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追問

“王爺還沒回來?”

太好了!

丁壽擦着額頭的汗, 急匆匆跑向後宅, 途中還特地繞去花園看了一眼, 果然見到這裏已經徹底被改成了姚府花園的樣子。

若非他剛從京城回來,知道這是胡城, 怕是都要以為自己還在姚府了。

周媽媽為了問他些話, 親自迎了出來, 一見面就道:“怎麽去了這麽久?沒出什麽事吧?”

“沒有沒有,”丁壽擺手, 又想起什麽, “出了出了!”

周媽媽一顆心放下又提起:“到底出沒出?”

丁壽嗨了一聲道:“老爺那裏沒出事,一切都辦妥了,沒被那位發現。”

說到那位時他擡手指了指天。

之後又指了指姚幼清所在的正院的方向:“是王妃這裏要出事了!”

王妃這裏能出什麽事?周媽媽皺眉。

丁壽将她拉到一邊,把姚钰芝在京城時關起房門告訴他的事情全都對周媽媽說了,周媽媽聽後倒吸了一口涼氣。

“王爺竟然去過咱們姚府……”

而且還是要殺老爺!

“所以這花園必須趕快拆了恢複原來的樣子,或者改成別的什麽樣都行, 就是不能跟咱們姚家的花園一樣!”

當初秦王潛入姚府為了避人耳目,就是從花園繞過去的, 離開時也是走的花園!

“可是……來不及了啊。”

周媽媽喃喃。

“怎麽來不及?”

丁壽道。

“王爺不是還沒回來嗎?趁現在趕緊改啊!不然等他回來才是真的來不及了!”

“已經回來了啊……”

周媽媽道。

丁壽聞言眉頭一擰:“我剛在前院問的時候還說王爺沒回來呢啊。”

“那是回來了一趟又走了, 而且上次他回來的時候,還來看過花園了, 已經知道花園現在是什麽樣了。”

丁壽心頭一抽,打了個哆嗦。

“那……他沒說什麽?”

“沒有, ”周媽媽搖頭, “王爺當時來拿東西, 聽說王妃給他送去前院了以後就回去了。會不會是……沒想起來啊?”

畢竟只匆匆去過那麽一次,還是深更半夜,看不清楚,時隔多年不記得了也是正常的。

丁壽卻覺得不大可能:“聽老爺說當初就是王爺身邊那位崔大人及時趕到,再三勸阻,才保住了老爺的性命。而這位崔大人是個能人,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就算王爺不記得……他應該也是記得的。”

那麽要麽就是王爺想起來了但沒有計較,要麽就是崔大人記得但沒有跟王爺說。

丁壽想了想覺得是後者,因為那位姓崔的大人确實是個通達之人,小姐從離京到抵達胡城,沒少受他照料。

周媽媽起初也是這麽覺得的,但後來仔細回想,又想起那日秦王來後宅拿東西的事情似乎不太對勁。

他剛從拐角過來的時候腳步很快,似乎氣沖沖的,雖然只是一瞬間,但周媽媽記得他當時臉色确實不大好,看上去就像是……興師問罪。

可若真是興師問罪,為什麽最後卻又什麽都沒說呢?

總不能就因為扶了小姐一把吧?

周媽媽百思不得其解,最終也不能确定到底怎麽回事。

姚幼清見她出來半晌沒把丁壽帶過去,派了人來問,他們這才趕忙進去了。

不管是哪種,總之現在花園的事暫且算是平安渡過了。

既然王爺已經知道這園子長什麽樣,那就沒必要再改了,不然怕是反而引起懷疑。

姚幼清和周媽媽一樣,見到丁壽先問了一句:“怎麽這麽久才回來?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丁壽笑道:“沒有沒有,是我們一行人趕得不巧,回來的路上正碰上會州大水封路,只得繞道而行,這才耽誤了時間。”

“原來如此……”

姚幼清點了點頭,詢問他們可否受傷,聽說大家都沒事,這才問起家中事宜。

姚钰芝因為擔心花園之事當日就讓丁壽又趕回來了,也忘了給姚幼清寫封信。

丁壽當時也沒想起來,半路想起卻太晚了。

他大老遠代姚幼清回了一趟京城,卻沒給帶回姚钰芝的回信,姚幼清一定會察覺什麽。

于是不等姚幼清開口,他便主動說自己路上馬虎大意,不小心把信弄丢了,但老爺讓給她捎來的其它東西還在。

姚幼清雖然覺得有些可惜,但也沒有責怪他,只讓他下次注意,殊不知就連丁壽帶回的這些東西,也是他路上買的,根本就不是京城之物。

丁壽見她并未懷疑,松了口氣,又說了些道聽途說的趣事逗她開心,正房裏一片歡喜。

……

夜幕降臨,魏泓躺在床上,再次夜不能眠。

他白日已經回到王府,跟上次一樣回了自己的院子,周圍的一切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板正而又冷清,和熱鬧的街市,童言童趣的慈幼局,以及大氣而又雅致的後宅都不同。

街上百姓随口對他說的話還在耳邊,孩子們天真的笑臉還在眼前,忽近忽遠,“王妃”這兩個字随着他們的聲音和面容頻頻出現。

魏泓以前想象過自己王妃的樣子,但與姚幼清都全然不同,無論是容貌還是言行舉止為人處世,可以說沒有一處相似。

但如今看來,不同不一定就是不好。

這女人和百姓們相處的很好,而且嘴上雖然說着跟他分開過,但好歹還有些身為王妃的自覺,在外面做了什麽行善積德的好事還知道留他的名字,幫他收攬人心。

想到這,魏泓對前幾日她忤逆他的事也沒有那麽生氣了。

若是這個女人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主動找他道歉,他也不是不能原諒。

上次她一開始的時候其實也沒有拒絕他,只是看上去有些害怕沒有主動而已。

是他不甘心她是姚钰芝的女兒,一時氣惱,才說了有些過分的話。

這次他不說了。

不說的話,就不會再發生那種半途而廢的事情了……

魏泓又有些燥熱起來,女孩的纖腰和身上若有似無的淡淡幽香再次浮現,這次還多了昏暗燈光下的那張臉。

巴掌大,長睫毛大眼睛,鼻尖和下巴都小小的,如瀑般的長發半點釵飾也無,自然地垂散在身側,安靜乖巧。

他呼吸漸漸粗重,但因為上次說了不再踏入後宅半步,也做不出再夜半去找她的事,便只能自己捱着,最終還是沒忍住纾解了一回,淨了手換了幹淨衣褲睡去了。

……

崔颢以為王爺這次回來應該會再去後院才是,但是出乎意料,他沒有去。

可若說他不想去,他偶爾神游天外的樣子,還有臉上煩躁的神情,又讓人感覺他是想去的。

就算當初說了後宅給王妃,但整個王府都是王爺的,他想去也還是能去,沒道理這樣為難。

崔颢略一思索,想起上次王爺夜半怒氣沖沖回來的樣子,心道他不會是當時放了什麽狠話吧?

若是這樣……那他也沒辦法了,總不能強逼王妃過來吧?

那就算王妃來了,王爺也不會高興的,他想要的是王妃主動來找他。

崔颢跟了魏泓這麽久,從沒這麽為難過。

他幾次盤桓在去往後宅的路上,想着要不要跟王妃好好說一說,讓她來跟王爺服個軟,還要服的毫無痕跡,不能讓王爺看出是被他勸說過的。

不過一來王妃怕是不善于隐藏情緒,二來他去過後宅的事想要不被發現也難。

正發愁時,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噠噠噠的腳步聲。

不是人聲,而是什麽動物,更細碎輕巧。

他擡頭看去,就見一只雪白的小狗正站在路上歪着頭看着他,正是王妃買來的那只。

崔颢腦海中有什麽東西飛快地一閃而過,唇角忽然露出一抹笑容,之前的憂愁一掃而空。

他蹲下身來,對那小狗招了招手。

小狗在王府養的極好,不再像以前那樣怕人,見他笑容親和,邁着小步子就跑了過來。

崔颢在他脖頸上輕撫了兩下,抱起來向魏泓的院子走去,邊走邊道:“真是善解人意的小家夥。”

小可愛:“?”

他一路将小可愛抱到魏泓的房間,對他說道:“王爺,這小狗不知怎麽跑到前院來了,屬下也不方便去後宅,要不……您給王妃送回去?”

其實只是送一只狗而已,完全可以讓別人去,無須勞煩魏泓親自跑一趟,這麽說不過是給他找個理由而已。

魏泓從亂七八糟的公文中擡起頭來,指尖在桌上輕點了幾下,板着臉道:“讓她自己來拿。”

那就是說既不許前院的其他人去送,也不許內院的其他人來拿,只有王妃自己來才行。

崔颢暗自嘆了口氣,應了聲是退出去了。

片刻後,姚幼清得知小可愛跑到魏泓這裏,趕忙親自來了,一疊聲地說她沒有将小狗看好,打擾王爺了。

魏泓面無表情地拎着小可愛的後脖子将狗還給了她,前言不搭後語地說道:“有個姓劉的婦人讓我告訴你,不用再給她家送藥了,她丈夫的腳已經好了。”

姚幼清擡頭:“那可不行,大夫說外傷看着好了,但最好還是再休養一段時間,我若不常派人去的話,他們說不定立刻就出去做工了,容易反複的。”

“……還有個貨郎讓我跟你說,他娘的咳疾已經好多了,讓你不用擔心。”

那人當時說完就走了,魏泓也是這時才想起自己連他姓甚名誰都不知道。

姚幼清聽了卻立刻明白過來,笑道:“孫大娘的咳疾好了?那太好了!她年紀大了,若是一直這麽咳下去對身子怕是不好。”

魏泓說的每一件事她都知道,可見那些百姓所言非虛,她确實是親自過問的,并不是讓下人代勞。

魏泓說了幾句,最後又問:“給慈幼局修繕房屋的事,為什麽要留我的名字?”

他要聽她親口說是因為她是他的王妃,承認她記得自己的身份,暗地裏在幫他收攬人心。

姚幼清臉上卻毫無被拆穿的尴尬,撫着懷中的小狗脆聲道:“因為用的是王爺你的銀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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