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三訪

當初姚幼清修繕王府後宅的時候就想用自己的銀子, 但魏泓留下的管事不答應, 說是王爺回來若是知道了一定會責罰他們, 堅持走了王府的帳。

姚幼清想順便把慈幼局修一修,管事們自然也不會讓她花錢, 走的還是王府的賬。

用了別人的銀子怎麽能留自己的名字呢?所以姚幼清讓人說是王爺出錢修繕的, 這話一點沒錯。

也就是說, 她并沒有什麽其他想法,只是單純地覺得這件事就是這個道理。

魏泓深吸了一口氣, 嘴角漸漸抿了起來, 面頰緊繃。

小可愛在姚幼清懷中不安地挪動了幾下身子,口中發出低低的嗚咽聲。

姚幼清以為它是哪裏不舒服,想趕緊帶它回去看看,就問道:“王爺,你還有別的事嗎?沒有的話我就先走了。”

魏泓:“……沒了。”

崔颢耳力好,就算房門關着, 裏面的話他也聽的一清二楚。

見姚幼清進去沒多會就抱着狗又出來了,他笑着讓人将她送了回去, 等她走遠後嘆了口氣。

今天是他運氣好, 正巧碰到那只小白狗。

那明日呢?總不能讓他去內院抓狗吧?

……

翌日,崔颢拿着一包肉幹, 做出了他自覺這輩子最丢人的事,騙狗。

魏泓倒沒說讓他去抓狗什麽的, 只是忽然說了一句:“王妃的那只狗愛吃什麽?給它買點去, 免得以後再跑來了沒得喂它, 又像昨日那般縮在角落汪汪叫。”

沒由來的忽然關心一只狗愛吃什麽,還讓給它買點,崔颢若還聽不明白是什麽意思,那他就不是崔颢,是郭勝了。

于是崔颢打聽了小可愛最愛吃的東西,然後跑出府買了一趟,守在了昨天那條小路上。

但是小可愛并沒有來,估計是長記性了。

崔颢不得已,只能帶着肉幹溜進了內院,找到小可愛,趁它落單時候像昨日一般蹲下來對它招手。

小可愛戒備地看着他,甚至還往後退了兩步,再也不像昨天那麽好騙了。

崔颢嘆氣,拿出肉幹。

小可愛打量了一會,在肉幹面前終究還是選擇再相信它一次,噠噠噠地又跑過來了。

它吃了幾塊肉幹,美滋滋地舔了舔嘴巴,見崔颢不再喂了,正準備走,卻被人忽然抱了起來,大步離開內院,向昨天那個地方走去,邊走邊撫着他的後頸道:“吃人嘴軟啊小家夥。”

沒一會,他就把狗抱到了魏泓面前,道:“王爺,這狗還真又跑來了,幸虧我剛才買了它最愛吃的陳記肉幹,不然還真不知道給它吃什麽。”

說着先把狗放下,又把肉幹掏出來放在了桌上:“屬下這就去通知王妃來抱狗。”

不用魏泓再特地說一句“讓她自己來拿”了。

姚幼清得了消息趕來,看到魏泓桌上的肉幹,恍然道:“我說它這兩天怎麽老往王爺您這跑,原來您買了陳記的肉幹。”

說着在小可愛的頭上輕輕點了一下:“我不讓你多吃,你就跑到王爺這來讨食,饞嘴!”

小可愛:“嗷嗚……”

第三日,崔颢唉聲嘆氣地再次來到後院,做出了比昨日剛丢人的事,抓狗。

小可愛這次騙都騙不來了,見到他拔腿就跑,邊跑邊汪汪直叫,仿佛遇到了專門抓狗的狗販子。

但崔颢是在魏泓手底下都能過百八十招,當初能追上魏泓偷偷潛入姚府,從暴怒的他手底下救出姚钰芝的人,又豈會抓不住一只狗?

後院的下人隐約聽到狗叫聲,循聲而來,卻見不到半個狗影,只得一臉納悶地去了別處,小可愛則眼含淚光地又被帶到了魏泓房裏。

第四日……

“小可愛,你這是怎麽了?”

姚幼清看着死死扒在門邊,說什麽也不出屋子的小狗:“前幾日總是自己偷偷亂跑,今日怎麽帶你去花園散步都不去了?”

小可愛:“嗷嗚……”

前院,崔颢聽着房中魏泓煩躁地走來走去的腳步聲,望天長嘆:想跟郭勝換個差事,讓他回來伺候,自己出去辦事。

那只小狗不出門了,他總不能去王妃院子裏偷狗?

但王爺拉不下臉自己去後院見王妃,他也實在想不出什麽好辦法能幫他把王妃叫……騙來了。

崔颢站了一會,再次生出想跟郭勝換個差事的想法。

想着想着,忽然擡起了頭。

出去辦事……

他勾唇一笑,對門內的人道:“王爺,屬下有事禀報。”

……

“這會不會有危險?”

魏泓眉頭微皺,并沒有立刻答應崔颢的提議。

“不會,”崔颢道,“只是小股流民聚衆為匪而已,之所以能成氣候,也不過是那匪首有幾分腦子,并不直接劫掠路人,而是先把人騙去他們自己的地方,每次的地方又都不一樣,所以當地官府遲遲沒有找到他們的蹤跡。”

“但是只要找到賊窩,抓住匪首,那這些為禍地方的人也就能被連根拔除了。”

“王爺您可以僞裝成富商的樣子,假裝被他們騙去,等見到了匪首再一舉捉拿,這些人當場便會伏法。”

“屬下之所以建議您帶上王妃,也是因為這些人奸詐,總挑選隊伍中有老弱婦孺的人下手。若一行人都是青壯,他們多半是不會上鈎的。”

“不過只要王妃一直跟在您身邊,就絕不會有半點危險。”

會州水患,許多百姓流離失所,因會州與朔州緊鄰,便有不少流民進入了朔州境內。

朔州雖不是秦王封地,但與他的封地也沒什麽區別了,在秦王的掌控下,這裏治安良好,官府也不敢欺壓百姓,便是流民也都妥善安置了,并未出什麽亂子。

反觀朝廷,因京城距離會州甚遠,消息傳遞往來較慢,會州官府為了自己的烏紗帽又刻意隐瞞了災情,對災民一味鎮壓,導致最後竟鬧起了民亂,連未曾受災的一些商戶和鄉紳也受到牽連,被暴怒的災民打砸劫掠,甚至舉家被殺。

眼看着朝廷遠水解不了近渴,家裏但凡有些資産的都想盡辦法帶着家財來朔州這邊躲一躲,等什麽時候民亂過去了再回去。

這讓一些心術不正,不滿足于一粥一飯的赈災糧的流民看到了機會,聚衆為匪,躲在會朔邊境專門找這樣的“大魚”下手。

崔颢剛剛就是想到了這件事,所以對魏泓提議,讓他帶姚幼清一起去釣魚,讓那些喜歡釣魚的匪盜也嘗嘗被別人釣起來是什麽滋味。

其實這件事根本就不用魏泓出面,交給當地人去做就好了。

但左右魏泓近來也沒什麽大事,去一趟也不耽誤什麽時間,還能順便……帶上王妃一起,何樂而不為呢?

“……她不一定會答應。”

魏泓最後說道。

就算跟在他身邊一定不會有危險,但對于女孩子來說,剿匪什麽的還是太可怕了。

那女人柔柔弱弱的,見到血就害怕,看到只烤兔子都會吓哭,又怎麽會答應這種事呢?

“不問問怎麽知道呢,”崔颢笑道,“我看王妃膽子其實挺大的,不過是看上去柔弱罷了,而且她心存百姓,只要跟她說是為了百姓的安危,她應該會答應的。”

……

“我願意去!”

姚幼清得知後果然沒有拒絕,而且還兩眼亮晶晶,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奇的事物。

周媽媽趕忙在旁阻攔:“王妃,去不得!刀槍不長眼,傷到您怎麽辦?”

“沒事的,”姚幼清道,“崔大人不是說了嗎?我只要跟在王爺身邊就好了。”

魏泓十一歲離京,十三歲第一次上戰場,到現在不知經歷過多少戰事,哪一次不比這次危險?一次簡單的剿匪對他來說應該不算什麽。

他既然保證了不會出事,那姚幼清就相信真的不會出事,不然他應該根本不會提出來帶她。

她完全相信了崔颢所說的因為事出緊急一時找不到合适的人選,所以才來問她,并未他想。

周媽媽卻皺眉問道:“為什麽剿匪也要王爺親自去呢?”

聽崔颢所說,不是什麽大事,那既然不是大事,交給手底下的人去辦不就好了?為什麽要大老遠親自跑一趟?

崔颢笑道:“王爺習慣親力親為,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在上川才能有如此聲望。”

姚幼清點頭:“爹爹說了,為官者就當事必躬親才對,唯有如此,方不負聖賢教誨,朝廷仰賴。”

崔颢笑而不語,這件事最終就這麽定了下來,翌日一早一行人便離開了王府,向會朔邊境而去。

……

季雲婉這次沒像上次一般得知魏泓回府後就立刻趕去胡城,而是故意拖了幾天。

她要當着魏泓的面提起上次姚幼清的下人來傳話的事情,讓魏泓知道她是覺得自己被他嫌惡了,所以才沒敢立刻來,這次厚着臉皮代父親探望過他之後就會立刻離開。

如此她的委屈方能被他知道,他才會懲罰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王妃,繼而順勢安撫她,留下她。

她在車裏甚至故意提前哭紅了眼睛,誰知門房卻語氣輕佻地說道:“來的不巧,這回王爺和王妃都不在!”

季雲婉一怔,猛地掀開了車簾,紅着眼睛瞪着那人。

門房咧嘴一笑:“瞪我也沒用,王爺帶王妃出去玩了,今早剛走。”

作為王府的下人,誰都知道這樣的剿匪王爺其實根本是不必自己去的。

如今既然自己去了,還帶着王妃一起,那可不就是出去玩了嗎?

盤香氣急,怒道:“你騙人!王爺怎麽可能帶王妃出去玩?”

他根本就不喜歡那個王妃!

“怎麽就不可能?”

門房道:“這麽多人看着他們一起出去的,我難道還能瞎說不成?”

站在稍遠處的幾人笑嘻嘻地接話:“就是,我們都看見的,坐一輛車走的。”

盤香被噎的說不出話,季雲婉放在車窗的手指指節青白,指甲都快劈了。

“盤香,走!”

她甩下車簾道。

盤香跺了跺腳,只能讓人掉轉車頭離開了。

門房哈哈大笑,扯着嗓子道:“別走啊,王爺王妃雖然不在,但楚娘子在,我可以幫你問問她有沒有空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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