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妹夫

張志洲是個十分英俊的少年,不僅如此,在習武上也頗具天分。他十五歲就入宮為禦前侍衛,至今三年,已經隐隐是這些少年侍衛中領頭人物,若不是他已經定親,恐怕皇帝也會将他列為驸馬的考慮人選。

他行事極為妥當,上臺來自報過家門,待闫默淡淡點過頭之後,又說了聲得罪,方才攻上來。

他的功夫不錯,在場身負武藝之人都看得出,這位鎮南将軍的二公子,身手比之前第一位上臺的杜十還強一些。

杜十在闫将軍手中撐了三十幾個回合,衆人滿以為,這位張家二公子,應該能撐個五十回合。卻不知是不是闫将軍經過了一輪車輪戰,心中已有不耐,出手比方才猛烈許多,雖還未出全力,但已遠不是張志洲能夠招架得住的,不過十幾個回合,他就敗下陣來。

跟前頭那些少年一樣,他被闫将軍以掌風送下臺,可意外就出在這時,那些少年被送下臺,都是腳着地,張家二公子下來時,不知是不是在空中未來得及調整身形,竟是臉先着地。

事發只在那一剎那,衆人眼睜睜看着,這英俊的少年,一張俏臉磕在光滑的漢白玉地磚上,皮肉與玉石相擊的鈍悶聲,聽得衆人一陣牙酸。

待張志洲擡起頭來,衆人撇他一眼,又立刻迫不及待地轉開頭,面上憋得通紅,肩膀抖動。

也不怪他們如此,就是再俊美的一張臉,當他變得鼻青臉腫,鼻下還挂了兩道血痕之時,什麽芝蘭玉樹,光華外放都與之無關了。

張志洲的父親和親大哥就在圍觀之列,兩人見兒子、小弟如此,都極為默契的看天看地,裝作不認識此人。

林尚書,也就是張志洲未來的岳父,則神情微妙。

張志洲趴在地上,懵了一瞬,似乎還想不懂,怎麽方才自己還站在臺上,眼下就趴在臺下了。

待他反應過來,第一個動作竟不是爬起身,而是去偷看岳丈大人,等看清泰山的神色,他才驚覺今日丢人丢大了,若被未來媳婦兒知道他今日的表現,以後,還怎麽娶媳婦兒面前抖威風?

好在他看着沉穩妥當,實則臉皮最厚,當下就把臉一捂,心裏念着我看不見你,你看不見我,如此掩耳盜鈴般退下。

在座列位大人年紀都不小,自有一份對于晚輩的寬和,一個個輕咳兩聲,道一句,少年人,好精神。也就裝作忘了他之前的窘态。

之後來的那些少年侍衛,沒一個在闫默手中撐過二十個回合。

衆人暗想,闫将軍大約确實不耐煩了。不然,他們還以為這位将軍對于張家二公子頗有意見,不過想來也不太可能,神武大将軍跟那樣一個小輩,能有什麽過節往來呢。

至于為什麽張家二公子臉着地,大概真的是他運氣不好吧。

這一場以切磋為名的車輪戰完美結束。

文武百官再一次認識到大将軍名副其實的實力,又開了眼界,都很滿意。

諸位少年侍衛能夠跟崇敬的人交手,也十分滿足。

褚清輝更是高興,心中早已沒了擔憂,恨不得能跑上臺去,告訴闫默她心中的喜悅。

唯二不太痛快的,大概就是皇帝,跟躲在角落裏,試圖把自己的顏面從地上撈起來的張家二公子了。

這一天,皇帝免了含章殿衆人的功課,褚清輝沒找到機會跟闫默見面,只得按捺了一天,第二天中午,就迫不及待跑去武場。

闫默不必回頭,只聞到一股熟悉的清香,就知道她已經來了。

沒有外人在場時,褚清輝從不端着公主的架子,只見她提着裙擺,從門外小跑進來,那歡喜雀躍的模樣,就如無任何一位這個年紀的、無憂無慮的少女。

闫默手中正握着那把匕首,破天荒的,他今天沒來回擦拭,而是用它雕琢一塊木頭。

那木頭只有巴掌大小,是上好的紫檀木,眼下已經被雕刻得初具雛形,是一名面容絕色,笑靥純真的宮裝少女。

褚清輝原本在離他數步遠時,就改小跑為蹑手蹑腳輕步靠近,準備吓吓他,可到了他身後,又好奇他到底在做什麽,這麽半天也不回過頭來,便小心翼翼踮起腳尖看了一眼,一下看出他手中那個雕像,正是自己。

她立刻就把小小的惡作劇忘掉了,欣喜得忘了形,撲上去興奮道:“這是我嗎?”

闫默下意識張開手,撈住她嬌小柔軟的身體。

他渾身上下,都因這突如其來的接觸而僵硬成一塊寒鐵。

褚清輝絲毫沒覺得不妥,靠在他的手臂上,把那小小的雕像翻來覆去的看,越看越愛,仰起頭來,嘴角眼尾的笑意撲面而至,“這是不是要送給我的?”

已到了陽春三月,她才換下厚重的冬衣,穿上稍微輕薄的春衫,也因此露出一段纖細白皙的脖子。

在闫默看來,她整個人粉嫩嬌細到不可思議的地步,就連這一段在尋常人身上普普通通的脖子,到了她這兒,也有了叫人移不開眼的魅力。

但是面上,他只淡淡的點了點頭。

褚清輝将雕像抱在懷中,笑眯眯道:“既然如此,表妹那兒我就替先生交代了。”

“什麽?”闫默開始自我懷疑,是不是臂彎裏的粉團擾亂了他的思緒,不然他怎麽聽不懂這話?

褚清輝道:“就是昨天那個,被你打得臉着地的侍衛呀。”

闫默頓了一下。

褚清輝見他想起來,又嘟了嘟嘴,說:“那麽多侍衛,怎麽偏偏不巧,先生送他下臺時出了意外呢!”

闫默聽她提起那少年,黑沉沉的眼瞳裏閃過一絲幽暗。

褚清輝沒發覺,繼續道:“你不知道吧,他跟表妹訂了親,以後是我的妹夫呢。”

這話本該到此,可她又鬼使神差地加了一句,“也是你的妹夫。”

話說出了口,她立即覺得羞澀,抿起了唇,微微低頭,又忍不住,飛快地看了他一眼,雙頰漫上淡淡的緋紅,姿容越發璀璨無雙。

闫默看着她,早已閃了神,眼中蕩開一種奇異的光彩,很快被他隐藏下去。

兩人都沒說話,褚清輝受不住這樣的暧昧,跺跺腳,嬌嗔道:“他在你手上受了傷,我不得跟表妹交代麽!”

闫默回過神來,面上仍是淺淡,“手滑,下次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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