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山洞

崔颢直到進府的時候都跟魏泓在一起, 是在他去往後院的時候才跟他分開的。

他和魏泓分開後徑直往自己的住處走去,走着走着卻覺得有些不對勁。

王府的前院修繕了有些時日了, 其實很早就可以完工,但他一直刻意讓人拖着剩了一部分,想着等什麽時候王爺王妃的關系徹底穩定下來了再說。

但他往裏走的時候卻發現這些痕跡全都沒有了,先前沒完工的地方幹幹淨淨整整齊齊,似乎一日之間就全部修繕完畢了。

他皺了皺眉, 叫來一人詢問是怎麽回事。

那人說是郭大人回來了,嫌工匠們偷懶怠工,親自盯着他們把沒幹完的活幹完了。

崔颢心頭一梗,又問:“郭大人現在在哪?”

下人還未回話, 遠遠看到兩個人影,擡手一指:“那。”

崔颢回頭,只見魏泓郭勝一前一後走了回來。

前面的魏泓黑着臉面色陰沉,後面的郭勝昂首挺胸面帶笑意,完全沒有察覺出自家主子現在的情緒。

崔颢嘆氣,擺手讓那下人退下去了, 等兩人走近後跟他們一起回到魏泓在前院的住處。

魏泓進去後聽郭勝給他禀報一些瑣事,聽到一半就不耐煩了。

“若是沒有要緊事就出去吧, 我累了, 要歇着了,這些有的沒的你直接跟子謙說。”

郭勝确實沒什麽要緊事, 聞言點點頭便退下了。

他許久未見崔颢, 出去後便拉着他要去喝酒, 崔颢倒沒推辭,帶他去了自己的院子,讓人搬了兩壇酒上來。

郭勝拍開泥封直接就着酒壇喝了一口,咂了咂嘴。

“果然還是王府的酒好喝,我這半年在外面喝的酒都跟水一樣,嘴裏都快淡出鳥來了。”

崔颢笑着搖頭,用酒勺将酒倒入碗中,小口酌飲。

他喝了幾口想跟郭勝說些什麽,郭勝卻打個酒嗝先開了口。

“我說你最近在王府怎麽當的差啊?就算前院要修繕,也不至于委屈王爺搬到後院去吧?”

“那些工匠手頭的活明明都快做完了,卻磨磨蹭蹭東晃一下西晃一下,偷奸耍滑白混工錢,你也不管管?”

“還好我今日回來看到了,盯着他們全做完了,不然王爺還不知要在後院住多久。”

說着又是幾口酒灌了下去,嘴角漏出的酒将衣襟都打濕了。

崔颢皺眉:“你慢點,別把酒灑得到處都是把我屋子弄髒了。”

郭勝撇嘴,抓了幾顆炒豆子扔到嘴裏,嘎嘣嘎嘣地嚼。

崔颢在他嚼豆子的聲音中再次開口:“沒人能委屈王爺,王爺自己也不覺得委屈。”

這種隐晦的說法郭勝聽得并不是很明白,但他了解崔颢,知道他話裏有話,喝了口酒囫囵地把豆子吞下去,問道:“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王爺并不覺得住在後院委屈,他自己也想搬到後院去。”

郭勝一愣,緊接着手中酒壇咚的一聲放回桌上:“你胡說什麽?”

若非他手上有意控制着力道,只怕酒壇就要被他拍碎了。

“王爺老早之前就說了後院給那女人住,他搬到前院,照你這麽說,他現在是想跟那女人一起住了?”

這怎麽可能!

當初可是王爺親口說的這女人就是娶回來當擺設的!

現在若在反口要跟她一起住,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嗎?

崔颢捏了幾顆豆子慢慢咀嚼:“你說的那個女人是王妃,是王爺的妻子,跟自己的妻子住不是很正常嗎?”

“正常個……”

郭勝一句髒話險些直接罵出來,臨要出口想起來那是自家主子,生生憋回去。

“王爺與姚太傅可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當初之所以娶了他女兒也不過是因為先帝賜婚罷了!又不是真的打算把她娶回來當王妃的!”

崔颢點頭:“你也說了,是與姚太傅有不共戴天之仇。”

“王妃雖是姚太傅的女兒,但是對當年的事并不知情,王爺為了氣姚太傅娶了她,已是耽誤了她一輩子的婚事,就算是父債子償,也該夠了。”

“夠什麽?”

郭勝怒道:“貴妃能因為王爺娶了他女兒就活過來嗎?王爺能因此就找回自己的母親嗎?他女兒之所以會嫁給王爺,還不是因為他自己犯錯在先!那是他活該,是他該付出的代價!”

崔颢見他臉上滿是怒意,嘆了口氣。

“子義,我知道貴妃娘娘對你有恩,你對她比我們任何人都更崇敬幾分,像王爺一般把她當做親生母親看待。”

“可是你要知道,王爺從答應先帝賜婚的那天起,就只是打算把王妃扔在後院不理會而已,從來沒有過其它苛待她的打算,不然當初你也不會因為欺上瞞擅作主張而挨鞭子,還被派出去半年都沒能伺候在王爺身邊。”

“如今你好不容易回來了,難道還想再被發配出去嗎?”

郭勝這段日子說是被派遣出去執行公務了,但魏泓身邊親近的人都知道這其實就是變相的懲罰,因為那些事情大可以派別人去做,并不一定非要用他,往常他都是留在魏泓身邊,緊急時刻才會派出去的。

之所以讓他去是因為當初罰的那幾鞭子對他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麽,反倒是将他遣出胡城,不讓他留在魏泓身邊才是最大的懲罰。

他這一走便是半年多,近日才因魏泓打算去倉城了而将他調了回來。

半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算是讓他長長記性,知道以後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但他若再犯這種嚴重的錯,只怕就不是半年那麽簡單了。

郭勝聽了崔颢的話,像是啞了火的炮仗,一腔怒火瞬間熄滅,頓時蔫了下來。

“可是當初明明是王爺自己說要跟那女……”

“王妃。”

崔颢打斷提醒。

郭勝皺眉,不情不願地改口:“當初明明是王爺自己說要跟王妃分院而居的。”

“那個時候王爺并沒有跟王妃相處過,對她并不了解,”崔颢道,“如今了解了熟悉了發現合得來,想搬到一起住,這又有什麽呢?他們本就是夫妻啊。”

郭勝眉頭皺的更緊:“你怎麽就知道王爺想?你問過他了?”

“沒有。”

崔颢搖頭。

“那你怎麽知道?”

郭勝立刻瞪大了眼。

崔颢笑了笑:“因為我不是你。”

郭勝:“……”

他雖然在人情世故上腦子沒崔颢靈光,但現在大抵也反應過來了。

“那些修繕屋子的工匠……是你故意讓他們拖延工期的?”

王爺好面子,就算後悔了肯定也不會親口說出來的,八成是崔颢故意給他找的借口。

崔颢點頭:“是。”

郭勝低聲咒罵了一聲:“也沒人告訴我!要是早說的話……”

那他犯得着盯着他們幹活嗎?他又不是閑得慌!

崔颢笑道:“是我叮囑他們不要多嘴,只要按照安排幹活就好。”

這種事自然是不好說穿的,不然被王妃知道了豈不麻煩?

郭勝皺眉在桌上捶了一拳:“冤死我了!”

剛才從魏泓院子離開的時候他還沒覺得他在生氣,但現在知道了這些事再去回想,就知道他是生氣了,所以才不想聽他說話。

之前從京城回來的路上确實是他自作主張,就算被罰他也認了,不算冤枉。

這次他可是完全不知道,真以為王爺是因為前院修繕才搬到後院去的,所以才催着工匠把活幹完了,誰知道還是犯了錯!

崔颢輕笑:“無心之失,王爺不會罰你的,以後只要記得切莫再像之前那般擅作主張就好了。”

郭勝輕哼一聲,嘟囔道:“拖延工期這種事肯定也不是王爺親口對你說的,說起來你不也是擅作主張?怎麽你總是沒事,我就要受罰……”

後面越說聲音越小,自己也知道沒底氣。

崔颢臉上笑意不變,溫聲道:“因為你不是我。”

郭勝:“……”

……

前院修繕完畢,郭勝派人去把魏泓所有東西都搬走的時候,姚幼清深深地松了口氣,親自盯着下人把魏泓的東西一樣不落地收拾好搬回去了。

可她這口氣還沒松多久,第二天就在後院花園裏被魏泓堵住了。

當時她正帶着小可愛在花園玩耍,繞到假山後的時候忽然被人一把拉進了太湖石壘出的山洞裏。

她吓得大驚,張嘴要喊,嘴巴卻被捂住,身後的人低聲道:“我。”

姚幼清聽出是魏泓的聲音,提到嗓子眼的心這才落了回去,被他按着肩頭轉過身來。

“王爺,你怎麽在這?”

說話間跟在後面的周媽媽已經看到這邊,趕忙對身後的人擺手,讓所有人都退開,把正在山洞外焦急的原地打轉的小可愛也抱走了。

魏泓将姚幼清壓在太湖石上,借着洞中有些昏暗的光線細細打量她,伸手在她臉頰上輕輕摸了一下。

“昨晚睡得好不好?我不在你是不是特別開心?”

姚幼清被他困在手臂和胸膛之間,趕忙搖頭:“沒……沒有。”

“沒有?”

魏泓點頭:“那就是睡得不好,今晚我來陪你?”

姚幼清頭搖的更急了,說話都開始結巴。

“不不不……不用!我……我睡得挺好的。”

魏泓:“……”

姚幼清說完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愁眉苦臉也不知到底該怎麽辦。

魏泓看着她茫然失措的樣子不禁失笑,伸手撫平她的眉頭,湊過去在她脖頸上一陣啃咬,許久才微微喘息着擡起頭來。

“過兩天就啓程去倉城,你好好收拾收拾東西,該帶的都帶上,可能要在那住很久。”

姚幼清杏眼圓睜:“這麽快?”

魏泓唔了一聲,在她唇角輕啄一下:“怕你在王府孤枕難眠,等到了倉城……”

他說着把手滑到她腰間輕輕摩挲,雖然并未做什麽其他舉動,目光卻如狼似虎,補完剛才沒說完的話:“我夜夜都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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