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上海浦東機場。

霍慎言從飛機上下來的時候, 一陣風吹過,他身上只穿了一件極薄黑色風衣, 這才覺得微微有些涼。

一轉眼已經到了十一月,眼看着又一個冬天又來了。

“霍總,您先上車吧。”唐勉見車子開到停機坪這邊,又見風有點兒大,立即請霍慎言先上車。

很快, 車子到達VIP通道。

身後一直跟着的保镖推着行李車, 霍慎言走在最前面正在低頭看信息。

他本來應該是明天回來, 不過會議提前結束, 便直接飛回上海,自然還沒告訴倪景兮。誰知她居然也在公司加班。

“霍總, 是直接把您送回家嗎?”唐勉坐在副駕駛座上轉頭問了一聲。

霍慎言擡頭, 手機裏剛收到倪景兮最新發過來的語音, 告訴自己她待會要回舊居那邊拿點兒東西。

他淡聲道:“先去接星星。”

唐勉應了一聲好, 低聲跟司機老許說了聲。

香港跟上海都是極繁華的大都市,不過跟香港不同的是, 上海更開闊明朗, 反而是香港即便是高樓大廈之間也透着極憋屈。特別是高樓內亮着的燈,密密麻麻, 或許只有香港才能看見吧。

霍家在香港幾十年,早是住到半山那種地方的頂級富豪。

可是在改革開放之後還是毫不猶豫地選擇回流上海,再加上鐘岚的身份特殊,她出生北京而且是大院子弟, 父親更是肩上扛星的将級人物。這樣的背景之下,霍家一向被看作是紅色資本。

因此在國際上有不少對恒亞集團的輿論,認為恒亞在通訊領域占據這麽大的份額,背後離不開政府的支持,而這種支持也是相輔相成的。

恒亞集團極可能會危害其他國家的通訊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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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論調一向不絕于耳,如今更是有種越來越高調的趨勢。

霍慎言作為恒亞集團的CEO,即将面對這樣的外部困境。昨晚他也跟老爺子聊了許久,最近老爺子一直在香港休養。

這個點高架上不算太擁堵,半個小時就到了老房子這邊。

霍慎言下車的時候,唐勉跟着下來說道:“我陪您上去吧。”

“不用,你們都在這兒等着吧。”霍慎言擺擺手。

因為這邊都是老房子,巷子本來就窄路也不算好,普通車還能勉強開進去。霍慎言常乘的這輛賓利就不太方便開進去。

雖然霍慎言讓他們在車上等着,不過唐勉還是下車站了一會兒。

……

倪景兮拿出噴霧直接噴在對方眼睛裏,又毫不留情地擡腳就往對面下面招呼,這種時候她可沒什麽顧忌。對方眼看着就是要來找她麻煩,她第一想法就是自保。

可是弄倒一個,還剩下另外一個。

男人和女人之間的力量太過懸殊,倪景兮哪怕是下狠手可還是被對方一拳打倒在地上,拳頭落在她身上的聲音一下接着一下,極悶沉可是在這樣幽靜的巷子裏,又那樣的清晰。

霍慎言走到樓梯,就看見一輛車停在這裏。

他略有些皺眉不明白為什麽這輛車會擋住路,直到他聽到旁邊的動靜,擡頭望過去,這才看見一個男人正揮舞着拳頭。

“你這個賤人,讓你他媽地亂說話,還這麽兇……”

霍慎言明明沒看見躺在地上的人是誰,可是他的心髒猛地跳了一下,就像是感應到什麽似得,迅速地往那邊跑了過去。

直到他看清楚地上的人時,血液像是開閘放流地洪水猛地沖到腦頂。

特別是地上的倪景兮恍惚之間仿佛看到了他。

她躺在地上用極微弱地聲音喊了一句:“霍慎言。”

霍慎言從來不知道他這一輩子可以失控到這一步,他上前伸手拽住黑衣男人,迎頭對準對方的臉就是一拳。

拳頭砸在臉上的沉悶聲響,此刻更加明顯。

黑衣男人被打地兩眼冒金星,就覺得鼻子那裏火辣辣,好像還有東西流下來。他剛伸手想要去捂一下,霍慎言又往前直接抓住他的頭發,猛地往下扯,這一扯對方只覺得整個頭皮都快被扯下來。

黑衣男人終于忍不住嚎叫出聲。

可是下一秒,他徹底叫不出來了,聲音像是被堵在嗓子眼裏。因為霍慎言膝蓋直接頂在他的臉上,本來剛才就遭受重擊的臉此時再受重創。

霍慎言是學過搏擊術的,沒有花架子走的就是實用性。

畢竟出生這種家庭,有太多心懷不軌的人盯着,擁有自保能力是必須的。

可是他從來沒跟人動手,身邊都是保镖用不着他親自出手。

但是這一刻,他心底憤怒滔天。

此時黑衣男人被他連續重創,壓根連喊都喊不出來。霍慎言将對方的頭發拉住,直勾勾地盯着他,即便巷子裏光線極暗極暗,可是他黑眸已染上一片赤紅。

他望着對方一字一頓地說:“你找死。”

他這樣的人慣是冷靜自持,如今這一刻,恨不得對方死。

倪景兮正趴在地上喘氣,渾身沒有一處不痛,對方打她的時候拳頭不長眼地落下。她只能護着自己的臉和頭,此刻她眼皮極沉卻還是奮力擡起來。

就看見剛才還耀武揚威打她的黑衣男,此刻滿臉都是血,五官都快分不清楚。

黑衣男人的身體像是快破布似得,被霍慎言拽在手裏,直到他揮手準備再次砸過去時,就聽身後一個極微弱的聲音:“霍慎言。”

倪景兮聲音極輕地喊了一聲。

霍慎言回頭看見倪景兮還躺在地上,終于他的理智勝過怒火,将對方狠狠地扔在地上,直接過去抱住倪景兮。

本來站在巷子口等着的唐勉,是聽到一聲黑衣男人的喊聲被吸引,走到巷子裏這才發現出事了。

他立即把兩個保镖都喊了過來,就連司機老許都跟着一塊下車。

本來被倪景兮用噴霧噴中眼睛的男人,這會兒剛緩過勁,結果就發現自己的同伴早已經躺在地上,一張臉已經鮮血模糊,連哼都哼不出聲。

他剛才已經眼前一片模糊,只知道是又來人。

此時眼見霍慎言跪在地上将本來躺着的倪景兮輕輕地抱在懷中,他登時想要沖過來,從背後襲擊霍慎言。

不想他剛動,突然從後面伸出來一只手,像是老鷹捉小雞一樣地扯住他的衣領。

這人一回頭看見兩個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一個賽一個高,特別是扯着他脖子的西裝男眼看着身高超過一米九了吧。

保镖拎着這人一開始沒動手,而是先朝霍慎言看了一眼。

此時霍慎言已經将倪景兮抱在懷裏,他的手指輕輕地在她的臉上拂過,将粘在她臉頰上的碎石泥土輕輕地撫去。

可是他不敢太用力,他怕她疼。

“星星,”霍慎言極輕極輕地喊了一聲,他的額頭微低靠在她的額頭上,“別怕,我來了。”

倪景兮一直在發抖的身體像是真的被安撫住一般,放松了下來,靠在他的懷中。

她的臉頰埋在他的懷中,終于徹底松懈下來。

他來了,她就安全了。

再也不會有人敢欺負她,敢打她了。

唐勉臉色肅穆地站在一旁,他是真沒想到出事的會是倪景兮,更沒想到她居然被打了。他小心地朝霍慎言看了一眼,就見他抱着倪景兮站起來,然後緩緩地往前走。

直到走到保镖身邊的時候,腳步頓住,他的眼睛平靜地直視着前方。

“給我打。”

他的聲音極平靜,可是這種平靜裏裏透着一股極致的忍耐,就像是冰層之下的暗潮洶湧,看似平靜卻波瀾。

他抱着倪景兮往巷子口走去,而身後拳頭砸在身體的悶哼聲持續傳了過來。

唐勉帶着司機老許趕緊跟了過來,上車之後,立即開往醫院。

霍慎言抱着懷裏的人,感覺她太過安靜,便輕聲喊了一句:“星星。”

可是沒有聲音回應他。

下一刻,霍慎言的聲音再次響起時,便已變了聲調:“星星。”

唐勉一聽趕緊回頭,可是他看到叫他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事情。

他是霍慎言的學弟幾乎是畢業之後就跟着他,那時候霍慎言還沒有接班恒亞,他不過是恒亞一個位置極低的經理罷了。唐勉就陪在他身邊跟他一起熬着,說真的,當初太苦了。

恒亞集團之所以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超越那些國外公司,成為全球通訊市場占據第一的人,真的就是靠着拼搏精神。

別人不去的地方,他們去。

別人忍受不了的地方,他們可以。

他本來以為霍慎言這樣打小養尊處優的人忍不了,可是他不僅忍了下來,還做的比任何人都好。他不僅天生具有領導才能,而且還具一切常人所沒有的,他的克制、他的內斂、他的忍人所不能忍。

曾經唐勉以為這世上沒有能輕易擊潰他的。

直到這一刻,他回頭看到霍慎言垂眸閉眼,将倪景兮抱在懷中,眼睛裏光搖搖欲墜。

到了醫院,車剛挺穩,霍慎言抱着倪景兮下車直接沖到了醫院的急診室。此時雖然晚上,可是還是有不少人在。

護士一下注意到他懷裏的人,趕緊引着他将人放在病床上。

“你們先出去吧。”醫生一過來給倪景兮搶救的時候,眉頭一皺,回頭讓他們都出去。

唐勉皺眉剛想說他們不搗亂就在旁邊看看,可是霍慎言卻極安靜地往後面退了幾步。

很快護士過來詢問道:“她這是怎麽回事?”

這傷勢其實一看就是被打的,可是畢竟這是個姑娘,誰會對一個姑娘下這樣的重手。

唐勉轉頭看着霍慎言,知道他這會兒肯定什麽話都不想說,趕緊低聲說道:“是被別人打的,我們到的時候,只來得及送她來醫院。”

“這人下手太重了,醫生說要照個全身的CT,而且說不準還有腦震蕩。”

護士畢竟是在醫院見多了,無奈了說了幾句。

可就是這麽幾句話,差點兒把唐勉的心髒吓地停止跳動,這護士說的每個字都等于在霍慎言的心頭紮刀子。

蕭亦琛到的時候,身上還有一股子酒味。

顯然這是剛從攢的局裏面出來。

他本來是給霍慎言打電話問問談什麽時候回來,結果打了是唐勉接的,問他們在哪兒的時候,唐勉想了想還是說了實話。

蕭亦琛真被吓了一跳,當即酒都顧不上喝,趕緊來了。

這時候唐勉已經動用一切資源,開始給倪景兮調動醫療資源。

蕭亦琛看着霍慎言貼着牆壁站着,他雖然穿着黑色風衣,可是風衣上面似乎有污濁的地方,瞧着像是血。

“沒事吧?”蕭亦琛低聲問唐勉。

唐勉實在不知道怎麽說,他之所以跟蕭亦琛實話實說,一是因為蕭亦琛跟霍慎言真是打小的交情,二也是希望他能過來安慰霍慎言。

要不然唐勉真怕出事。

他是真的怕。

唐勉低聲說:“夫人現在正在檢查身體。”

蕭亦琛嘆了一口氣,走到霍慎言旁邊,誰知反而是霍慎言先擡頭看着他,倒沒什麽意外的,只是盯着他低聲問道:“有煙嗎?”

蕭亦琛立即點頭,有。

他從兜裏把煙拿出來,不過這兒是不讓抽煙的,他幹脆直接把人拉到外面去,這會兒倪景兮在檢查,霍慎言在這裏也是等着。

兩人走到外面,霍慎言将煙捏在手指間,蕭亦琛拿出打火機給他點火。

誰知風大,怎麽也點不着。

最後霍慎言幹脆自己拿過來,薄唇含着煙尾部分,打火機拿在手中手掌微攏着,啪嗒一聲輕響,橘色火苗從打火機中竄了起來。

他微低頭将煙湊在火苗中,深吸一口,一下點燃。

煙頭成了猩紅色亮光。

他抽了一口煙,沉默了好一會兒,聲音極低地說;“她躺在那兒的時候,我以為自己的命沒了。”

作者有話要說:  神顏哥哥:她是我的命,我以為自己的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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