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舊人

自打離婚之後,每次聽到秦浩然這個名字,姜棠就覺得頭疼。

兩人當初鬧得雞飛狗跳,最後還不歡而散,這種撕破臉皮式的離婚,老死不相往來才是最好的結局。

之前去參加秦浩然的婚禮,算是她腦子有病,看熱鬧不嫌事大。

自打那次去了被秦浩然堵在陰暗的小角落裏問話,再加上又聽到了他的妹妹新娘跟初戀情人起争執之後,姜棠就發誓,以後就算他娶了玉皇大帝的女兒,她都不會再去婚禮上湊熱鬧了。

自己主動去招惹事端而被纏上,那叫自作自受,但若自己遠離事端,而事端卻依舊找上門來,那就是她更占理而非對方了。

孫美茹象征性的在門口叫了兩聲,見姜棠沒有回應,便轉身對秦浩然說道,“你也看到了,我們家棠棠才剛出院,身體并沒有完全康複,還需要休息,還是別打擾她了吧。”

秦浩然對姜棠還是有些了解的,他知道她也許是因為不想見到自己,所以假裝沒聽見。

秦浩然遲疑了一下,似乎并沒有打算就此離開,“媽,我其實……”

孫美茹連忙擺手,臉上挂着忍不住尴尬的笑容,“別別,別叫我媽,這不太好,認識我女兒的人都叫我一聲阿姨,你就這麽叫吧,別亂叫,我受不起這麽大的稱呼。”

孫美茹對秦浩然也沒什麽好感,眼前是辜負了自己女兒的負心人,她沒拿大掃帚把人轟出去,已經算是給他留了最後一絲體面了。

秦浩然識趣的改口道,“阿姨,我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跟她說。”

“就算是這樣,那今天不方便,你也不能一直就這麽在我家待着吧。”

“我可以等她。”

姜棠在房間裏面聽着兩人的對話,心想還是要自己出面跟他說才行,哪能讓媽媽替自己掰扯那些有的沒的。

而且她很了解秦浩然,他是真的能做到就這麽等在外面,根本不怕別人對他冷眼相待。

姜棠翻身下床,清了清嗓子,對着外面喊道,“媽,我醒了,你讓他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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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美茹還在遲疑,“可是……”

“沒事的媽,你放心,我已經休息好了。”姜棠還特意把聲音提高了一點,顯得自己很有精神的樣子。

孫美茹知道她應該也是有話要跟秦浩然說,所以也就不攔着了,放了秦浩然進去說話。

在秦浩然進去之前,孫美茹又不放心的叮囑了句,“棠棠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康複,需要休息,別在裏面耽擱太久了,讓她累着。”

秦浩然點頭應允,“我知道。”

等房間門關上,姜棠指了指窗邊的椅子,“坐吧。”說完,她也走到了那裏,挑了另一個椅子坐下。

秦浩然見她臉色有些蒼白,走路的時候還下意識的揉了揉腰,便忍不住出聲關心了句,“你的身體還好嗎?”

姜棠拿起靠墊塞在自己的背後,納悶的看了他一眼,“挺好的,你有話就直說吧。”

她可不相信秦浩然是特意過來關心她的,何況剛才他自己都說了,他找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說。

秦浩然知道她的脾氣,便也不拐彎抹角,直說了來意,“我聽說了你的事,知道你正在起訴李茂林,最近這段時間,我媽也在被警方調查。”

姜棠沒接他的話茬,而是在心裏快速地想了想,能夠順着李茂林這根藤查到趙玉英的身上,應該就是跟這兩姐弟私下搞不正當的交易有關。

難道是已經有其他受害者先她一步,去舉報了李茂林和趙玉英的事?

秦浩然見她不語,便又接着說,“所以我想來問問你,是不是之前在接受警方調查的時候,你……說了什麽?或者,是你在跟警察說李茂林的時候,提到了之前的那次誤會?”

提肯定是提到了,不然兩人哪來的恩怨?

而且姜棠在跟警察敘述的時候,都是完全照實了說的,沒有摻雜任何誇大的成分。

姜棠也很誠實的跟警察交待,關于自己女兒的事,因為那時自己手上沒有證據,又怕女兒被報複,再加上自己在婆家也不好過,因此最後只能就此作罷。

姜棠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不然呢?正是因為我們兩個之間有過節,所以他才要害我,這一點連警察同志都很清楚,我也不需要刻意去隐瞞什麽。”

秦浩然大抵還是沒法相信自己的母親會幹出賣孩子的事情,居然還在替趙玉英辯解,“在我們分開之後,我問過我媽,我媽不止一次的跟我解釋過,她沒有。”

姜棠都懶得跟他争辯,她捂着嘴打了個哈欠,點了點頭,“秦浩然,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堅定不移的相信着你的親人是全天下最善良的人,那你就相信着吧,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趙玉英如果沒做過那些事,自然不會被李茂林所牽連,還可以照樣過着她的富太太生活,有什麽好擔心的?”

“李茂林這次犯了事,他身邊的人都在被查,我媽這幾個月念着姐弟舊情,跟他往來不少,現在出了事,她也在被很多人非議着,又要接受警方的調查,身體情況和精神狀态都不太好。”

趙玉英跟個人精似的,姜棠可不認為在罪名落實之前,她會這麽輕易就被打倒。

姜棠反問道,“所以呢?需要我買點補品去探望她一下嗎?”

她要是去了,那趙玉英的身心健康保不齊就真的要出問題了。

秦浩然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看神色似是想了又想,覺得自己即将要說的話不算得體,正在猶豫着到底要不要說出口。

但最終,他還是下定決心開了這個口,“棠棠,李茂林那種人千刀萬剮也不為過,我不會替他辯解,我只是希望你可以高擡貴手,放過我媽,求你至少別在警方的面前,說一些會讓他們誤會的話。我知道你恨我,也恨我媽,你有什麽都可以沖着我來,我都能接受,哪怕是你的報複。”

這話直接把姜棠給氣笑了,“秦浩然,我要先聲明一點,我可沒把趙玉英給怎麽樣,倒是希望你們家可以放過我,不要一有什麽事就賴到我身上,我對警察的口述都是我本人的親身經歷,沒有摻雜任何惡意的揣測,你要是覺得趙玉英受委屈了,你不如去找警察問問,不該來找我,還是你覺得我是一顆軟柿子可以随便捏?”

說的口幹舌燥,姜棠還給自己倒了杯水,潤了潤嗓子,又接着說道,“還有,你能不能不要自作多情了?我閑的沒事幹去報複你做什麽?我可沒興趣跟有婦之夫攪和到一起去。”

秦浩然對她這番話倒也沒有生氣,只是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兩人攜手互相扶持的時光還歷歷在目,現下翻臉至此,對比的十分強烈。

他曾設想過兩人離婚之後,等度過傷痛期,也許還能再以普通朋友的方式相處下去。

在兩人談戀愛的那段時間裏,他是很喜歡姜棠的,也許這個喜歡還摻雜着對美麗事物的占有欲和對她性格和才華的欣賞,但這并不妨礙他想要娶她做自己的新娘。

只是結婚之後,兩人每天生活在一起,有些感覺就變了。

姜棠并不是一個喜歡順從他人的人,但她會根據環境的變化而改變自己的态度。

婚後的她在秦家藏起了鋒芒,不再愛顯山露水,慢慢的變成了一個性格柔軟、事事不愛攪和的人。

在秦家,除了在關于秦念的事情上她會據理力争之外,姜棠當真是一個十全十美的乖媳婦。

但事實上,姜棠也只是在家裏裝乖而已,在外工作的她依舊是活力十足,時不時的指點江山,自我意識可以說是極強。

但兩人并不在一起工作,因此秦浩然也看不到這些。

而沈清月的出現,又讓他感受到了久違的那種對于愛情的純粹的向往,不是因為漂亮的臉和出衆的能力,只是因為單純的喜歡這個人,所以想要得到她。

說來可笑,也許人就是喜歡犯賤,離婚之後,秦浩然卻發覺,姜棠似乎又變成了那個走到哪裏都會閃閃發光的人,就像天上掉下來的星星一樣,很明亮。

“看來你也不是來說什麽重要的事情,只是因為我的事牽連到你們家了,所以過來知會我一聲,順便告誡我一下。現在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請回吧。”

姜棠一見秦浩然這副說不清道不明的表情,就知道他八成又是在憶往昔了。

秦浩然或許不知道,姜棠其實早就已經察覺出他對自己的真實情感了。

簡而言之就是,喜歡是有的,但更多的似乎就是把她當成一個美麗帶刺的洋娃娃,想要抱回家裏的心是真的,但接受不了完美無瑕的洋娃娃變成家庭婦女也是真的。

不過她當初的感情也不純粹,喜歡不足,更多的是代人報恩罷了,所以在這方面,倒是誰也沒必要說誰。

只是姜棠是一個很守原則的人,既然湊在一起了,那就按兩人攜手共度餘生的劇本走,自己絕不會做出任何傷害他的事。

但如果是對方出了什麽問題,比如出軌了、髒了、家暴了,那她就想辦法脫身,潇灑自在的去過自己的生活。

姜棠對自己的人生規劃做的很清晰,可惜秦浩然不如她看的透徹,喜歡戀舊人,所以他的腦子裏才總是會産生一些拖泥帶水的想法。

秦浩然又來了句,“抱歉,我的話确實不妥當,但我還是希望你可以公正的看待這些事。”

反正都已經說了惹人不快的話,倒也不差這一句。

姜棠低頭看着手裏的水杯,甚至都不想再看他一眼,“你放心,我不會公報私仇。法律是公正的,輪不到我去颠倒黑白,同樣的,也輪不到你去質疑。”

說罷,她做了個向外趕人的手勢,語氣冷淡,“慢走不送。”

等人走了,姜棠才又躺回到床上,這回她是真的懶得再動彈了,索性就直接開始閉目養神。

養着養着,姜棠就真的犯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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