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邵珩坐在去往皇宮的馬車上,起初還略微有些緊張,後來有些困了,便斜倚在靠墊上眯了眼睡覺,不知不覺間竟然入了夢。

她夢到自己同朱雀、紅鹦二人走在長安城的大街上,大中午的太陽正毒,街上幾乎沒什麽行人,倒顯得冷冷清清。

“算卦喽,算卦!”

耳邊突然聽到一聲吆喝,她循聲而望,卻見左側一處陰涼的胡同裏正坐着一位不惑之年的老者,鬓發花白,臉上布滿歲月的滄桑,望着她時臉上挂着慈善的笑:“姑娘,可要算上一卦?”

邵珩猶豫了一下,剛要擡步過去,卻被朱雀身後拉住了:“郡主,算卦這樣的事怕是信不得,說不定是個滿嘴胡說的神棍呢?”

邵珩笑了笑:“左右閑來無事,便聽他胡言亂語一番又有何妨?”或許以前她對這種事不怎麽信服,可如今,心态必然是不同以往了。

她上前喚了聲先生,在那老者的對面坐了下來:“敢問先生可否替我算上一卦?”說着将一錠元寶遞了過去。

老者笑着捋了捋胡須,又将那錠元寶推了回來:“今日姑娘是在下的第一個客人,所以此單不收銀兩,姑娘若想算什麽盡管說來。”

邵珩略微詫異了一瞬,見他如此反倒又信服幾分:“我想算算……前世今生。”

老者盯着邵珩的面相沉思片刻,眉頭緊鎖着,随即搖了搖頭:“姑娘的前世倒是頗為複雜,而今生,一個多月前的那場大病讓你重獲新生,今後必然貴不可言啊。”

“重獲新生……”邵珩喃喃着那四個字,心跳不由漏了半拍。她神色變了變,轉而對着朱雀和紅鹦道:“你們在前面路口等我。”

“可是……”紅鹦有些不太放心,可又見邵珩那不容置喙的語氣,最後只得随朱雀往遠處走了幾步。

“先生覺得,如果一個人的前世和今生不是同一個人,這可能嗎?”邵珩問的有些忐忑。

那老者笑望着邵珩,不答反問:“若不是同一個人,又如何算得了一個人的前世今生呢?”

邵珩被問的有些懵了,卻又覺得此人說的有幾分道理,可如此說來,她上一世是喬第,這一世又出現一個喬第究竟該做何解釋呢?

她正兀自想着,那老者卻突然神色變了變,認真地看向邵珩:“姑娘可是邵丞相府的浔陽郡主邵珩?”

邵珩雖有驚詫,卻仍點頭應道:“正是,先生如何曉得?”

那老者聞此眸中卻有一份喜色:“如此便是了,我家師父命我今日前來要等的一位有緣人便是郡主。”他說着從袖中取出一面圓形銅鏡遞過去,“這鏡中收錄了姑娘的前塵往事,或許能幫助姑娘記起些什麽。”

邵珩狐疑着拿鏡子去看,看到最後卻整個人都呆住了。這記憶……怎麽跟她腦海中的記憶不太一樣?

她驟然擡頭,剛想要問個究竟,對面卻早已空無一人,而自己手中的鏡子也不知蹤影。

“朱雀姐姐,紅鹦姐姐!”她急的對着一旁站着的朱雀和紅鹦喚道。

“郡主怎麽了,奴婢在這兒呢。”朱雀納悶兒地上前扶着她的肩膀。

“方才那位先生呢,他去哪兒了?怎麽突然消失了?我還有話要問他呢!”邵珩急急問道。

“先生?”朱雀困惑地望望周圍,不由笑了,“這青天白日的,郡主怎麽做夢了?”

邵珩聞此一驚,回過神來再去環顧四周,原來自己竟是在馬車上睡着了。

“我睡了許久嗎?皇宮怎麽還沒到?”她有些晃神地問着。

紅鹦笑她:“剛眯了一會兒,郡主這夢倒是做的快。”

邵珩默默地閉了眼睛,沒有說話,滿腦子都方才從那面鏡子裏看到的畫面。雖然方才只是一場夢,可鏡子中的畫面太過真實,比她腦海中的那些記憶還要真實。

在那面鏡子裏,她看到自己上一世原本就是邵丞相府裏的浔陽郡主,十四歲那年夏天她因病去世,長公主痛心疾首之下請了得道高僧為她超度。

後來,她的靈魂機緣巧合之下輾轉入了喬第體內,和真正的喬第共用了那具身體。後來真正的喬第死了,她的靈魂才又回到三年前,重新到了自己最初的身體裏,再次做了邵珩。

這個關系……有點饒,總結起來不過兩句話:

她是浔陽郡主,從始至終她都是浔陽郡主邵珩!她不是喬第,她只是上一世在喬第的身體裏借居過而已。而如今喬國公府裏的那位,才是真正的喬第。

她擁有喬第的記憶,只是因為在喬第的身體裏待的太久,所以才和她的記憶融為了一體,導致了錯亂。而這也是她為何重活一世又看到另一個喬第的原因。

想着這些,她不由有些毛骨悚然,莫非夢裏看到的這些才是真相?

她想的太過出神,以至于馬車停了下來都不知道。直到朱雀喚了她三次,她方才回過神來。

“郡主在想什麽,已經到通瑞門了。”

宮裏有個規矩,但凡是宮外的人,無論是公主還是王侯,到了通瑞門都要下了馬車自己走。邵珩聞此,便也只得暫時将心中的困惑壓在心底,由丫鬟們扶着下了車。

望着這個金碧輝煌的地方,卻見粉壁金瓦,碧玉宮牆,玉石為階,琉璃作瓦,奢華而氣派,肅穆而威嚴。

這樣的場景,這樣的畫面,她只覺得分外熟悉,就好像經常來這地方一般。一時間,讓她對那個夢境越發起了懷疑,莫非,她當真就是原來的邵珩?

此時高大的通瑞門門口正有幾名侍衛手持兵器來回巡邏,一個個面容冷峻,待看到邵珩時又齊刷刷的過來對她下跪行禮:“見過浔陽郡主!”

邵珩正晃神着,突然聽到威嚴肅穆的聲音吓得情不自禁後退一步。

金嬷嬷到底是宮裏的老嬷嬷了,看到邵珩的表情關懷地詢問:“郡主怎麽了?這皇宮郡主不是慣常來的嗎,怎麽病了這幾個月反倒怕了?”

邵珩神色略微一滞,旋即對着金嬷嬷笑道:“皇宮乃是皇家居所,浔陽許久不來,一時被這威嚴肅穆之氣震懾到也是有的。”

她說完,這才望向還跪着的侍衛們,語氣平淡如常:“大家免禮。”

金嬷嬷瞧着眼前這位自己從小看着長大的小姑娘,眸中閃過一絲贊賞。數月不見,郡主倒是乖巧了不少。

過了通瑞門,邵珩随着金嬷嬷向着長樂宮走時覺得還是很有熟悉感的,比如她記憶裏覺得哪裏會有一片湖,哪裏會有一處假山,每每到了那處,便果真是應了她的猜想。

正走着,迎面過來一位身材健碩、體格高大的俊秀男子,那男人五官俊俏,面色冷峻,一身鴉青色的錦衣華服,如墨發絲用一支黑玉簪隆起在頭頂,只遠遠瞧上一眼,邵珩便吓得心頭微跳,腳下好似踩了棉花一般險些站不穩當。

暴雲霆,怎麽在這裏碰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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