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皚皚白雪

——————三年後。

白莫撥弄着腳邊的幾根雜草,百無聊賴的坐在門前的石階上曬太陽。

皇上,也就是白柏,一早就給她來了信,說是這個日子要派人來提一批能打能抗的死士。

白莫揚揚手把信随手扔了,一眼就把這個弟弟看得透徹。說白了,那就是給心上人派幾個能護周全的死士,還假公濟私的要從白莫這裏提。啧啧,虛僞的男人。

自打離開了朝堂,白莫買下一處院落,順便接手了一堆因為主人身死而無處可去的死士,把小小的一方院落經營成了京城最大的死士交易場所。

買賣是不可取的,長期雇傭關系倒是可以。

白莫等人等的無聊,突然聽見鐐铐蹭着地面的聲音。她眨眨眼睛,下意識的去尋找聲音的來源,果不其然在不遠的地方看見抱着一大桶衣裳從走廊穿過的穆涼。

她從腳邊撿了個石子,沖他扔了過去。

穆涼茫然的擡頭。

白莫勾着嘴角沖他勾勾手指,穆涼原地放下手裏的木桶,拖着沉重的鐐铐,中規中矩的走過來,跪下。

“主人。”他垂眸,畢恭畢敬的叫了一聲。

白莫獎勵似的敷衍的摸摸他的頭,伸手托起他的下巴左右端詳了一番,就着手,把拇指伸進他嘴裏胡亂攪弄一番。

穆涼本就是被仰着頭,并不舒服,又被一根手指反複捉弄着舌頭,口中津液迅速聚集,喉嚨反複重複吞咽的動作卻還是徒勞,于是只能茫然的任由口水順着嘴角流下,淫靡到極點。

白莫從他眼裏看不到屈辱,更找不到這樣捉弄他的意義,只是玩弄了一會兒,就抽出手指,在穆涼臉上蹭掉手上的濕滑,聲音輕卻粗魯的命令道:“滾吧。”

穆涼點點頭,用袖口擦了擦嘴角和臉頰的津液,就要低頭後退。

卻看見白莫皺着眉,一副極為惱怒的樣子。不等穆涼說什麽,她又粗聲粗氣的說道:“滾回來。”

穆涼又老老實實的跪下。

白莫這次沒有再戲弄他,而是有些惱怒了。她伸手捉住了穆涼頸間的環扣,用力扯向自己。

這個項圈在近三年的時光裏一直陪伴着穆涼,但如今卻又添了點東西。

自白莫不再□□着穆涼,只是在他腳踝上扣上一對兒鐐铐,周遭就是一片反對之聲。

畢竟穆涼可是殺人如麻的大将軍,手上的血三天三夜也洗不淨。

所以在所有人的壓迫下,白莫叫人給穆涼穿了一對環,從上至下只穿透一點薄薄的鎖骨,甚至如果白莫願意,只要輕輕一扯就能扯斷它。

她不願意傷害穆涼,不想磨掉他那股清冷的傲氣。

她還記得她從牢獄中把穆涼帶出來的時候,他的樣子。

手腳的骨骼都被生生挫斷,蝴蝶骨明顯的突着,肋骨斷了幾根,都以詭異的角度彎折着,可他的脊背仍然挺得極直。

如果非要說的話,他身上留下的唯一讓人覺得他受過苦的痕跡,那大概是咬牙忍得久了,原本極淡的兩瓣唇都紅腫着。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他一身戎裝從邊關回來,一身狼狽血污。那時候聽說他打了極難的一仗,有命回京複命之人不過十之二三,大批犧牲官兵的家眷堵在回京的必由之路上,用雞蛋菜葉砸他、污言穢語的罵他,說他心術不正。

那時候,他的神色也是那樣,不冷不熱,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忏悔或惱怒。

那時候,白莫覺得,這世界上恐怕沒有什麽能牽動穆涼的心思。他就如同山巅之上皚皚白雪,雖然行的不一定是什麽周正之事,可偏偏端着一副自以為是,自命清高的架子。

可不是,一語成谶。

他就算挨了刑,全身上下狼狽的不像樣子,卻也沒有一絲一毫理虧的模樣,像是不論上天給他什麽,他都生硬的接着。

刑部拿他沒轍,白莫又不忍他老死獄中,才一個心軟把他帶回養着衆多死士的天星閣,總之不差他一張吃飯的嘴。

他一如往常的清冷模樣,一如既往的逆來順受。不論是白莫要他跪,還是要給他在鎖骨穿環,他都一聲不吭的忍着。

唯一費了些心思的,大概要屬讓穆涼學會叫“主人”了。

起初他的确是不依的。不管白莫說什麽誘惑他,穆涼都是固執的搖搖頭。

甚至做出了那副要生生抗刑的模樣,也不肯輕易開口叫那兩個字。至于将他擊倒的辦法,因為有些陰損、搬不上臺面,故而暫且不提。

但白莫回味着當日穆涼躺在一片穢物中,喉嚨抽搐嘔吐,意識不清醒的時候還固執呢喃着“殿下”。白莫殘忍的踢踢他狼狽的身體,一遍一遍的誘惑,“叫主人,叫了就原諒你。”

少年的衣裳被從不夠寬厚的軀體上完整剖開,露出的是傷痕密布的雪白赤身,極度引人遐思。更不必說被快|感折磨到雙目失神渙散,雙唇微啓,一點猩紅舌尖微露的模樣是何等誘人了。

少年固執隐忍,喉間的呻|吟全是狠狠壓抑着的。吐息灼熱,眼角微醺,整個人透着一股不經意的媚态。

不知道“刑罰”重複了多少次,許是難受的緊了,穆涼才一邊流淚,一邊模模糊糊的喊出了那個屈辱的詞彙,“主人…”

有了第一次,後面的就容易多了。

同時白莫深刻的意識到,把那樣清冷傲氣的人,捉弄欺負到哭泣求饒的這步田地是叫人很是舒服的一件事。

不過,哪怕是一身狼藉,也并不會讓他顯得過分落魄髒污,無論是什麽狼狽姿态,在他身上都像是褪去所有的晦澀的含義,只剩下孤高冷傲。

這讓白莫覺得很有意思,想要把人折辱到塵埃裏,看他痛到流淚。可同時卻又覺得有些無趣,畢竟他過分清冷,折騰得挺狠了卻還是一聲不吭。

真真的矛盾之極。

所以白莫有時候還很是期待他像這回這般,犯些不痛不癢的錯誤。

堪堪能調動她的一點捉弄的心思。

白莫把拇指伸進穆涼嘴裏,柔軟雪白的指節被溫暖包裹着,卻固執的挪到少年有些尖的犬齒下,墊在上下牙之間,格出一個半開不開的區域。

白莫從一旁的點心盒裏撚起一枚圓潤的饴糖,擱在嘴裏含着,甜甜的滋味瞬間席卷舌尖。

她含着糖,伸手拍拍穆涼的臉頰,他瞧着有些走神。許是含着糖的緣故,白莫溫熱的吐息都帶着絲絲甜味,可出口的話卻并不如此。

“我讓你擦了嗎?”白莫笑着點點穆涼被拍紅的頰側。

穆涼愣了一下,意識到剛才自己用袖子蹭掉了臉上的口涎,這或許是白莫生氣的原因。

嘴裏的指節正抵在犬齒下面,他不敢用力,只輕輕垂眸、搖搖頭。

白莫又從食盒裏拎出一塊饴糖,兩指捏着塞進穆涼微張的齒間,還不忘笑着囑咐道,“咬着,不許舔。”

穆涼乖乖把注意力放在齒間的饴糖上,生怕用力咬死了饴糖會從齒間滑出。

白莫把手指抽出來,将濕漉漉的口涎蹭在穆涼略有些蒼白的唇上,眉宇間再不見惱怒,只是玩味。

她似乎格外喜歡虐待穆涼的唇,平日裏都是軟軟的濕潤的極淺的粉色,只有欺負得狠了,他用牙死死咬着,才會呈現鮮豔的色澤。

那兩瓣唇觸感極好,和少年的皮膚一般,都略帶點涼意。把指節伸進他嘴裏去捉弄猩紅的舌尖,也是白莫慣用的手段。

往往如此的時候,穆涼的臉和耳尖會迅速漲紅,甚至會哀求一般用濕漉漉的眼睛瞧她,口中不得不纏住肆虐的指尖,模模糊糊的喊,“主人…”

這是個極度安全的詞彙,白莫喜歡聽他叫,只要如了願一般就不再為難。白莫舔着口中的饴糖,一邊百無聊賴地想,穆涼齒間饴糖放的不是位置,那點猩紅的舌尖被遮擋了個幹淨。

正玩的起勁,門口突然一響。

天星閣的門幾乎是個擺設,從遠在白莫買下這兒之前就是這麽個道理。白莫以為,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卻不想還真有這門被扒拉開的一天。

白莫不理朝政,今兒來的這個傅杞雖說極讨白柏喜歡,但也只是這兩年剛剛冒頭的後起之秀,白莫倒是不認得的,只聽白柏說過,是個少年老成的主兒。

白莫不知道是不是正在興頭上被打擾了的緣故,總之絲毫不覺得這個太傅大人老成,反倒像是個缺心眼兒的。

心裏咒罵兩句,白莫起身拍拍裙擺,抓着穆涼的頭發把他挪成面對牆壁的姿勢,免得讓人瞧了去,平添麻煩。

事畢,白莫臉上帶着吟吟笑意,背着手對傅杞揚揚下巴,意思是讓他進屋。

但傅杞只是站在那裏,從上到下的審視了一番白莫的衣裳,眉皺的很深,滿臉都寫着不悅。

白莫無辜的把十指暗自松開又攥緊,心裏默默嘆了口氣,隐約明白了點白柏話裏的意思。說這人老成,并不是說他心思缜密,而是格外古板。

盡管他什麽都還沒說,可那不屑的神情,定是覺得白莫穿衣行事不大檢點了。

就是這麽個人,白柏每每提起,話裏都是一股歡心愛慕之情,實在是有些費解。更別說如今這勢頭,人們避同性|愛如避洪水猛獸。

可自家弟弟,能怎麽樣呢,只能寵着。

白莫臉上笑意不減,指揮着幾個安排好的死士,依次完成了契約。死士最寶貴的是忠誠,如今白莫把死士按時間出售,從根本上是保證不了忠誠的。

人口買賣雖然是大勢所趨,可白莫總覺得不大人道。故而她把契約看得格外重要,一直以來倒也都還算相安無事。

白莫和傅杞相處不來,心裏只想着怎麽快點把人送走。可剛把傅杞送到門口,他卻停住了腳步。

白莫順着他凝滞的目光去看,果不其然看見面對牆壁跪着的穆涼。

離開了這麽久,他的姿勢甚至一點也沒有變,脊背挺得很直,頭垂着,細白的脖頸上一圈赤色若隐若現。

白莫的眼神暗了暗,心底莫名有了一絲漣漪。那種心情就好像是自己分明已經藏好的玩具,輕易讓人瞧了去。

沒等她生硬的開口送客,傅杞就有些遲鈍的開口問道,“這個人……跪了多久了?”

白莫算了算時間,前後不過一個時辰。穆涼在這期間沒有分毫挪動松懈,固然是一件好事,說明白莫這個主人教的還算不錯。

可同時,這個讓她喜歡的優點牽動了別人的心思,就大不一樣了。就像是家裏的母貓好看得不可方物,連野貓多看一眼都覺得侮辱唐突,生怕母貓懷了孕。

白莫開口一句,“與你何幹?”就要脫口而出,卻在下一刻停住了所有動作聲音。

穆涼突然伸手撐住地面,脊背迅速塌陷下去,緊接着傳來了幾聲壓抑着的細碎的咳嗽。

白莫看見,一枚略有些濕潤的饴糖滾落在地上,沾了一圈浮土。

她的神色幾乎瞬間就冷下去,但隐約還保留一絲神智清醒。白莫上前一步,格在傅杞和穆涼中間,也不知道她偏矮的身量能不能擋住傅杞的目光。

“傅大人還有事麽?”白莫一聲把傅杞喚回神,幾乎沒有給人回答的時間,就自顧自的接了下一句,“既然無事,那我們小本生意就不便多留大人了。天幹物燥,大人晚歸可要小心豺狼啊。”

說完,她莞爾轉身,對一旁侯着的一個小老頭擺擺手,冷淡命令道。“送客。”

白莫沒有多看身後的人一眼,只是腳步輕快的走向跪多了時辰的人。她站在穆涼身後,瞧着人因為窒息和痛苦一直咳嗽,不為所動。

直到院子裏的人都走了,周遭一片清淨,只能聽見撕心裂肺一般的咳嗽。白莫才繼續往前走,繞到穆涼身前,蹲下身托着下巴看他。

穆涼一只手撐着地,另一只手徒勞的扯着頸上的赤色項圈,指甲雖然平整卻還是将細白的頸子抓出一片血痕。鎖骨上的一對圓環碰在一起嘩嘩作響,他額前的發都被汗濕,整個人止不住的顫抖。

他在疼,在窒息,但白莫并不着急。她熟悉穆涼的這種反應,當然也是拜她所賜。用藥是刑部的主意,大多數人會因為痛苦将自己折磨到面目全非,就連一向自制如穆涼,也會熬不住這種疼,将自己弄得渾身傷痕。

但很可惜的是,這種藥并沒有逼穆涼說出什麽有用的信息。況且因為這藥強制的成瘾性,這種疼痛已經成為按時發作的負擔,每個月都折磨着穆涼。

白莫沒有給他停藥的意思,能多一個控制這人的砝碼,并不是什麽壞事。

白莫其實已然沒什麽理由再恨他,說不清道不明,她的幾個皇兄死了個幹淨,在她的意識裏再也沒有什麽別的假想敵。

所以非要說的話,她的仇已經報了。

白莫絲毫不懷疑,如果她在這一刻放穆涼離開,那很可能就是明天,他就恢複到那副高山之巅,清冷涼薄的模樣,讓那麽多人魂牽夢萦。

可他不配,所以白莫不放。

這人是個劊子手,十惡不赦、殺人如麻。

甚至是就把他囚禁在這小小的天星閣裏,他還是能抓住一切機會,将往來的客人誘惑得寸步難移。就像當初,他說着要奉獻自己一生的自由去效忠白莫,還不是扭頭就血洗穿堂殿,讓人嘗透了背叛的滋味。

該罰。

白莫偏要看着他疼,苦苦哀求不得解脫。

她伸手戳着地上的饴糖滾了兩圈,這饴糖比一個時辰前小了兩圈,濕答答的。穆涼咬着那饴糖,口涎不好吞咽且不論,光是他灼熱的、帶着潮氣的吐息反複吞|吐,饴糖會化本就是正常的。

若是沒有別的事,白莫定然不會同他計較。

可剛剛卻叫傅杞瞥見一抹豔色,這就讓她極為不爽了,盡管那只是一個背影。

正想着,穆涼突然咳出一大口血來。他在牢裏捱的刑太多,似乎落下了一身傷病了,一咳就見血,白莫已經見怪不怪了。

反倒是這口血暫時緩解了喉口的收縮,或者說是麻痹了,總之咳嗽被克制在可以忍耐壓抑的範圍中。穆涼皺着眉、忍着痛,艱難擡頭,雙目通紅的看着白莫。

此刻,那個藥瘾還沒有發作到極限,故而他還有心思擡個頭。

白莫托着下巴,神情很是冷淡,漫不經心的撥弄着地上的饴糖,“我說過了,咬着,對不對?”

穆涼的喉結滑動了一下,輕輕點點頭。

白莫沉默不語,只是冷淡的看着他,靜靜等待穆涼身體裏的藥瘾發作,痛苦一點點侵蝕神智。

直到穆涼的呼吸愈發着重起來,白莫才疲憊的合上眼又睜開,“剛剛好趕上藥瘾發作,穆涼,聽着,我給你兩個選擇。”

“第一,你在這裏捱過一天一夜,跪到天亮。不許出聲,算是懲罰,能做到嗎。”

穆涼的眼神已經明顯出現了渙散,耳邊的轟鳴也隐隐蓋過白莫的聲音,他費力去分辨白莫話裏的意思,想要點頭,卻又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做到。

眼見穆涼遲疑了,白莫幾不可聞的點了一下頭,聲音更冷的了分,似乎帶着戲谑的意味,“或者,你選第二條路。我現在就可以給你吃藥。”

穆涼的眼神幾乎瞬間被點亮,雙手躍躍欲試的抓緊了身下的土地。

白莫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我現在就給你藥,但會混着春|藥,穆涼,你要嗎?”

穆涼的雙眼驟然瞪大,瞳孔收縮,似乎是沒有想到這樣的答案。這時候疼痛幾乎攀到頂峰,他以額點地,大口大口的喘氣,鎖骨上的環扣抵在地面和他臉頰兩側,連被拉扯的疼都感覺不到了。

只有衣領下面一抹極豔的赤色,灼得白莫眼前生疼。

她也分不清,是因為穆涼弄丢了饴糖而惱怒,還是因為他規矩跪着的脊背既然勾起了傅杞的興趣。

可若是他沒有規矩跪着,而是偷了懶呢。那樣傅杞便不會看見他,白莫大抵也不會多看他,甚至不肯承認他是穆涼吧。

人總是如此矛盾又固執的。

白莫笑着摸摸穆涼濕漉漉的額發,“想好了嗎?”

穆涼雙手撐地,勉強把頭從地上挪起來,在白莫面前維持一個規矩的姿勢垂頭,中規中矩的說,“我選第一種,主人。”

白莫拍拍髒了的手,一句話都沒多說,起身走了。

白莫早早吹了燭,只留了床邊的一盞,窩在床上看書。可到後半夜還是了無睡意,偏偏整個人極倦。

她在床上輾轉反側,終于還是起身重新點燈。一盞一盞點,再一盞一盞熄掉。反複了幾次,白莫動動酸痛的胳膊和脖子,望向天邊漸漸攀升的魚肚白。

是她履行約定的時候了。

白莫在櫃子裏翻找半天,攥着一個不起眼的藥瓶推開門,在自己的窗臺下面發現了整個人蜷成一團的穆涼。他身上的衣服被汗濕了大半,蝴蝶骨一張一翕的,明顯能看出呼吸的費力。

走近了,白莫才發現穆涼的一只手在胸前狠狠抓着鎖骨上的鎖鏈,那處傷本就不易好,肩胛一動就會出血,此刻被虐待着,更是早就染紅了前襟。

穆涼的小臂撐在地上,能看見好幾個猩紅顯眼的牙印,不難看出,他是在怎樣的情況下,強迫自己不發出聲音來的。

白莫蹲下身,發覺耳邊其實是有些異響的,像是細碎的呢喃,更像是輕聲呓語,或只是唇齒間的氣聲。

當她仔細去分辨,才驚覺,穆涼口中反複念叨的是,“主人……”

白莫心底一軟,伸手摸了摸那人被汗濕的額頭,盡管雙頰通紅,可額上卻冰涼顫抖。

白莫嘆了口氣,有些粗魯的把人掀翻躺在地上,用手捏着他的下巴,把瓷瓶裏的液體倒進去。

穆涼很快停止了打擺,可被折磨到虛軟的身子極難動彈,一夜未眠苦苦忍受的倦意瞬間席卷了他。

先前鎖骨上的疼遠不及藥瘾帶來的痛,如今胸腔裏的疼痛褪去,鎖骨一動就如同開裂一般疼着。

白莫看人狼狽落魄,雙眼隔過穆涼,看向虛空之外的某一個點。

穆涼是她的東西,她可以随意懲罰折磨,甚至殺了這人。

不可否認的是,穆涼的清冷、模樣、傲氣,都是與生俱來的,沒有被旁人沾染分毫。

他從從前就是那樣,挺直着脊背站在那裏,雙眼帶着點睥睨的意味,淡然,還有目空一切。

那樣的人,讓人根本忍不住想要将他從神壇之上拉下來據為己有。

可那時候,分明是穆涼親自從神壇之上走下,帶着虔誠和忠誠,帶着不曾對旁人吐露的笑意,親手将自由和餘生奉獻給白莫。

可也盡管是這樣一個人,還是會背叛白莫。

白莫承認自己的心動,也可以寬恕旁人熾熱的目光,但卻無法饒恕穆涼散發他的魅力。

就像是對待高山之上的一朵花,這種美麗只能有一人享有,白莫甚至願意将它親手采撷,避免這份美麗驚豔衆生。

她心知肚明,不能因為女人與生俱來的美麗,去責怪她媚骨天成。

同樣的道理放到穆涼身上,卻總讓她難以承認。

白莫嘆了口氣,揚起巴掌在困得眼皮打架的穆涼臉上拍了兩下,把人叫醒,擡擡下巴命令道,“回去休息吧。”

穆涼目光渙散的愣了好一會兒,才爬起身,規規矩矩的跪好,應了聲“是”,才又有些艱難的起身,轉身離開。

白衣上染了血,一條赤色的項圈在他的頸間若隐若現。

他才往前走了兩步,白莫就叫住他,帶着三分戲谑和七分的認真,聲音幽怨的仿佛回到少年時光,“穆涼,你跪過多少人?”

穆涼的身形一僵,沒有回頭,也沒有再走,似乎被這一句話深深刺痛了,幾不可聞的顫抖着。

白莫沒有得到回答,或許本也沒有期待回答。她不再說話,只是輕輕嘆了口氣,拐了兩個小彎,鑽進屋裏去了。

她用皮鞭教會穆涼順從和妥協,将人生生刻畫成她想要的模樣,卻再也無法享受将人掌控在手中肆意揉捏的快意。

原本是一個對視就能理解的默契,如今卻隔了千百心思。

少年稚嫩的諾言,被停留在上一個世界中。心不在了,把人留在身邊其實是沒有什麽用的。把人扯下神壇,剝開他遮羞的衣裳,逼他流露出不曾有過的膽怯姿态,享受他被踐踏入塵土的卑怯和微弱反抗。

說來可笑,白莫已經無法從中獲取快|感,她也明白,她想弄髒的是這個人的魂靈,可偏偏那始終纖塵不染。

那光弄髒他的軀體,又有什麽用呢?

白莫失笑,點着燈,将信紙鋪平,若有所思的提起筆來。

只是她看不到屋外不遠處,穆涼的腳步寸步未移。被折磨得脫力,他的面容蒼白病态,腳下被鎖着鎖鏈的一對極白的腳踝被反複磨破,一圈皮肉整日都黯淡浮腫。

他的頭無力的垂着,眼睫微微顫抖着,濕漉漉的。鋒利的犬齒習慣性的咬着柔軟的下唇,将毫無血色的唇咬得通紅,目光呆滞渙散。

白莫說過的話一遍一遍的回轉,被提及的雙膝顫抖着。

過了不知道多久,穆涼有些遲緩的蹲下身,把下巴擱在膝間,雙臂自然将自己環住。他的十指死死的抓住自己的手臂,抓出一道道血痕,整個人瀕死一般微弱的顫抖着。

他疼。

他沒有任人便跪下的習慣。

喉間的聲響像啜泣哀嚎。

終于,一點隐藏不住的冰涼濕意,從濕漉漉的眼睫之間滾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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