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道別

吳欣跟姜棠聊了半天，還沒盡興，直到她那桌的菜上齊了，朋友打電話叫她，她才離開。

臨走前，還跟姜棠交換了聯系方式。

送走了人，他們這一桌總算是能夠好好的開始吃飯了。

飯桌上，姜棠一邊幫孩子挑着魚刺，一邊偷着笑。

程墨提起一壺晾溫的甜奶，給對面的三個人一人倒了一杯，“別笑了，想看好戲，結果沒看成是吧？”

姜棠故作深沉的嘆了口氣，“哎，可惜可惜，我還以為真有好戲呢，結果中途就啞火了。”

程墨又将拌好的蟹黃飯吹了吹熱氣，分裝在兩個小碗裏，然後分別放到兩個孩子面前，“我還當你之前說你愛看熱鬧是玩笑話，現在看來是真的。”

他指的是之前兩人參加婚禮那次，她說她要看秦浩然的熱鬧。

提起這個，姜棠連忙解釋了句，“那次還是不太一樣的，那天我是真的在湊熱鬧，但今天，說真的，我沒有想看你的笑話。”

程墨挽起右手腕的衣袖，以方便自己擺弄桌上的餐具，“然後呢？”

姜棠很認真的對他說，“然後，我說實話，我也是第一次見到吳悅的姐姐，沒想到她是這麽有魅力的女人，人長得美，心也很美，多好的人啊。”

程墨只回了她句，“嗯，對。”

姜棠夾了一塊牛小排放進嘴裏，“你的反應還真平淡。”

他聳了聳肩，“我只是沒什麽感覺而已。”

因為不感興趣，不甚在意，因此對方的好壞與他無關，他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

這話突然讓姜棠想到，幾年前大學同學跟她花式誇獎秦浩然，想給她和他牽紅線的時候，她也回答了類似的話——很好，但與她無關，她對此人毫無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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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沒過幾個月，她跟秦浩然居然就莫名其妙的談起了戀愛，甚至還結婚一起生活了幾年。

程墨見她陷入了思考，發起了呆，便感興趣的問道，“你在想什麽？”

很奇怪，姜棠跟他聊天的時候，幾乎都不怎麽設防，很多話總是自然而然的順着嘴巴就說出來了，“想起我那個倒黴的前夫，當時我後桌也說他這樣好那樣好的，想給我們搭橋牽線，我當時的反應跟你現在差不多。”

“那你的第一反應是最準的。”

姜棠很老實的說了心裏話，“好像确實是這樣，所以我們後來在一起之後，最終還是分開了。”

程墨一副了然于胸的語氣，“明白了，我會引以為戒的。”

姜棠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在跟這人說些什麽，她下意識的‘嘶’了一聲，心想自己怎麽突然大嘴巴起來了，居然跟別人說這些有的沒的。

她用手揉了揉太陽穴，被自己的話給繞暈了，“我想要表達的應該不是這個意思。”

姜棠本來想表達的意思是，有時候人與人之間，僅憑短暫的接觸是無法下定結論的。

也許接觸的次數多了，會有不一樣的感受。

畢竟她當年一開始也沒有看上秦浩然，還是後面接觸久了，才有點動了心，甚至後面還邁入了婚姻的殿堂。

但僅僅只是想到這裏，她的結論大概還是成立的，然而再往後想，那這就是僞命題了。

這眼下，自己都離婚許久了，這不正好說明了人要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覺嗎？

姜棠清了清嗓子，尴尬的擺了擺手，“算了算了，我的親身經歷好像也不太有說服力，不能誤人子弟。”

程墨低聲笑了笑，話裏帶着一絲意味不明的情緒，“那倒沒有，我很認可你的說法。”

秦念一邊咀嚼着嘴裏的魚肉，一邊認真的聽着兩個大人說。

程瀚洋見她的眼睛滴溜溜的轉了又轉，便用手掩着嘴，小聲地問她，“你聽懂了嗎？”

秦念搖了搖頭，“沒有。”

“我也沒聽懂。”

兩個孩子在嘀嘀咕咕的小聲讨論着什麽，程墨這會兒突然注意到，程瀚洋又把自己不喜歡吃的青菜給全部挑了出來，堆在了一個幹淨的盤子裏。

“程瀚洋，數一數你自己挑出幾片青菜了？”

這兩個小孩，一個不愛吃青菜，一個不愛吃西藍花和胡蘿蔔，挑挑揀揀的，一人挑出了一盤子素菜出來。

“就一點點。”

“一點點也不吃嗎？”

程瀚洋皺巴着臉，語氣可憐兮兮的說，“舅，青菜真的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姜棠很好奇地問他，“是什麽奇怪的味道？”

“就是有一股青菜的味道。”

姜棠，“……”

秦念眨巴着眼睛，先看了看兩個大人，又看了一眼程瀚洋，想了想，然後語氣軟軟的對程墨說着，“程叔叔，我可以吃掉那些綠色的菜，你不要生氣。”

程墨将身體向前傾了傾，伸出胳膊，擡起手，無奈的摸了摸秦念的小腦袋，溫柔的哄着她說，“乖，別誤會，叔叔沒有生氣，是因為叔叔很喜歡吃這些綠色的菜，所以想跟洋洋分享一下，不是必須要吃的。”

這小子挑食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家裏人都是見他挑嘴就哄着吃點菜。

但至于最終到底要不要吃，吃多少，這些還是由孩子自己來決定的，随他喜歡，家人不會過分的去幹涉。

反正家裏每天都會變着花樣的給他做各種好吃又營養的食物，膳食搭配還是足夠合理的。

秦念之所以認為他是在生氣，也是因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那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那時還在秦家，某天吃晚飯的時候，秦念挑嘴不想吃胡蘿蔔，結果被趙玉英在飯桌上訓了半天。

那天晚上，姜棠還在外面出差忙工作，所以她沒有回家吃飯，也沒有回家過夜。

結果就是，在那晚的飯桌上，秦念吃掉了菜裏所有的胡蘿蔔，還額外啃了兩根生的胡蘿蔔和半個白蘿蔔。

回到房間之後，秦念不僅一直犯惡心嘔吐，還鬧了肚子痛。

但她沒有告訴任何人，而是自己默默的在房間裏難受了一宿。

第二天早上，就又跟沒事人似的去上學了。

這件事，連姜棠都不知道。

聽了程墨的解釋，秦念乖乖的點了點頭，笑容甜甜的說，“叔叔真是個大好人。”

秦念眼中的程墨既和藹又友善，再加上程瀚洋有事沒事就愛吹自家舅舅的彩虹屁，因此她很相信他說的話。

程墨對小孩子的贊美也是來之不拒，接茬接的無比自然流暢，“對，叔叔也會跟好朋友去分享自己喜歡的東西。”

秦念眼中全是敬佩的小星星，“哇，好厲害……”

在她眼裏，好厲害跟你真棒差不多是一個意思。

話都已經放出去了，程墨當然不能只說不做，否則小孩子大概會覺得他是在随口胡謅。

于是，他只好把自家外甥挑剩的一大盤菜葉子端到自己面前，拿着筷子吃了起來。

一邊吃着，一邊還不忘圓一下自己的話，“程瀚洋，我可是跟你分享過了，是你自己不吃的”

程瀚洋笑的一臉燦爛，嘴上連忙誇獎着，“對對對，我舅真是個大好人！”

姜棠見他慢條斯理的吃着，還一臉覺得味道不錯的表情，不禁失笑道，“這混在一起，沒竄味嗎？”

都是不同菜肴裏的蔬菜，混在一起多少有點不對味。

程墨用筷子夾起了一片沾着羊肉味和糖醋味的油麥菜，放進嘴裏，“還好。”

姜棠将秦念挑出來的那盤挪到了自己這邊，免得占桌子的位置。

她夾了一小撮胡蘿蔔絲嘗了嘗，評價道，“這個确實炒的一般。”難怪女兒不愛吃。

程墨說，“不好吃就放在一邊算了。”

姜棠又看了一眼他那盤菜，“要不……你跟我也分享一下？”

程墨聞言，将離自己最近的一盤烤牛小排給她推了過去，“來，這個分享給你。”

“太客氣了吧。”

兩人在這分享來分享去的，倒把兩個小孩給整糊塗了。

秦念小聲地說，“你舅舅真善良，把好吃的都讓給別人。”

程瀚洋猛點頭，同樣小聲，“對吧對吧，我之前跟你說的都對吧。”

“對呀對呀。”

“是不是很配？”

“嗯嗯。”

“以後我們打電話的時候，可以這樣……”

這頓飯吃到了晚上七點多鐘，說是下午飯，其實跟晚飯也差不多了。

但姜棠還惦記着家裏的媽媽，于是就跟程墨打了聲招呼，說不能太晚回去。

程墨聽她說了家裏還有媽媽在等之後，便一刻也不耽誤，立即動身送她回家。

上車之前，他拿出手機給秘書發了個消息，叫他打包些高檔餐廳的飯菜，葷素冷熱都搭配好，半個小時後跟他在姜棠家樓下彙合。

一路上車開的很順利，車內的溫度适中，空氣清香，環境舒适，舒适的甚至讓姜棠都有些犯困。

她半眯着眼睛，一連打了好幾個哈欠。

秦念卻很有精神，跟程瀚洋兩個人交頭接耳的小聲嘀咕着，感情是愈發的好了。

等車子開到了姜棠家樓下，程墨指派去買飯菜的秘書也剛好驅車趕到，一秒不差。

程墨将食籃遞給她，“我就不送你上去了。”

姜棠這才知道他又叫人去其他飯店打包了飯菜送來，一時語塞，只想到了先說句謝謝。

“對了，你女兒不吃胡蘿蔔這件事，她看起來不像是單純的不喜歡吃。”

這一點姜棠也注意到了，“是，我猜應該跟我前夫家有關，我會找機會問問我女兒的，不能讓她留下這種不好的心理陰影。”

二人在樓下簡單聊了幾分鐘，再一看時間八點零幾分，已經不早了。

姜棠牽起秦念的小手，她先是跟程瀚洋很認真的說了再見，然後又跟程墨揮手道別。

她們馬上就要搬家去另一個城市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應該是他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的最後一次見面。

程墨跟她道別的話很真誠，“祝你一路順風，有事聯系。”

姜棠也很真心實意的笑了笑，“謝謝，也祝你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