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沈顏提前到了，得先等其他人員趕到再去找邱杉一。

他和三元躲藏在一批集裝箱後，海風吹拂他的發尾，冷得他一個哆嗦。深夜下的海面漆黑一片，深不見底，仿佛隐藏着什麽怪物，時機一到就會破水而出。

他見碼頭前方停着貨船，還有幾個人在走動，知道是邱杉一的人手，他轉頭看三元：“你帶了人嗎？”

三元搖頭，又說：“如果你需要，我随時能召集幫手。”

“貨提前到了，邱杉一的準備可能不足，也因此他會更謹慎。這條大魚我們等了這麽多年，不能輕易讓他跑了，你……”沈顏見三元一直盯着自己看，不自在地摸摸臉，“你看什麽？”

“你真好看。”三元說。

沈顏無奈：“說正經的！”

三元道：“知道，我會找幫手圍堵邱杉一和幾個重要人物，你們要抓他是吧？”

“是，我保護貨物不被損毀，那是很重要的證物。”

三元雙手枕頭，靠在集裝箱上，十分懶散。對他來說，這實在沒什麽難度，因此他并不像沈顏那麽緊張。

沈顏沉默了一會兒，悄聲問：“剛才到底……怎麽回事？”

CI裏有太多秘密，部門也很多，據說一直有高科技研發部門，甚至有超能力部門，就是他們這些成員也是不會全部知情的。沈顏在CI待了這麽多年，就算哪天說CI的老大其實是個外星人他也是信的，因此除了好奇和震驚，他并不會對自己不了解的事大驚小怪。

只是好奇是真的好奇，剛才就“嗖”地一下，他就像穿越了一樣。

三元比了個“噓”的手勢：“以後再告訴你，現在說可能會吓到你。”

聯系三元古怪又厲害的身手，沈顏想了想，說：“我一直聽說CI裏有超能力研究部門，網羅了全球有超能力的人，你該不會是……？”

三元搖頭晃腦，并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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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真的有超能力啊？”沈顏悄聲說。

三元有點想笑，沈顏睜大了眼睛，纖長的睫毛微微抖動的模樣，像好奇心十足的某種小動物，透着單純的可愛，和平日他渾身裹着的僞裝不同，這時的他倒是有些像個正常的年輕人了。

三元神秘莫測地說：“唔，別人我不知道，不過我嘛……”

三元想了想，擡起手指，細長的手指尖上冒出一點微微的熒光來，轉瞬熄滅了。

再看沈顏，張開嘴露出了一個無聲的“哇”的表情，但很快他又察覺了自己的失态，忙咳嗽一聲板起臉來。

三元心裏癢癢，拉過人吻了一下，沈顏耳朵紅了，三元的吻讓他想起了昨夜的糊塗事，他有些別扭地移開視線，想說“現在不是做這個的時候”，三元卻不容拒絕地扳過他的臉，再次吻了過去。

海岸邊的浪潮在不遠處響着，漆黑的夜色裏有難得一見的漫天繁星。

沈顏被吻得暈乎乎的，察覺到三元靈活的舌尖舔過口腔裏每一寸縫隙，又輕輕撩過上颚，帶來細微的酥麻感，從後腰一直蔓延到心髒。

吻了好一會兒，三元才放開沈顏，沈顏眼眶微微濕潤，精致無暇的面龐帶着世間少有的風情，看得人心頭一熱。

“你真好看。”三元再次誇贊。

沈顏不知想到什麽，突然道：“只要是長得好看的人，你都會喜歡他嗎？”

三元想了想，老實說：“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

沈顏眉頭一抽：“那如果以後看到比我更好看的呢？”

三元嚴肅道：“我只會找一次伴侶。”

沈顏心裏并不相信，感覺被三元耍了，心頭湧起一股火氣：“你……”

話音未落，他的手機振動了三下，這是暗號，表示支援人員已就緒。

沈顏來不及追責了，說實在的他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對三元到底是個什麽感覺。他們認識還不超過兩天啊！

三元看起來輕浮古怪，行為又透着莫名其妙的浪漫和神秘，他本來就長得好，雖說半邊臉上黑色的胎記是個遺憾，但不掩其氣質，反而增添了獨屬他個人的強烈風格。他挺會逗人開心的，又幫了沈顏這麽大一個忙，沈顏對他的感情可謂是太複雜了。

但明顯，他并不讨厭三元，也不讨厭……他有些強制性的吻。

沈顏甩掉腦子裏不合時宜的想法，在手機建立的內部頻道裏發了個1，表示他要出發了，所有人時刻準備。

随即又發了2、3、0，這是讓狙擊手找位置，同時發送整個碼頭的逃生路線。

沈顏換了手機卡，深吸口氣，從集裝箱另一頭繞了出去。三元亦步亦趨地跟着他。

片刻後，沈顏做了個手勢，說：“你就在這兒等着，近了容易被察覺。”

三元心說：貓捕獵的時候，可不會輕易被獵物察覺。

沈顏道：“外圍攔截就交給你了。”

三元點頭。

沈顏理了理衣襟，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三元看着他走近了那群人，這才以人形發出了一聲細細低低的貓叫，碼頭的人聽到聲音轉過頭來，卻見集裝箱上蹲了兩只貓，于是并未在意。

沒人注意的地方，角落裏，四面八方的野貓湧了過來，泛着光的眼睛在夜色裏像一盞盞小夜燈，逐漸彙聚到一起。

沈顏進了貨船，船身晃動，船艙裏挂着一只燈，燈光晃動将所有人的影子拉扯得老長。

邱杉一叼着煙，正看着船艙下滿滿的箱子。

沈顏看了眼箱子，說：“就這些？”

“你還想要多少？”邱杉一哼了一聲，“光這些就值一個億了。”

沈顏抱臂靠在門框上，方才對着三元時透露出來的年輕人的單純被收斂得一幹二淨，又是那副油鹽不進，纨绔子弟的模樣了：“那就轉移吧，還愣着做什麽？”

邱杉一沒說話，微微側頭，沈顏皺眉，就見船艙門被從外面關上了。

邱杉一的幾個保镖左右站開，形成了一個包圍圈，沈顏放下手，挑起眉：“這什麽意思？”

“之前那個條子的線人，死了的那個，”邱杉一坐在一把舊椅子上，手指夾着煙說，“記得吧？”

沈顏看着邱杉一的眼睛，應了一聲。

邱杉一說：“我怎麽問都問不出所以然來，之後也好好地查了我們內部的人，沒人有問題。老周跟我說，如果查不出問題，可能問題就大了。”

邱杉一道：“那個人可能埋伏了很多年，可能是我的心腹，可能是我的左膀右臂，可能是內部高層。藏得這麽深，你說他打算做什麽？”

沈顏不耐煩道：“我怎麽知道？一網打盡？”

“真要一網打盡，早就有機會了，何必等這麽久？”邱杉一說着，話鋒一轉，“說起來，我邱家現在能跟那個錦家做起生意，還是因為當初你給芸葉提了個醒。”

沈顏也拉了把椅子坐了，翹起二郎腿：“我提什麽了？”

邱杉一卻不答，只說自己的：“芸葉這兩年愈發嚣張，處處跟我作對，我想找她好好談談也沒什麽機會，仔細想想，好像都是你提了錦家的事之後才開始的。”

沈顏打了個哈欠，搓了搓手臂：“要說什麽一次說了得了，你要覺得我有問題，那我就不摻和這事，随你們怎麽做。”

他說着要起身，邱杉一将幾張照片扔在地上。

晃動的地板上，是酒店公寓裏的監控照片。三元從房間裏拿了東西出來，之後是沈顏和三元一起下了電梯。

倒是沒拍到沈顏在房間走道上等三元，沈顏當時故意躲開了監控——一起進電梯還有借口可說，在走廊上等一個偷東西的人，可就說不清了。

“要解釋一下嗎？”邱杉一說。

“我不知道他拿了什麽，你打電話問我的時候我才知道，他這會兒還在我們住的酒店裏睡着呢，你要是想抓人只管去抓。我還是那句話，給我留着條命就行。”沈顏說，“他說要出門轉轉，我才跟他一起出去的。這怎麽了？”

照片裏也有三元和沈顏在電梯裏親吻的畫面，似乎沒什麽問題。

但邱杉一直覺不對，尤其之後他得到了邱芸葉和沈顏起了沖突的消息。

“芸葉找了你。”

沈顏也不瞞他：“是，暗殺我來了，要我娶她是不可能的。”

邱杉一道：“為什麽沒殺成？為什麽她走了之後也不接我電話？為什麽突然就來跟我搶這批貨？”

“我怎麽知道？”沈顏好笑，“你閨女的野心你自己不清楚嗎？你要讓我做繼承人，又沒能勸服了她，我差點就死了！你還問我？我怎麽知道那個瘋婆娘想幹嘛？！”

邱杉一掐了煙：“看來是不打算說實話了。”

沈顏眯着眼看他，站了起來。

邱杉一說：“是不是早就恢複記憶了？你打算做什麽？聯系沈家的人黑吃黑？還是聯系上了條子……”

邱杉一道：“我在想，也許你就是那個卧底，只是你未必是條子的人，那個線人也未必是條子的人，也許我誤會了，那就是你安插的眼線？”

邱杉一到底是沒懷疑他的真實身份，倒覺得他是恢複了記憶，想聯系沈家陰他一把。

這麽想也很合理，畢竟邱杉一當年撿到沈顏的時候，沈顏年紀不大，誰也不會想到一個少年背負了怎樣的“劇本”。

“我猜猜。你聯系錦家，暗中又找了沈家的人……我聽說沈家現在想洗白經商，你打得好算盤啊。”邱杉一道，“先讓芸葉被錦家的家業吸引，又挑撥我父女關系，暗中壯大她的野心，然後再做個‘好人’和條子合作把我們一網打盡，你坐收漁翁之利。到時候，誰還知道沈家曾經也是鼎鼎有名的黑道？”

“名利錢你要一次撈個幹淨。”邱杉一鼓掌，“厲害啊。說吧，那個小白臉是不是條子。”

沈顏：“……”你腦補得好精彩，我差點就信了。

不過這也是CI為什麽要大費周章編排劇情的原因之一了，最成功的卧底，就是連自己也分不出劇情的真假來。

沈顏的下一個任務早就定了——愛爾蘭有錦家總部。邱芸葉和錦家少爺相親的時候，他在窗前站着确實是故意吸引那位少爺的目光，一起埋下伏筆後，再由CI的人一鍋端了邱家這條大魚，放走錦家的小蝦米，沈顏再過去上演一出“死裏逃生”，“無意中”被錦家少爺發現蹤跡——一環扣一環，為得就是神不知鬼不覺潛入所有涉黑的大家族，将他們連根拔起。

他的劇情很完美，不會惹任何人懷疑。

為此，他的一生都将走在這條不見光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