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曬書
日子如流水,一天天過去,夏婉瑩卻是心急如焚,眼見上個月的期限就要到了,可是她一點頭緒都沒有。
但是他知道,從風卓那裏肯定能找到蛛絲馬跡,所以一連幾日,她都在陽寧院裏打轉。今日炖的燕窩,明天送個酸梅湯。
總算是皇天不負苦心人,這天他聽到了風卓和雲懷的對話。
“那清蕪兵書我已經研習過了,明天我還要去平遠一趟,這樣拿着我的手谕去一趟兵部,把它交到兵部侍郎褚行之的手裏。”
“是!”
原來邊說真的是在王府裏,可惜了,她現在才知道。
今晚就是與冷山對接的時間,到了子時,她便再次來到了百草園,沒想到她到時冷山已經在那等她了。
“拿到了嗎?”冷山見她過來,挺了挺身子向她走來。
“沒有,兵書不在王府,在兵部。”她看向遠方,功虧一篑。
“什麽?!”冷山皺眉,“難道是情報有誤。”
“我親耳聽到風卓說的。”
冷山皺眉看了她一眼道:“好,我知道了。”說着又從懷裏掏出了一個藥瓶,“這是解藥,但只有一顆,其他的要拿兵書來換。”
夏婉瑩的手緊緊地握住了藥瓶,這就是她的命,上次寒毒發作似乎就在昨天。
她似乎又回到了那個冬天,那個徹夜不眠的夜。
那日她渾身顫抖,冷的厲害,整個人都縮成了一團,可是她知道,這樣下去會越來越厲害,她必須要把體內的寒毒引出來,最好的辦法就是用水,可是她不敢叫人,怕人知道了,她無法解釋,只得自己強撐着走出去,她記得東北角有個湖。
慢慢的走過去,卻隐隐聽到有鞭子舞動的聲音,細細看去竟然是剛進府不久的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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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強忍着不适走了過去。
“姐姐,這麽晚了怎麽還沒睡下?”
王妃手上一停,向她看過來,“你不也沒睡嗎?”
“嗯嗯,這些天一直有王爺作陪,今夜王爺不在,妹妹便有些睡不着了……”
果然,她一提起王爺,王妃的臉色便沉了下去。
“啊!姐姐,妹妹忘了,妹妹不應該提起王爺,我聽他們說,姐姐進府,王爺只去過清平院一次,不歡而散……”
“你閉嘴!”
她卻有意激怒她,“妹妹真是擔心姐姐,”她一字一頓,“擔心姐姐會孤獨終老……”
“啪!”
手起鞭落,後背一陣鑽心的疼,他強忍着疼痛,趁勢一滾,落入了湖中。
周身傳來陣陣惡寒,心口卻沒有了适才的疼痛難忍,慢慢的四肢舒展。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她被救了起來,風卓抱着她顫抖的身子匆匆去了芳菲院。
她也順勢央着王爺建了百草園,可是她費了好大力氣,也終究沒能制出解藥。
收回思緒,“我知道了。”說完便轉身回去了。
可是就在她走近芳菲院時,卻發現院裏竟然有人,屈指一個石子彈過去,那人回頭,她一驚,連忙避開。
她認得,那是風卓的暗衛,難道他已經對她起疑?!
晚風透着一絲絲涼意,有了秋的意思,丫頭們叽叽喳喳的談論着明天的七夕節,都說七夕節是女兒節,大家這天都會拜月乞巧,但因為鵲橋相會的傳說,更多的人便在這天祈求好的姻緣,更有好多情侶在這天相會,也成了情人節。
她躺在床上也是翻來覆去睡不着,不知道他現在如何了,往常的這個時候,他都會拉着她的手,穿梭在廣場廟會間,說着兩人才能懂的情話。
“清明否?”
“難得糊塗。”
“你是日日糊塗,不必狡辯。”
第二天一早,她吃完早飯,就舒舒服服的躺在貴妃椅上小憩,晚上思來想去的總也睡不着,好不容易睡去了,一會兒又天亮了,吃完飯來個回籠覺也不錯,可是等她一覺醒來,卻發現身邊一個人都沒有,透過窗子看到碧如正忙着進進出出,晃得她難受。
“你在做什麽?”她拖着身子過去,探出去一個頭。
“小姐,你醒了,我在曬書呢!”
“曬書?”她滿眼狐疑。
碧如回頭沖着她輕輕一笑,“小姐是皇上親封的驚鴻先生,自然也要跟士子們一樣要曬書。”
以手扶額,暗暗嘆了口氣,“士子們是祈求升官發財,你家小姐我做什麽?!”
印象中好像有那麽回事,古人今天會曬書,記不清是誰,自己大腹便便的躺在院子裏,人家問他,他卻說書都在肚子裏。
看着幾人忙活,她也坐不住了,就跟着她們附庸風雅一次又何妨?
起身過去,書房裏的書都已經搬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幾個紅色木箱安靜的立在那裏,隐隐透着一些落寞,她忍不住想打開看看,她的手剛剛碰到箱子,卻看到碧如回來了。
“這裏的不曬嗎?”她歪着頭問。
“小姐,小姐,你……”碧如吃驚的看着她,她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那個碧如,我……我真的忘了好多事……”
“小姐不像是忘了好多,是都忘了。”碧如走到她身邊,伸手撫摸着箱子,像是看到了多年的好友,“這些是小姐從将軍府裏帶來的,有段時間,小姐每天都會寫寫畫畫,有時候哭有時候笑,然後把寫的畫的都放進了這個箱子裏,誰也不讓看,就是出嫁時,也央着将軍充當嫁妝帶了過來,小姐向來都很寶貝它的。”
碧如像是找到了原來的她,看着這紅木箱子似乎比她本人還親切,不過通過她絮絮叨叨的說這麽多,她也略略猜到了裏面是什麽,八成是她犯傻的時候寫的手紮,俗稱日記。“好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她對着碧如揮了揮手,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裏面到底是什麽,原來的她又是個什麽樣的人?
聽到碧如關門的聲音,便輕輕打開了木箱,像是窺到了什麽秘密一般,心中一陣陣忐忑。她既想知道,又害怕知道,知道了過去她該如何面對?
木箱裏一排排整齊的冊子規規矩矩的躺着,仿佛正等着她這個主人開啓。
可是她的手伸到了一半,又收了回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她不想沾染,也害怕沾染。不管那麽許多,做自己或許是她的最好的選擇。下午時分,搬出去的書又一本一本的搬了回來,書房又是原來的模樣。
看着幾人都累了,想着昨天她們的話,便将幾人都喊了過來。
“好消息,好消息。”她眨着眼望着幾個小丫頭,幾人都緊張的看着她,她我也不賣關子了,“今天呢是七夕佳節,你們,你們愛去哪就去哪吧,放假了!”
“放假?”小丫頭眼裏都有了興奮,但還是抓住了她的錯處。
“休沐休沐,都快走吧。”她嫌惡的揮了揮手,最讨厭在說高興的事的時候被人挑刺兒。
看着小丫頭們作鳥獸散,她的心情也被那份喜悅所感染,笑眯眯地看着身邊的碧如,“你也去吧。”
碧如卻撓撓頭,“小姐,我從進将軍府就一直跟着小姐,離開小姐我都不知道該幹什麽,也不自在,所以我還是跟着小姐吧。”
聽到這番話,她欣慰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碧如的頭,“可不是嗎,你我情同姐妹,沒有你我也會不習慣的。”
“小姐,我就知道你最好。”碧如輕輕拉着她的手撒嬌。
“當然我最好了,你才知道啊。”伸手輕輕點了一下她的額頭,又道:“可是我們做點什麽呢?”
“我們出去逛燈會吧?”碧如欣喜雀躍。
兩人一拍即合,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還是穿的男裝,碧如跟在她的後面,一個勁的瞧她,瞧得她以為自己臉上長花了,“你老是盯着我看什麽?”
“小姐,哦,不……公子,奴家看到公子便挪不開眼,就想以身相許。”碧如依舊花癡一樣看着她。
啪。
合起扇子輕輕敲了一下她的頭,“越來越油嘴滑舌了,沒個正行,小心讓人把你當成斷袖!”
燈會上的人很多,大多三三兩兩并肩而行,或是看着兩旁的花燈,也有才子佳人互訴衷腸,當然還有伺機尋找佳人眉目傳情的。
忽然一陣喝彩聲,引起了她的注意,放眼望去,前面是裏三層外三層,圍的水洩不通,看樣子像是在猜字謎。
“走,我們去看看。”輕輕一揮折扇,便引着碧如向人群裏走去,果然,店家正拿着一個寫有謎面的八角玲珑花燈向大家展示,花燈做的精巧,花燈底部由一朵粉色蓮花托起,最下邊垂着一縷金黃的流蘇,細細看去,燈身上蠅頭小楷寫着謎面,“千裏姻緣一線牽。”
“哥哥,我喜歡那個。”
忽然一個清脆的童聲響起,尋聲看過去,卻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正拉着一個稍大的男孩的手,指着花燈嚷着要猜謎語。
“好,好,不過,你要不要試試看,看自己能不能猜出來?”男孩低頭,滿眼的溫柔。
“額……千裏姻緣一線牽,嗯,打一個字……”小女孩盯着花燈若有所思。
“是一個”重“字。”
小女孩回頭,不解,“蟲子?”
話說的是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看到她狐疑的表情,低頭一笑,繼而點頭,“是,是蟲子。”
小女孩聽後一惱,“哪來的蟲子,明明是個”重“字。”
“額……”
花燈後的小販見到兩人掙的不可開交,出來解圍:“公子,小姐,你們說的都對,來,來,我這還有一個,你們二人一人一個可好?”
“謝謝店家,走,我們回家吧。”哥哥牽起了她的手,要帶她回家。
“好。不在這看這些惹人厭的人。”
女孩的哥哥有些惱,“雪兒,怎麽說話的,給公子道歉。”
雪兒伸了伸舌頭:“蟲子公子,對不起。”
“雪兒!”女孩的哥哥生氣,厲聲呵斥。
看到這一幕,曲小小會心一笑,她一直都想自己能有一個能這樣寵着自己的哥哥,那樣天塌下來都不怕,卻不知道不遠處還有一個人也羨慕着這家兄妹,他希望自己的兄弟姐妹能這樣肆意開懷,能偎依在他的懷中使性撒嬌,不經意間一瞥,猛地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她依舊是那樣的灑脫,一身長衫潇潇,宛然一個青衫落拓客。
“主子,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身後的人看到他目光定住,也看了過去,卻不想竟然是賢王妃,他知道以自家主子的身份不便與之有交集,便催着他回去。
“不急,再玩會兒,難得出來。”男子卻揮了揮手,“走,我們去別處看看。”
看到主子走了,他也稍稍放心,跟了上去。
男子大步走着,原來是折了回去,走到了一個賣面具的地方,挑了一個略微精致的銀質面具戴在了臉上,還轉身問他好不好,說完便又匆匆走了回去,可是哪裏還有那人的身影,四處尋覓,卻依舊不見,就是熱鬧的燈會仿佛一瞬間冷清下來,“走吧,我們回去。”
他意興闌珊,搖了搖頭,今天也真是有點荒唐,怎麽會因為一個女人而失落。
曲小小也玩累了,和碧如一起回府,今夜有花燈會,所以并沒有宵禁,一路上處處還是燈火通明,但畢竟已快到了深夜,已有酒家關門打烊了。
兩個醉漢搖搖晃晃出了酒家,勾肩搭背踉踉跄跄的往回走,一人手裏還抱着個酒壇子,嘴裏罵罵咧咧,“他娘的,老子還沒喝夠呢!”仰頭又是一大口,酒卻撒了一大半。
“行了,行了,瞧你那點出息,喝酒算什麽,若在有個美人兒,那才是銷魂……”
“哈哈哈……”醉漢手上對着他指指點點,“你還想要美人兒,不怕家裏的母大蟲醋?”
“去去去,哥哥今天高興,別掃哥哥的興……”
聽着身後兩人的淫詞穢語,碧如有些害怕,輕輕的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姐,我們還是快走吧!”
被她這樣一說,她心中也十分害怕,喝醉的人是沒有理智的,雖然如此,但是面上卻也不能露怯,“不怕,我們也是男子哈。”
可是話雖如此,聽着後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還是緊張的要命,心道,快走,快離開,步子便加快了許多,不知不覺卻走到了一個小巷裏,幽暗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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