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拘留

車內，李茂林靠在真皮的椅背上，喝醉的女孩子被他抱在腿上，安安靜靜的，不吵不鬧。

朱秘書坐在副駕駛，用餘光瞥了眼前視鏡，李茂林左手環着孩子的肩膀，右手抱着她的大腿以便能夠托住她的身體。

這樣的姿勢用來抱孩子，表面上看起來倒也不奇怪。

但朱秘書還是注意到了，他的左手正有一搭沒一搭的把玩着秦念肩上的綁帶，右手被裙子垂下的部分遮擋住，看不見有什麽動作，但手腕的輕微扭動又在告訴着看者，他的手正在不規矩的蠕動着。

她不動聲色地将目光轉回到正前方，剛才給孩子灌有度數的果酒，她就覺得有些別扭，現在不止是別扭，還有點反胃。

她忍不住開口說話，“老板，要不要我去買點零食和玩具？這小孩子到了新環境，說不準要吵鬧的。”

李茂林淡淡道，“嗯，等會到了地方，你去買，然後讓司機帶回來。”

朱秘書回了聲‘好’，又接着說，“老板，這女孩長得漂亮，又懂事，您母親和小少爺肯定會喜歡的。”

李茂林有一個小兒子，今年十六歲，但卻一身的病，還是個傻子。

別人不知道，但朱秘書知道，李家私下裏一直想收養個家世清白、相貌出衆的女孩跟這個小兒子作伴，說直白點，就是找個童養媳。

朱秘書知道李茂林打的是這個主意，但她沒想到他居然對小孩子有別的想法，她給李茂林當了七年的秘書，知道他不是什麽良善之人，但也從未發現過他有這方面的怪癖。

李茂林輕哼了一聲，“這是當然，好孩子，誰都喜歡。”

李茂林打了一手的好算盤，把小姑娘灌醉帶回去，讓家裏人都過過眼，第二天等她醒了，好吃好喝好玩的哄着，哄得她喜歡留在這裏，到時候什麽都好說。

而秦念意識不清的這段時間，自然是由他來‘照顧’。

朱秘書第一次有種如坐針氈的感覺，她咽了咽口水，胃酸直往嗓子眼裏沖，只覺得渾身發毛，很不舒服。

但她再怎麽不舒服，也只是個普通的打工人，她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打打岔，讓李茂林的注意力分散一些，少占幾下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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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輛越野車迅速地從後面沖了上來，拐了幾道彎，最後一個大甩尾，直接攔在了車前。

随即，一道刺眼的強光直接從對面照射過來，強烈的燈光使車裏的三人都下意識地用手遮住了眼睛。

從對面的越野車上走下來三個人，其中一個長相斯文的男人從駕駛位那側下車，幾大步就走到了邁巴赫的車頭處，他用力拍了兩下車前蓋，一副找茬的模樣，口氣惡狠狠道，“你把我車給剮了知道嗎？來來來，下來說！”

另外兩個人則是一對年輕的男女，男人打扮時尚，大衣的袖口卷到手腕上方，利落黑亮的短發，那張臉像拿着雕刻刀刻出來的一樣，棱角分明，五官立體，深黑色的眼眸裏流露出熠熠閃爍的精光。

女人是個從長相到打扮都極美的人，明豔的妝容配着她精致的五官和嬌小的臉型，烏黑柔軟的卷發被風吹動，拂過她透白的雙肩，再加着那一身淺藍色的裙子，像是從海裏走出來的美人魚，淺色的紗如同海上的泡沫一樣纏繞在她的肩上，頗有意境。

無論男女，相貌美麗的人總是會吸引多數人的目光，至少坐在前排的司機和朱秘書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李茂林原本的注意力都在秦念身上，這突如其來的碰瓷直接讓他心情變得極差，他不悅道，“怎麽回事？你們兩個下去處理一下。”

朱秘書回神，連忙道，“好，您放心，我很快解決。”說完，她和司機一起下了車。

但就在前排的兩人開門下車的那幾秒鐘，姜棠看到了車子後座的場景，頓時怒火中燒，她往前一邊，卻被男人拉住手腕，男人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不要沖動，他去處理。

但女兒是她的，很多感覺只有她自己能夠體會，看到女兒昏迷不醒，被個不認識的老家夥抱着，老家夥的手還搭在女兒的肩膀上，女兒肩膀上的綁帶還松了，這種場景任哪個當媽的看了都受不了。

姜棠沒聽勸，她甩開男人的手，一個箭步沖了過去，拉開後座的門，直接伸手去搶人。

李茂林沒想到突然沖上來一個女人過來搶人，被吓了一跳，但随即他反應過來，立即用手臂環住秦念的上身，用力地往自己這邊拽着，一邊拽，一邊怒聲道，“你是哪來的瘋女人？”

男人的力氣始終是更大一些，姜棠見他不松手，還用髒手碰着秦念，想也不想，直接一拳頭打了出去。

她的力氣比不得男人，但也不小，李茂林又沒防備她這一手，這一拳下去，直接成了烏眼青，他大喊着，“老張，朱秘書，還不快過來！”

車外的司機和朱秘書是想過去攔着，但他們倆被另外兩個人攔着，自己也脫不開身。

姜棠整個身體都撲進了後座，她一手緊緊地抱着秦念，一手抓撓着李茂林，“你敢碰我女兒，你個不要臉的東西——”

拘留所內——

姜棠已經在這裏待了三天，當然，李茂林同樣也待了三天。

兩人之所以還在這裏僵持不下，卻不是因為秦念的事，而是因為打架的事。

關于秦念的事，警方已經仔細調查過了，鑒定結果顯示孩子的身體一切正常，沒有受到任何的傷害，體內也沒有藥物殘留，她的昏睡是因為喝醉了酒。

至于酒店、街邊、車內的錄像和行程記錄儀等等，有圖像記錄的東西都調取看了，要麽壞了，要麽模糊不清，要麽角度問題照不到，而清晰的一些鏡頭，李茂林并沒有做出任何逾矩的行為。

總而言之，是沒拍到什麽有效的證據。

證據不足，再加上李茂林的人證齊全，前有司機和秘書作證他在車內沒有對女孩作出猥亵的行為，中有酒店的工作人員和一些賓客作證，後有她的婆婆親口說孩子是自願跟着舅公走的，是她這個當奶奶同意了的，理由是想讓弟弟幫忙照顧一下孩子。

最關鍵的是，秦念醒了之後，也說了自己是自願跟着舅公走的，而在她的記憶裏，舅公沒有對自己做過什麽奇怪的舉動。

沒錯，這個老家夥，是趙玉英同母異父的親弟弟，奶奶讓自己的弟弟幫忙照顧一下孫女，這種理由再合情合理不過，也挑不出什麽毛病。

而她跟李茂林因為打架的事，證據确鑿，兩個人都被帶到了派出所去問話。

姜棠的傷很輕，臉上擦破了一塊，額頭紅了一塊，那是因為她拿頭撞了李茂林的鼻子，算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李茂林的傷要比她嚴重一些，他被撓了一臉的抓痕，每一條抓痕都不淺，想要消下去估計也要好幾天。他的臉上和眼睛都有烏青的地方，而且姜棠拿頭撞他，把他的鼻子也給撞腫了。

兩人的傷也鑒定過了，調查也調查完了，警方的建議是雙方自行協商解決或通過派出所進行調解，如果調解不成，雙方不服，到時再進行下一步的說法。

像這一類的刑事自訴案件，基本上只要雙方都願意和解，私了是不難的。

其實李茂林已經提出了想要和解，他作為受傷害更加嚴重的一方，又是先被打的人，如果他願意私了，那這事情就就簡單了許多。他若堅持不肯和解的話，姜棠也要惹上些麻煩。

因為姜棠這邊不願意，所以才又拖了些時間。

但姜棠心裏很清楚，這件事都最後，大抵還是要和解了事的。

只是明白歸明白，心裏還是犯惡心，這兩天，她都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去跟對方和解。

可她也确實擔心秦念，她待在裏面一天，秦念在外面就會無依無靠一天。

秦浩然之前跟姜棠提起過李茂林這個人，但他也只是說母親有個同母異父的弟弟，兩人打小就沒見過面，長大之後更是沒什麽交情，各過各的，并沒有細說下去。

這個隔老遠的舅舅既沒有名字又沒有照片，再加上趙玉英也沒有主動在家裏提起過這個人，更甚少往來，因此姜棠也沒有關心過這件事。

現在想來，趙玉英這個有了跟沒有一樣的弟弟，突然過來參加什麽生日宴會，本來就沒安好心。

姜棠一邊擔心着秦念，一邊反思着自己，自己的生活是不是有點什麽問題。

多拖了這些個小時，倒是讓姜棠想通了挺多事情，現在拖着，她自己倒是豁得出去，但秦念不行，她在這裏耗費時間，李茂林又不會受到法律的制裁，這樣做其實沒有什麽意義。

而且她不敢保證，在自己不在的這幾天裏，趙玉英會不會苛責秦念。

就這樣又糾結了些時間，最終，姜棠還是選擇了跟李茂林進行調解，無關其他，她現在不能讓秦念一個人待在家裏。

至于李茂林，她不會放過這個人，哪怕現在拿他沒辦法，但早晚有一天，她要讓他栽在自己的手裏。

再說李茂林，他的确是有過想要使手段整一整姜棠的念頭，但他本身也不想把事情鬧得太大，再加上有人給他敲了邊鼓，至少在短時間內，他是不敢動姜棠的。

走了該走的流程，辦好了該辦的手續，簽了調解書，李茂林被他的家人給接走，負責調解的女警見姜棠衣着單薄，便去給她找了件外套披着，親自送她出門。

女警見姜棠一臉疲憊的樣子，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對她說，“這位媽媽，以後做事情別太沖動了，吃一塹長一智，下回別再犯了，知道嗎？想着點自己還有孩子，做事謹慎一些。”

姜棠跟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嘴甜道，“是，美麗善良的警察姐姐，我記住了。”

跟女警好好的說了再見，姜棠走到公交站附近，準備打車回家。

不遠處，程玉坐在加長的凱迪拉克裏，看着站在公交站牌底下，既狼狽又漂亮的女人，若有所思。

難怪姜棠總是隔三差五的被記者媒體偷拍，這樣明晃晃的大美人走在街上，那要是看到了，不拍一張照片裱起來确實可惜。

尤其是嫁入豪門又個性鮮明的美女，這種人，最容易成為八卦新聞上的首要目标。

按理說這人在裏面待了幾天，寝食難安，洗不到澡，頭發也該出油了，妝也要掉下來兩層了，折騰了一通，這人多少都得邋遢和憔悴些。

而姜棠則不然，她的妝發确實有些亂了，面上帶着疲憊，但整個人往那裏一站，依舊是個光彩照人的美人。

程玉将車開到了姜棠面前，搖下車窗，笑着跟她打了個招呼，“你好，姜棠小姐。”

姜棠并不認識眼前這個人，她禮貌性的問道，“請問您是？”

程玉将手肘搭在車窗的框邊，左手支着下巴，回道，“前兩天我弟弟幫你追孩子來着，你還記得嗎？就是那個黑衣服的帥哥。”

姜棠當然不會忘記，那個好心人幫自己救了女兒，她是這輩子也不會忘記的，她連忙感謝道，“我記得，是那位先生，我那天還沒來得及好好感謝他，真的太謝謝他了……”

程玉笑了笑，“上車吧，我送你一程，路上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