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一望隔香塵
途中休息,她正在舒展胫骨,坐了半日的馬車,全身的骨頭都快被颠散架了。子衿走過來悄悄拉了拉曲華裳的衣袖,附在她耳邊小聲道:“剛剛有個小厮過來傳話,北公子送了書信在紅杏莊,請小姐你一定過去取呢。”
“北天?”她驚訝,只在一瞬之間,她便恢複如常。
“他的消息得的可真快,我才剛入京,他的書信就已經送到了。”她的黑眸如曜石般閃亮,唇角帶着似有似無的笑。
子衿立在她身旁,等着她的回答,心中卻也在想,這北公子果真神速,将小姐的一言一行拿捏的分毫不差,是上了心的。
“小姐,我們是否過去拿信?”她輕輕問道。
曲華裳揚眉一笑:“去,當然去。”
“可長公主……”子衿朝身後看了看大批的衛士随從,愁緒聚在眉間,那長公主可還在馬車裏呢。
她低首沉思了片刻,再仰起頭來,眼中精光一閃,随之朝着長公主的馬車走去,子衿忙跟了上去。
“華裳有事與長公主殿下說。”她站在轎外,聲音揚大了些。
“進來吧!”聲音沉靜恬淡。
有丫頭掀開了簾子,将她送進了馬車上。
赫連靜好端看着曲華裳,等她坐好了開口。
不待長公主開口詢問,她便先說了:“隊伍馬上就要進城了,華裳想先去做一件事情,待一切處理妥當了再去晉南王府,請殿下同意!”
赫連靜好一聽,好看的眉頭輕挑,道:“哦,你一個深閨中的小姐,還會有什麽事情要你去辦的?”話雖是帶着笑意說的,眼中的狐疑和猜測卻顯露無疑。
曲華裳精明,自是看到了,道:“其實,我是幫爹爹做的,我進京之前,爹爹交代我去看望一個伯父,說是此人曾經是他的至交好友,如今辭官養老了,就住在這京城城郊,道是多年不見,所以此次特意交代了我代他來看看摯友,好了卻心中挂念,我記得那個伯父是叫……叫蘇瑾然。”
聽着曲華裳的說辭是一字不漏,赫連靜好眼中恢複平靜,微笑道:“也是,瑾公當年與你爹爹的确相交如醴,那一路小心些,本宮會為你準備好一切,辦好了事情就回王府來,本宮給你派兩個随從帶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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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長公主殿下。”她精笑着,眼中得逞的奸笑稍縱即逝。
出了馬車,身後跟着兩個人高馬大的随從,長公主派了他們一邊是保護她的,一邊是給她帶路的。子衿餘光瞟了一眼身後的兩個人,困擾的小聲道:“小姐,他們跟在後面,我們怎麽去啊?”
“若不讓他們跟去,長公主定不會輕易讓我們單獨走的,算了,一會兒想個辦法甩了他們便可。”見自家小姐并無多慮,還一臉的自信,看來又是皇帝不急急太監了,她沒好氣的撇了一下嘴,也放開了胸懷随在小姐身後。
一路走,一路欣賞着京城郊外的風光,倒是別有一番雅致,只是她此刻并無真心停下來欣賞,心頭一計生過。
她勒住馬兒,捂着肚子朝兩個随從道:“本小姐要出恭,你們一邊去等着,不準偷看,子衿,過來給你家小姐把風。”
子衿蒙嘴偷笑,小姐還真是什麽辦法都想得出來,在兩個大男人面前那麽大聲的叫人給她把風,要是換了別家的閨中小姐,恐怕早就羞紅了臉,偏偏自家小姐直接就脫口而出,還說的理所當然,硬沒有一絲忸怩作态。
兩個随從得了令,低頭轉到一邊去了,心中卻對這個國公府小姐作了一番評價,說話粗俗直接,沒有一點貴門小姐的姿态。
正想着,只聽得子衿丫頭大叫的聲音:“不好了,不好了,小姐不見了,小姐不見了……”兩個随從聞聲快速到了子衿面前。
“發生了什麽事情?”
子衿故作驚慌失措之狀:“我家小姐不見了,剛剛還在這裏呢,這可怎麽辦?”
兩個随從對望了一番,沉靜道:“我留在這裏繼續找曲小姐,你去報告公主殿下。”
子衿忙擋在拔腿要走的那人面前,眼角挂淚,道:“不能去!”心下卻在想,發生這樣的事情還能如此鎮定,果然是長公主殿下身邊的人。
随從驚訝的望着她,自家主子不見了,這丫鬟還擋着他們去報信?眼中狐疑。
“你們不能去,我想,小姐可能只是暫時迷路了,我們先找一下,否則貿然去報告公主殿下,若是小姐無事,不是給兩位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嗎?”
随從環視了一下四周,這周圍一望去,到處都是叢林,也指不定這小姐自己走進了林子迷了路,這丫頭說的也不無道理。
見兩個随從已經猶豫了,子衿又趕緊說道:“況且,我家小姐雖多年未進京來,可也是生在這裏,長在這裏的,路也倒還識得,說不定一會兒便回來了,我們先分成兩路去找,天黑之時在城樓門口見,如何?”
就這樣,子衿一人單身上路,甩開了那兩個跟屁蟲,趕緊去彙合了自家小姐。
大樹後面的人一把将她拉了過去,她驚異之下看清了那人的面容。
“小姐?”
曲華裳往她身後看了去,口中問道:“怎麽樣?”
“好了,我叫他們往西邊去了,按小姐你說的,天黑之前到城樓門口去,便不會有事了。”
曲華裳輕笑着,拍了拍子衿的手臂,道:“做得好,你這丫頭就是比心悠丫頭機靈。”
子衿也嘿嘿一笑:“那是,要不小姐怎麽每回都帶我出來,留心悠在家看門呢?”
“滑嘴的丫頭!”曲華裳揚着臉笑了,朝着城門口走去。
進了京城,街道上形形色色的人物絡繹不絕,兩旁的屋宇鱗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腳店、肉鋪、公廨,各處懸挂市招旗幟,招攬生意,街道兩旁,各色各樣的小販子們在沿街叫賣。
忽而她看見街角的一處擺着的小攤子,急不可耐的奔了過去。
“哎,小姐,小姐……子衿在身後追了過去,不知道自家小姐看到了什麽好東西。
她停在小攤前,拿起一個糖人,認真的看着,面露喜色。
“小姐……”子衿随後跟來,見自家小姐高興的樣子,重重的喘了口氣,還以為是什麽好東西,原來是糖人,這個東西在定州可是随處都能吃得到,不過在這京都,卻不見得有多少人在賣。
“喂,這些糖人,我已經買下了。”
正在興奮之極,一個聲音打斷了她。
擡頭看去,竟是一個十多歲的小男孩,他眉目清秀,唇紅齒白,眉宇之間自有一股英氣勃發,再一看他的穿着,杏色衣服上用青絲繡着華麗的圖案,質地很好,想來也是富貴之家。
見曲華裳用一臉打探的目光盯着自己,赫連晟睿眉心一皺,有些不高興了,還沒有人敢用這樣的眼光看自己的。那些見了自己的人無一不是卑躬屈膝,奉承巴結的,只有這女子,大膽随性,竟敢直視自己。
“本世子說話你聽見沒有?”赫連晟睿帶着不耐與不爽斥問着她。
本世子?
曲華裳在胸中想了一番,如今天鳳朝年紀在十一二歲左右的世子,只有一個!那便是建王的世子,原來這般嚣張。
曲華裳收回打探的目光,道:“這裏有那麽多糖人,憑什麽說我手中這個是你的?”
“我說是我的就是我的。”年紀輕輕,卻帶着幾分不能抗拒的氣勢。
曲華裳正了正色,才仔細看了一眼這個小世子。小小年紀有如此氣概,果然是天生的皇親貴胄,只可惜,她曲華裳向來不吃這一套。
這個小糖人,她勢在必得!
“那我還說這是我的呢。”曲華裳也不示弱。
“你……”赫連晟睿顯然被眼前這個女子氣得不輕,從來沒有一個人敢用這種口氣跟他說話,更別說是與他搶東西了。
曲華裳看他氣得鐵青的小臉,稚氣中帶有忿然,反倒覺得有些好笑。
“什麽你你你我我我的,我可以馬上證明這個糖人是我的。”
赫連晟睿看着他,臉色稍稍一變,但在看到曲華裳的作為之後,臉色鐵青,似要發怒。
只見曲華裳說話之間就伸出舌頭,在手中的糖人上舔了一下,以宣誓主權。
“怎麽樣?現在這個糖人是我的了吧?”她仰着頭叼笑着。
“你這個女人膽子好大,敢搶本世子的東西,來人!”赫連晟睿小臉上馬上轉成無奈的憤怒,朝曲華裳大吼,引得茶館裏一雙眼睛朝這邊看來。
赫連晟睿喊了一聲才發現自己今日與皇叔出門,一個跟班也沒帶,不禁惱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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