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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6-08-30 16:00:03 字數:5552

“語雁姊姊,這肉好好吃,咬下去有濃濃的肉汁跳出來……”五歲大快六歲的小米笑得眼眯眯,瘦得見骨的雙腮塞得鼓鼓地,很貪心地嚼着最肥嫩的部位。

“這叫元寶肉,将五花肉洗淨放入湯鍋煮至七分熟撈起,趁熱用幹布沾去皮面上的水分,抹勻醬油,然後鍋裏倒油,将肉皮朝下入油鍋裏炸到肉皮焦黃,起泡撈出,切成一小片一小片的薄片,放入白糖、醬油等作料後上籠蒸至酥爛……”

原本成語雁只打算割一斤左右的五花肉,可是一想到林家鬼屋住了好幾個孩子,她一咬牙,切了兩斤少了些油花的豬肉,又買了二十文的下水,鹵了也能配飯吃。

這些孩子最大的才十一歲,根本還不會烹煮,她想了一下,今年十三歲的她好歹自小在家摸索過幾年廚藝,又在牟府竈房偷師過,怎麽也比小蘿蔔頭弄得好吃,因此主動提議下廚,趁機教教其他孩子學會煮食,自力更生好過等人喂食。

說是鬼屋的林家廢宅占地廣大,約有三畝大,不過孩子們膽子小,只占用有井水和小廚房的院子,因為靠牆,出入方便,院子裏東西兩廂各有六個房間,小子住一邊,丫頭住一邊剛剛好,院子的雜草會定期的拔除。

成語雁大致看了一下,院子比她在鄉下的家還大,她想了想,與其向人伸手乞讨,還不如自給自足,她想着院子的東側開辟一座菜圃,靠假山的地方圍起來養雞,孩子們挖蟲養雞,幾只雞好歹能生幾顆蛋,每隔幾日他們就有雞蛋吃了,至少能補補身子。

“語雁姊姊,我聽不懂,可肉好好吃,你吃一口。”小小的女娃頭發枯黃,看人的眼神十分靈動。

小米還太小了,再加上有個護犢的哥哥小和,兄妹倆雖淪為乞兒已有年餘,但心性仍天真得不知煩憂,只是不明了為何肚子常常扁扁的,老是吃不飽,有蟲子一直叫。

剛成為孤兒那段期間她會哭喊着找爹娘,後來哭過幾回就不哭了,也不曉得她哥哥跟她說了什麽,白日變得異常乖巧,十分聽話,可到了晚上還是會作夢,一大清早醒來枕畔都濕了,說是想爹娘想的。

“好,我吃一口,小米最乖了。”成語雁作勢咬了一口,其實只沾沾唇而已,雖然她也很饞,口裏津液直冒,但是看到一個個瘦得不成人樣的孩子,那口肉怎麽也咬不下去。

“嗯!小米乖。”小米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

“語雁姊姊,我聽得懂,以後你教我熬米粥、貼餅子、煎雞蛋餅,做紅燒肉,我想讓大家都吃得飽。”她不想再失去任何一個人了,現在她有很多不同爹娘的兄弟姊妹。

被親叔叔霸占家産、趕出家門的可兒有一雙早熟的眼,人也早慧,她是在人牙子将她賣到那不幹淨的下作地方途中逃出來的,恰巧正遇到沿街乞讨的洪小七,洪小七将她藏在竹簍裏逃開青樓打手的追捕,而後将無家可歸的她帶回林家鬼屋,有飯一起吃,沒飯一起挨餓。

可兒很聰明,她爹曾是某繡莊的賬房,所以她也算了一手好帳,年僅八歲的她撥起算盤一點也不亞于老賬房,可惜人一染上賭,他的家也就毀了,可兒的爹因賭石而輸了太多銀兩,因此打起帳上銀子的主意,最後因偷竊東家財物而被活活打死。

可兒娘一得知丈夫死訊,當場吐了一口血,沒多久也死了,她爹娘膝下只有她一個孩子,沒有送終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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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可兒爹娘在鄉下老家還有分家後的一間屋子,四畝地,若是勤勉些還是能養活自己。

可恨的是她有個不學無術、游手好閑的叔叔,整日鬥雞走狗,一聽到親兄弟去世的消息,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接回孤苦無依的小侄女、迎兄嫂棺木回鄉安葬,而是連忙趕到中人那裏,将大哥的家産全過戶到自己名下,死也不承認可兒是他的侄女。

失怙又失恃也就罷了,不良的叔叔還打算把她賣了,要不是可兒機伶逃得快,此時已在花街柳巷,不見天日的學習“一技之長”,日後好做皮肉生意了。

“乖!可兒是大姊姊了,會照顧弟弟妹妹,等語雁姊姊下一回得空,再教你幾道好料理的菜肴。”他們得自立起來,不能再靠別人,做乞兒也是逼不得已的選擇。

成語雁想着,若是她能賺到更多的銀子,她就會設法改善乞兒們的生活,老是住在林家鬼屋不是長久之計,若是哪一天林家後人想收回呢?他們又該何去何從。

不怕餓肚子,就怕沒能力養活自己,雖說餓着餓着就習慣了,可若能煮出一鍋能吃的熟食,這樣不論以後去了哪裏,至少也能摘些野菜、小魚入鍋,度過一時的困境,否極泰來。

“好,我等語雁姊姊。”可兒溫順的點頭。

賭石贏了三兩銀子,因為有洪小七在一旁盯着,成語雁未再下場試手氣,她取出一兩銀子買米、買粗糧、鹽等必需品,又切了塊肉,看到魚販子簍子裏雖小但便宜的小魚,她和人喊價了老半天才用二十文買下。

今天花了不少錢,她把今天領的月銀還倒貼了一百文進去,要不是她想靠賭石贏來的二兩銀子再賺更多的錢,只怕二兩銀子也保不住,因為要買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孩子們的身子在抽長,補了又補的衣服都要不能穿了,還有鞋子也要換了,小米、可兒的頭發長了,也該用發帶綁着,老用草編的發繩不耐用,很快就斷了。

幸好離入冬還有一段時日,不然再加上厚棉襖、被缛,以及禦寒的木炭,這筆銀子要從哪來?

這些可全都省不得。

成語雁不禁想到去年冬天凍死的小如和阿敬,他們就是因柴火不足而凍到全身僵硬,入夜時還冷得直打顫,天一亮便發現他倆動也不動的青白着臉色,沒有了呼吸。

“語雁姊,天快暗了,你還不回府嗎?”天色漸漸昏暗,洪小七擔心她又被罰了,連忙開口提醒。

一看外頭都暗成一片,成語雁慌亂地跳了起來。“哎呀!這麽晚了,我怎麽沒注意,這下子慘了。”

看門的阮婆子不知道會不會放過她,還有院子裏要落鎖,時辰一到就上鎖,其他人想進去,沒門。

“語雁姊,我送你。”洪小七說道。她一個人走夜路不好,多個人陪伴比較安全,城裏的閑漢太多了。

“不用了,小七,我曉得回府的路。”哪需要送來送去的,真麻煩,她那點姿色還不到令人垂涎的地步。

成語雁不是叫人驚豔的美人,容貌還能看,可比起如翡、如翠等人還差上一大截,頂多只能說不難看,是個清秀佳人,眉宇間是淡淡的秀婉,尚未完全長開,還有增色空間。

不過她那雙眼生得真好,黑溜溜的,像是會說話似,水水亮亮地,流轉着玉石般的光澤,含笑不語時恍若那湖水中的寶石,閃耀着不紮眼的水波,雨窪秋水水盈盈地。

“路上暗,我不放心。”洪小七抿着唇,一張小臉相當固執,他覺得他長大了,可以照顧其他人。

“你……”看他一臉“你說什麽都沒用”的強牛樣,成語雁好笑的搖頭。“好,讓你送,小操心鬼。”

“語雁姊,你還是會去賭石對吧?”一旦接觸了賭石,很少人克制得了,玉城是全國最大的玉石礦脈集散地,賭石蔚然成風。

“這……”她不想騙他,洪小七不是一般的孩子。“我答應你不會沉迷,反正我也沒有銀子。”

二兩銀子是做不了什麽的,她也不敢指望能一夕致富,只盼着多多少少攢些贖身銀子,讓她早日脫離為奴為婢的身份,然後找到小凡,也幫他贖身,姊弟們相偕回鄉去,蓋間磚屋,買塊地,養頭耕田的牛,日出而做,日落而息,日後再為弟弟娶房媳婦,她的心願就了了。

若是能賺到更多的銀子,磚房改成農莊,置三、四百畝土地,把小七他們都接過來一起耕種、一起生活,一大家子人分兩桌吃飯,一邊吃一邊閑聊日常瑣事,多熱鬧。

他有些賭氣的沉着臉。“我阻止不了你,可是你一定要小心,不要被人騙了,賭石界有很多騙子。”

成語雁窩心的摸摸他與她齊高的頭。“放心,語雁姊又不是有錢人,要騙也會去騙像牟府主子這樣的富人,人家随手丢個銀锞子,我們就能吃上大半年的白面了,坑不到我頭上的。”

“你自個知道在做什麽就好,我說再多你也聽不進耳,說不定還嫌我啰嗦。”他不快的說道。

“不是不聽,而是我們真的太窮了,在玉城,除了賭石外,你還能想到哪一條更賺錢的路嗎?”

這裏幾乎家家戶戶是做玉石生意,或是與玉石有關的差事,賭石已經成為日常消遣,無論富豪商紳或是販夫走卒,手有餘錢的人都會玩上兩把,這是所謂的風潮。

玉陽城有三分之二以上的鋪子皆是玉石鋪子,石料鋪子,賣石頭也開賭,每每走不到三步就有人在賣石頭,不管在鋪子賣或擺在路邊,放眼望去看到最多的就是石頭。

玉石的價值有高有低,端看開出的水色和光澤,因一塊石頭起家的多得是,幸運的,買對一塊石頭便能富一生。

可是做生意有賺有賠,不可能一直一帆風順,沒有鋒利的眼光和對玉石的了解,想在這一行站穩并不容易,往往一失足便血本無歸,最後落得兩袖清風,望石興嘆,可說是成也石頭,敗也石頭。

洪小七無語,默認。

以玉石聞名天下的玉城也只有美玉傳世,一般窮苦人家想翻身,也只能到山上挖石頭,賭一賭運氣,否則只剩下賭石一途。

但是大多已開挖的玉脈是有主的,開采權在城裏大戶人家手中,尋常百姓就算是挖了,恐怕連搬都搬不下山。

“好啦!小小年紀別老是擔心這、擔心那的苦着一張臉,我有分寸,不會惹出事來,你只管安心等我發財。”她有感覺她要轉運了,從此越走越順,如入寶山。

成語雁不自覺地摸了摸戴在腕上的香木镯子,戴了一天了,她還是不習慣手腕有物的沉重感。

小七別扭的嘟嘴。“誰管你發不發財,平安最重要。”他的關心一向放在心裏,不太自在言于表面。

“成了,我知道了,我這麽大的人還不會照顧自己嗎?牟府到了,你快回去吧。”牟府的外牆真的很高,有兩個人的身長,翻牆進去是不可能的了,還是乖乖叫門吧。

“我看你進去。”他斜着身子,一臉痞樣的靠在門外的槐樹樹幹,用開了口的鞋子踢着沙。

拿他沒轍的成語雁走上前,敲了敲門。

後門的阮婆子掉了牙有些漏風,咬字不清的喊着,“誰呀?”

“是我,語雁丫頭。”她自報名字。

後門拉開一條縫,露出守門婆子黑幽幽的濁目。“怎麽現在才回來,你不曉得天黑前要回府的規矩?”

“有事耽擱了,我盡量往回趕還是遲了。”她朝後打了手勢,讓洪小七安心,她回府了。

見她進了後門,洪小七才沿着牆根,邊走邊摸着微隆的肚皮,傻兮兮的直笑,他很久不曾吃飽過了。

其實,賭石也沒那麽差,是吧?

他想着語雁姊也是個窮鬼,玩賭石能玩多大,即使全身上下的銀子拿出來也輸不到太多,她已經賣給牟府為婢了,沒法再自賣一回,也就漸漸放了心。

“不要給我找借口,要是每個丫頭都像你一樣胡來,咱們牟府還成什麽樣子,這後門誰想進就進,哪天放個賊子入府還得了,你這丫頭也不想想,牟府家大業大的,就怕宵小光顧……”

她一口黃板牙開開阖阖,有意刁難。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的意思,想由此門過,好歹得先打點打點,反應稍微遲頓的成語雁在看到婆子搓手指要錢的動作後,這才省悟,趕緊由荷包裏掏出幾枚銅板。

“拜托通融通融,我以後絕不再犯了。”看到辛苦賺來的月銀又少了一些,她肉疼了一下。

數着手上十文錢,阮婆子面色稍微和緩。“去吧!去吧!再有下次,你睡大街去,這門絕對不開。”

“是,是,下回出府我給你帶糖豆吃。”

阮婆子勉為其難的露出笑臉。“你沒瞧我牙都快掉光了還吃糖,給老婆子我帶幾塊紅棗糕就是了。”

“好,給你帶香糯的紅棗糕。”

過了後門那一關,真正的難題才要到來。

閃閃躲躲地到了梨花院門外,門是阖上的,成語雁推了推,發現早就上鎖了,怎麽也推不開。

她知道門後有人守着,大爺若與人談生意夜歸,還沒到院落,院門早大大敞開,一群丫頭、婆子成排地站在門口恭迎,沒人敢玩忽職守,個個精神得很。

可是輪到她時卻是雲泥之別,無論她如何拍門叫人,門板依然文風不動,說不開就不開,專欺負她一人。

不用說她也猜得到這是誰的作為,除了如翡、如翠那對姊妹外,誰會這麽無聊做這種事,她們逮到機會就想把她往泥裏踩,好像這樣做才能顯得她們高人一等,不可一世。

要爬牆嗎?她猶豫了一下。

府裏的牆比外牆矮三尺,搬塊石頭墊腳應該勉強是能翻得過去,就是不知道往下跳時會不會摔傷……

成語雁在門外等了又等,晚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聲,她最後又揚聲叫了一次,還是沒有人開門,她心想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要是讓李嬷嬷知曉她不在屋裏,十板子是跑不了的。

人的潛力是逼出來的,骨子裏也很執拗的成語雁決定翻牆,她裙子一撩往腰帶一塞,着白色裏褲的瘦腳往牆頭一勾,爬呀爬的翻過半個身子,她喘着氣抹汗……

“你在幹什麽?”

“如……如霜姊?”吓了一跳的成語雁沒抓穩,差點從牆頭跌下去,她兩腳緊緊巴着牆,幹笑。

“下來。”

“是。”

最後是聽到怪聲的如霜給她開了門。

那一夜,成語雁抱着二兩銀子怎麽也睡不着,翻來覆去的,吵得同房的人罵了她一頓。

二兩銀子對別人而言是小錢,卻是她下次賭石的所有資本,怕被偷的她苦惱了大半夜,一早起來臉上多了兩個黑眼圈,直到找到了藏錢的地方才能睡個安穩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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