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本以為我冷淡的态度,加上陛下讓我着手掃蕩韋氏勢力的舉動,能讓她自個兒開竅,可惜她終究太過愚鈍,于是我便讓随從告訴了她,也就是在她知情的那當晚,她行刺了我。”
“那當晚?”她眨眨眼,不解。
“韋寶珠被抓奸在床的那晚。”他淡淡地解釋。
她恍然大悟。
原來,聶紫綸是為了保住韋寶珠的命,方會設局讓韋寶珠被誤認與他人有染,因而被逐至汾景田莊。
“為什麽非得這麽做不可?”
“我沒想過要殺她,可陛下勢必是斬草除根,假使她行刺我的消息,傳入了陛下耳裏,她肯定沒有活路,任憑陛下再怎麽看重我,再如何的情同手足,陛下心中想除去的人,我再有通天本領也留不住。”
她驚詫的道:“所以你将錯就錯,在那晚布了局,讓韋寶珠成了是想報複你,才會紅杏出牆的蕩婦,而你再順勢将她驅逐至汾景。”
聶紫綸睨着她,笑了笑,“你的确很聰明。”
白初虹心下震撼不已。
原以為,他是個無情無義之人,不想,他終究還是顧及了夫妻一場的情分,用計保住了韋寶珠的命。
“可韋寶珠并不領情,因為背上這個蕩婦惡名,她恨我入骨,一心尋死,去田莊的那三年,那些下人得時時刻刻盯着她,防範她尋短見。”
她深感惋惜的低嘆:“沒有一個女人,被扣上這樣的罪名,會不難受。”
但如今,這個惡名卻是由她來背負,上天未免太過捉弄人。聶紫綸眸光沉沉望着她,胸口發窒。
察覺他的目光有異,她随即意會過來,“王爺這樣看我,可是在擔心我?”
“你死而複生成了韋寶珠,還得頂替她扣上這個臭名,心底可會難受?”
聊的話多了,她逐漸明白,其實他不是如她所想的那樣冷酷,不知不覺中,心防漸卸,說的話也多了。
她籲了口氣,道:“原本确實無法接受,總認為上天是在尋我開心,當誰都好,怎麽偏偏成了浚王妃。”
聽見她最後一句話,聶紫綸目光頓時沉了下來。
她沒察覺,兀自往下說道:“不過,自從知道真相之後,我卻不這麽想了。”
“為什麽?”
“若不是王爺,恐怕我永遠不會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還傻傻的一心想與害死我的人相聚。”
“你……可還想着他?”他寒着張俊顏問道。
白初虹輕輕搖首,低聲道:“曾經很想,但如今已經不想了,因為我知道,如果一個人真的愛着另一個人,絕無可能做下這種事,過去十年,我只當是一場夢。”觸見她眼中的悲傷,他心中一動,伸出手撫上她泛濕的眼角。
她怔住,起霧的水眸,不可置信的輕瞪。
他卻絲毫不避諱,直勾勾地與她相視。“你可曾想過,在你這個長達十年的夢裏,有另一個人,也在做着夢。”
他眸內好似燃着兩簇火,那火,妖豔絢麗,仿佛要将她卷入其中。
她的唇微微掀動,呼息漸亂,喃聲問道:“王爺說的另一個人,是誰?”
“一個傻子。”他牽動嘴角,露出自嘲淺笑。
他這是當她的面,暗諷他自己傻嗎?他這樣驕傲的人,怎麽會……白初虹懵了。
她又問:“這個傻子做着什麽樣的夢?”
“一個有着你的夢。”他沉沉低語。
“……我?”
“你知道,我們見過兩次面嗎?”
她詫然,“我與王爺?這怎麽可能?”他莫不是認錯了人?
他笑而未語,心中有些澀然。那時的她,心中只有簡士昌,哪裏還容得下其他人。
他斂起笑,收回了手,就只是目光灼灼的凝視着她。“白初虹,人生若重來一回,你可會選我?”
她瞠眸,雙唇掀了掀,卻怎麽也擠不出聲。
他這是……這是在對她表白心跡?!這怎麽可能!
“王爺此話當真?”末了,她咬咬唇,迷惘地問道。
“你說呢?”他只是凝瞅着她,面上不見任何情緒。
白初虹心底清楚,像他這樣的人,絕無可能拿這樣的事來開玩笑。尊貴非凡的浚王,竟當着女子的面,自嘲是傻子,他端着什麽樣的心思,她多少捉摸得着。
但,她不明白,為何是她?
怎麽說她都已經嫁過人,年紀亦不小,還曾經與他百般作對,他怎麽會喜歡她這樣的女子?
莫非,這其中有什麽陰謀?白初虹戒慎地忖道。
“王妃,您怎麽……啊!奴婢見過王爺。”
正巧,捧着銀盆準備伺候主子洗漱的茉香經過,撞見了這一幕,當下紅着臉跪身請安。
白初虹垂下眼睫,往後退了幾步,別過一側的臉頰,猶泛着紅潮,神情略帶幾分腼?。
見此景,聶紫綸心情忒好,嘴角上揚,未再多說什麽,轉身便離去。
目送着那抹漸遠的高大背影,白初虹下意識擡起手,撫了撫滾燙的兩頰。
她這是怎麽了?心跳如此之快,胸中好似有團火在燒,被他摸過的眼角,仿佛還留有他指尖的觸感……
“王妃,您是不是與王爺和好了?”一旁滿臉端笑的茉香,冷不防地冒出這句話。
白初虹回神,竟覺有絲困窘,輕斥道:“別胡說。”
茉香見主子滿面羞赧,故意調笑地說:“方才奴婢覺着王爺看王妃的眼神可真教人害臊,簡直像是要把王妃給一口吞了。”
“你這丫頭真是越來越不像話!”白初虹紅着臉嬌瞪。
茉香嘻笑:“肯定是王妃這段日子不在府裏,王爺想您了,才會特地安排王妃住主院。”
“別再瞎說這些了,我告訴你,我與王爺不是這樣的關系。”她一派凜然的糾正。
“那不然,您跟王爺是什麽樣的關系?”
“我們……”她一噎,頓時詞窮。
是呀,她與聶紫綸該算是什麽樣的關系?
怎麽說,她都不是真正的韋寶珠,總有一天,她還是得離開濱王府……那時,她又該何去何從?
白初虹頓時陷入沉思。
重陽節一過,陽光一日日漸弱,風也跟着大了,衣裳也從輕薄的夏料,換成了稍有厚度的秋衣。
白初虹換上了前兩日聶紫綸遣人送來的新裳,绾了個堕馬髻,簪上素雅珠花,難得上了香粉,唇點上花膏,好生妝扮了一番。
韋氏的容貌并不差,個頭不矮,身段玲珑,妝扮起來亦是教人驚豔。
白初虹對着倒映在棱花手鏡裏的那張臉,微微一笑,已不再像先前那般陌生。
“王妃,葉管事來了。”茉香的聲音隔着屏風傳來。
白初虹放下手鏡,迎了出去。
葉管事一見她出來,恭謹的行了正禮,絲毫不敢含糊敷衍。
“小的給王妃請安。”
“葉管事請起。”
“王妃命小的去辦的事,小的已經辦妥,只是……這事王妃确定不跟王爺商量嗎?”葉管事将手邊的地契印章呈上,面上有些不安的請示。
“這事,我自會找機會同王爺說起,葉管事就甭操心了。”白初虹淡笑,收起地契印章,鎖進了茶幾上的一只黑檀木匣。
“是。”葉管事不敢多問,躬身便退下。
茉香送茶上來,好奇的瞄了一眼木匣,問道:“王妃讓葉管事辦什麽事了?”
“這你別管。”白初虹笑睐越來越大膽的小丫頭。
“王妃老是這麽神秘,什麽事都瞞着奴婢,奴婢心底真難受。”茉香嘟囔道。
“別難受了,有件事我不滿你。”
“什麽事?”
“穆遠侯府讓人送來了請柬,穆遠侯夫人邀了一衆官夫人,今晚上侯府參加琴會。”
“琴會?:”呀,真糟!主子不谙琴律,這分明是會出糗的場合。
“聽說……齊王義女也受邀了。”
“齊王義女?”茉香愣了愣,“啊,我記起來了,不就是安陽王新納的側室嗎?王妃怎麽會提起她呢?”
白初虹笑笑不語。
回浚王府後,她詳細地寫下了一票人的名字,交予了聶紫綸,并且将簡士昌夥同齊王,一直暗中秘密扶持珞王的事,告訴了他。
珞王是皇帝同胞兄弟,在一衆親王裏年紀最小,亦是表面上看來最安分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