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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景兮直直地看着他, 話是聽懂了,可是人徹底愣住。
剛才她還在感慨牆壁上挂着的一幅畫居然都要三千多萬, 轉眼間這幅畫就變成她的了,而且是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
霍慎言的性子從來不會炫耀這些身外之物,畢竟他自小就出生在這樣的家庭裏,早已經習慣這樣的生活。
只不過他太了解蘇宜蘅,知道她看似柔軟謙和的外表下, 是要強又不服輸的性格。
他跟蘇宜蘅一起長大并非全然沒有感情, 但是他待她一直是妹妹, 如果蘇宜蘅有什麽事情需要他幫忙, 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出手。
但是在倪景兮和她之間,霍慎言也是會毫不猶豫地站在倪景兮身邊。
當斷不斷, 反受其亂。
這句話是老爺子打小就教他的, 所以霍慎言性格就是如此, 他認定的事情會進行到底, 他覺得不可以的事情會立馬否決。
他知道自己态度不夠強硬的話,蘇宜蘅不會輕易放棄。
倒不如他把所有黑臉都唱了, 免得未來雙方之間從小大到的情分丁點兒都不剩。
客廳裏出現那麽幾秒的真空期, 還是沈栖栖尖叫了一聲:“原來這幅畫是慎言哥你買給景兮姐的,我也喜歡。”
她微撅起嘴巴, 一臉羨慕:“我也想要這幅畫。”
“做什麽夢呢?”霍慎言朝她看了一眼,淡淡道。
沈栖栖年紀跟霍慎言差了十來歲,所以他跟小姑娘說話沒那麽正式,透着一股輕松。
這句話剛說完, 沈栖栖看着一旁坐着的鐘岚撒嬌道:“阿姨,你看慎言哥。”
“慎言,不許這麽跟栖栖說話,栖栖現在也是大姑娘了。”鐘岚含笑說道,結果末了她還說:“畢竟栖栖現在也不會因為考試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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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一次聚會,沈栖栖臉色不太好,誰知多問了幾句吧,居然當衆落下眼淚。
本來衆人着急還以為她被人欺負。
再仔細追問,這才知道小姑娘是因為考試考砸了才哭的。
那會兒她才上高中呢,說起來也就是幾年前的事情。
衆人說說笑笑氣氛還算融洽,唯有蘇宜蘅在一旁幹站着,既不主動開口說話也沒笑。
過了一會兒,蘇宜蘅才緩緩道:“景兮剛出院我就不多打擾了,下午我還有個封面拍攝行程,我就先走了。”
鐘岚臉上沒露出驚訝,只是說道:“既然到了這裏,怎麽也該吃頓午飯才走吧,周阿姨今天跟我一起來了,你不是一向喜歡她做的菜。”
“真的不用了,下午一點就要拍攝,我習慣提前過去。”蘇宜蘅微笑了下。
鐘岚這才沒挽留淡笑道:“你這孩子工作就是太認真拼命,不過就算工作重要,也不及你身體重要。”
蘇宜蘅點頭:“我知道了,鐘媽媽。”
這一聲鐘媽媽喊得鐘岚微怔,随後她眼底露出些許苦笑的意思。人的緣分吶,總是這麽奇怪,明明是她跟慎言兩人認識在先,而且她來的那麽早。
可就是抵不上他跟倪景兮認識的幾天。
別說蘇宜蘅覺得不甘心,就連鐘岚都覺得奇怪,她兒子不是沖動的人,偏偏出國一趟回來就帶了個媳婦。
“宜蘅姐,我跟你一起走吧。”沈栖栖立即說道。
鐘岚望着她問:“你有什麽事兒嗎?”
沈栖栖笑道:“我下午學校還有課呢,看到景兮姐沒事兒,我就先回去了。”
“行行行,你們都忙。”鐘岚無奈道,還是吩咐霍慎言說:“要不你送送她們吧。”
誰知霍慎言也轉頭說:“我待會還要跟商務部的王主任有個商務會餐。所以也沒辦沒在家吃飯。”
鐘岚目瞪口呆:“那你回來幹嘛?”
霍慎言能說他是實在不放心嗎?
好在鐘岚也不想跟他多說什麽了,揮揮手:“都走吧,正好我跟景兮兩人一起吃飯。”
不過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回頭看了一眼倪景兮狐疑道:“你應該不會走吧?”
“我陪媽媽您吃飯。”倪景兮立即說道。
好在臨走的時候,霍慎言還是捏了捏倪景兮的手掌,低聲說:“有什麽事情等我回來再說。”
于是霍慎言跟蘇宜蘅她們一起離開,到門口的時候,蘇宜蘅回頭看了他一眼卻是什麽都沒有說,轉身上了車。
但是她從保姆車的車窗看着霍慎言也上車離開。
她的視線一直盯着漸漸駛離的車輛,一旁的沈栖栖看着她的眼神,想了許久還是低聲開口說:“宜蘅姐。”
蘇宜蘅收回視線,望向她。
沈栖栖咬了咬嘴唇輕聲說:“你看我那麽喜歡油畫,可是那幅畫現在是別人的了。我頂多就是看看,我覺得我還這麽年輕,肯定還會有下一幅油畫在等着我。你說對吧。”
沈栖栖雖然年紀小,可是她并不傻,蘇宜蘅對霍慎言的态度明顯就是還沒放下。
她真的覺得的蘇宜蘅沒必要這樣,她出身不俗又長得漂亮,還是個大明星,哪怕是勾勾手指頭都會有一幫男生圍着她。
何必非要吊在一棵樹上呢。
沈栖栖也承認霍慎言确實是哪兒都多,就連她偶爾看到霍慎言那張臉都會覺得心神恍惚,因為不僅臉長得夠帥,就連氣質也引人,驕矜、克制又自帶一股子禁欲。
哪個女人不想尖叫。
可是美好的東西一旦有了主,就算再好,也不能再伸手了吧。
剛才鐘岚說的一番話,沈栖栖大概也聽懂了意思,她知道鐘阿姨也是心疼蘇宜蘅這才跟她說這些的。
“栖栖,你知道嗎?那幅畫我已經跟它朝夕相處了二十年,我早就覺得它是我的了。”蘇宜蘅眉眼裏沁着楚楚可憐之姿。
沈栖栖也不忍多說了,畢竟感情這種事情別人勸再多都沒有用,最重要的還是自己看得開。
周阿姨的手藝确實是好,倪景兮在醫院裏吃了三天的流食,這次出院的時候醫生也說她可以正常吃飯。
以至于當她把一碗米飯吃完的時候,眼巴巴地盯着碗看了許久。
要是她再盛一碗的話,會不會顯得她特別能吃?
可是她還在猶豫的時候,周阿姨滿臉笑意驚喜地說:“景兮還想再吃一碗對吧,來來,我幫你盛。”
“謝謝周阿姨。”倪景兮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要假客氣了。
這幾天只能喝粥嘴巴裏早就淡的沒有味道,如今一桌子美味佳肴放在面前,她是真的想吃。
待周阿姨把飯盛了過來,鐘岚擡頭看了一眼。
說真的,這年頭小姑娘們的飯量真的就差按米粒來計算,這麽一頓飯能吃兩碗的,确實是少見。
但是對于長輩而言,她反而喜歡這樣的。
之前鐘岚也覺得倪景兮有些清瘦,她還以為倪景兮也是過度減肥,現在看來她應該是光吃不胖的。
“要不再來一碗?”鐘岚見她第二碗米飯見底的時候,忍不住問道。
倪景兮搖頭,反倒周阿姨問道:“喝碗湯吧,這個鲫魚湯特別鮮美。”
周阿姨真不是自誇,她做湯的手藝可是專門學過的,熬出來的湯真的鮮而不膩。倪景兮看了一眼點頭:“謝謝周阿姨。”
于是倪景兮又是一碗湯喝完。
鐘岚看着她把最後一口喝完,露出心滿意足的模樣,突然笑了起來。
倪景兮本來還在回味這麽鮮美魚湯的滋味,結果就聽到鐘岚莫名笑了起來,她眨了眨眼睛随後小心翼翼地拿過桌子上的抽紙。
難道是她臉上沾了什麽東西?
可是她擦了擦之後,鐘岚臉上的笑意還沒褪下去,于是她小心道:“我臉上還有東西?”
可是她的話剛出口,鐘岚笑得越發開心。
倪景兮看着她足足笑了好幾十秒,這才停下來,鐘岚表情淡然道:“我只是很久沒見過這麽能吃的姑娘。”
倪景兮:“……”
吃完飯之後,鐘岚叫倪景兮到沙發上坐坐。
之前兩人見面要麽就是霍慎言陪在旁邊,要麽就是倪景兮犯了錯被她叫回去,還真的很少有這麽寧靜和諧的時刻。
兩人都有點兒不适應。
鐘岚想了下主動問道:“現在身體還疼嗎?”
“不疼,早就不疼了。”倪景兮搖頭說道。
鐘岚看着她臉上還明顯的傷痕,雖然比第一天她去醫院時候看見的确實要好了點兒,可是她皮膚白皙細膩,本該光滑的臉頰上結痂的地方特別顯眼。
看着真的挺叫人心疼。
此時鐘岚嘆了一口:“怎麽能不疼,我看着都替你疼。”
倪景兮突然愣住,她似乎沒想到鐘岚會說出這樣的話,其實那天在醫院的時候,她本來以為鐘岚會嫌棄她成天惹是生非,可是她不僅沒有還安慰了自己。
倪景兮看着鐘岚,沉默了許久。
還是鐘岚沒忍住問道:“怎麽了?”
“您說的話像是媽媽說的。”倪景兮微垂着頭,似乎有點兒不好意思看鐘岚,因為确實挺尴尬的。
她不是擅長說煽情話的人,可有時候情緒到了話就在唇邊。
媽媽,哪怕是倪景兮這種獨立又堅強性子的人,只要提到這兩個字,都會眼眶濕潤。
連帶着喊着媽媽兩個字的時候,聲音裏的輕顫藏也藏不住。
鐘岚微怔,又想起了倪景兮的家世。她和霍慎言結婚之後,鐘岚确實找人查過她家裏的事情,母親早逝父親在以色列失蹤至今下落不明,家裏只還有一個上了年紀的外婆,但是也一直坐在輪椅上。
對于這樣的家庭鐘岚是不滿意的,可是那會兒她的不滿意卻全然沒考慮過,倪景兮這麽多年是怎麽生活過來的。
如今見她這樣,鐘岚也有些難受,她問:“你媽媽是什麽時候去世的?”
“在我十歲的時候。”倪景兮的聲音很輕,沒什麽波瀾。
似乎把這件事說出口,對她來說已經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十歲,正是每天上學都想要媽媽梳漂亮辮子才行,看見好看的裙子一個勁地哀求媽媽買下的年紀。可是倪景兮一次都沒有這麽任性過。
因為媽媽身體不好,她好像都沒跟媽媽一起逛過街,也沒要求什麽漂亮裙子。
別人的十歲還依偎在媽媽懷裏撒嬌,每天鬧騰着要跟媽媽睡覺。
可是她的十歲,是抱着媽媽的遺像,安靜地跟在爸爸身邊跟每一個來參加葬禮的人說謝謝。
鐘岚真的不知道說什麽了,她覺得自己眼角都濕濕的,作為一個母親,她幾乎沒辦法想象一個小女孩這麽小就失去了自己的媽媽。
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做了壞人。
“我其實不是反對你跟慎言。”許久,鐘岚沒來由地說了一句。
可是倪景兮似乎有點兒懂她的意思,她拼命克制說道:“我懂您的意思,我和慎言連商量都沒跟你們商量就結婚,本來就是我們不對。”
鐘岚眼巴巴地點頭,對呀,她也不是控制欲強烈的媽媽。
她就是覺得領證這麽大的事情,她作為父母應該有知情權吧。
鐘岚小聲說道:“我們家慎言呢,真的打小就是從來不叫我操心的人。他雖然性格看起來冷了點兒,可是他很孝順也很聰明。考試總是考第一,就連進入恒亞之後也一直做的很出色。我從來沒想過他會做出這麽出格的事情。”
倪景兮剛想再說一次對不起。
可是鐘岚卻望着她說:“以後咱們好好相處。”
倪景兮一愣。
“我只生過兒子,也不知道怎麽給女孩子當媽,但是以後我會好好對你的。”
鐘岚望着她,極認真又極正式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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