
他眨眨眼,換了個舒服的坐姿,唇角翹起打趣說:“不管怎麽樣都過去一年了,我這麽心胸寬廣的男人,怎麽可能斤斤計較。最多也就是有點遺憾……哎,看來虧的是陳睦,要是他選了你怕是什麽奢侈品都不用準備。”
鄧芮茗的眸子暗了暗,聲線也低了不少,“是啊。別說镯子,連紅糖水都沒有。”
謝聞不由睜大眼,沒了笑容。
平日裏再怎麽就戴綠帽這件事互嘈,當親眼見到她無可奈何的神情時,心情也随之一同失落。
都說男女思維差異極大,可他偏偏好像能看透她的內心。那頂綠帽子宛如被他倆一人一半戴着,對方的心酸只有他能體會。
他沉下氣,伸出手輕拍她的頭頂。如同撫慰受傷的小綿羊,動作輕柔地幫她把碎發夾到耳後,“兩個人不管是家境還是思想差距太大,确實不适合走到一起。分了好,就讓他這個冤大頭給張詩婷當提款機吧。你之前不是說了麽,還有比他好百倍的在等你。”
他的音色清醇溫和,宛如煙縷飄進她的耳朵,片刻間心神安寧不少。
轉過頭與之對視,室內暖黃的光線在他黑亮的瞳孔上印刻着星點。
這是和陳睦截然不同的人。
誰都沒有說話,耳邊流淌着蕩漾了無邊溫柔的藍調。
半晌,鄧芮茗終于開口了,并成功把他氣得臉變成豬肝色。
她一臉認真地問,大哥你出門前沒打飛機吧?
還抓着他摸過她腦袋的手翻來覆去仔細瞅。
謝聞甩開她,捂着胸口險些氣厥,“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好意安慰你,你就是這樣污蔑我的?”
“我這不是為了大家的衛生着想麽。”鄧芮茗讪笑。
他指着她解釋:“我重申一遍,我才不是每天都要打飛機的死變|态。”
一直默默圍觀的謝皇上舉手提問了,“死變|态是什麽?”
鄧芮茗捂住了孩子純潔的雙眼,瞟着謝聞幽幽回答:“就是你舅舅這樣的。”
“那飛機飛得那麽高,舅舅為什麽要打它呢?”
“因為他是死變|态啊。”
謝聞:“……”
玩鬧過後,三人都累了,肩并肩靠在沙發上思考人生。
不止兩個大人一副萬念俱灰賢者時間的模樣,謝皇上也耷拉着他那雙眯眯眼,深深哀嘆。
“唉——”
這聲長嘆引起倆大人的注意,謝聞側眼瞥他,“小孩子家家嘆什麽氣?”
“就突然想到了陸奕琳。”兔崽子的眼皮更聳了。
謝聞疑惑,“陸奕琳是誰?”
鄧芮茗插嘴:“是坐在他後面的小姑娘。跟鄧老師說說,陸奕琳怎麽了,難道她也欺負你?”
謝皇上又嘆氣,“不是……是她最近都不跟我玩了,老是跟高澤天呆在一塊。”
她琢磨了下,茅塞頓開,漾着壞水捏了捏他的腮幫子,“哦——原來你喜歡陸奕琳啊。”
小家夥撓着眉心嗫嚅:“沒有,我只是想跟她玩。”
“但是她不想跟你玩了,被高澤天拐跑了。”她補刀。
兔崽子的頭更低了。
“真是冤孽。”謝聞活動筋骨,惋惜道,“怎麽我們這些人像被綠帽子詛咒了一樣。”
三人再次嘆息。
伴随哀嘆而起的,是咕咕直叫的腸胃。
“已經五點了。”謝聞看了眼手機。
謝皇上摸着肚皮叫喚:“舅舅,我想吃披薩!”
“行啊。”謝聞起身幫外甥整理衣擺,順口問鄧芮茗,“哎,你呢?晚飯吃什麽?”
謝皇上拉拉她的手,笑意盎然,“鄧老師一起去啊!”
她沒接話,看向謝聞。後者瞅瞅興奮的外甥,眨眨眼沒有反駁。
她直樂,“既然你誠心誠意地發問了,我就大發慈悲地答應你。”
他不屑搭理,牽着外甥往外走去。
可是當鄧芮茗跟在倆人屁股後頭,來到商場外邊時,她笑不出來了。
“你為什麽老執着于騎電瓶車?”她崩潰地問。
“你以為我想騎啊?親戚結婚,又借車子了呗。”謝聞淡定回答,把外甥抱上車子。
鄧芮茗瞧着坐好的一大一小,瞪着眼問:“電瓶車不能帶大人,那我怎麽去啊?”
他笑得特別猖狂,“當然是——我騎,你跑。”
說完,一溜煙帶着謝皇上離開了,留下一個歪歪扭扭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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