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082
元賜娴着實惱他為圓房故意拖延時辰的心機招數,本想着瞧他一副游刃有餘的模樣,說不定熬過一陣就好了,哪知他就是個花拳繡腿的,前邊架勢擺得挺足,到了正頭上“咣當”一下就繳械投降,害她現在只記得痛,什麽濃情蜜意都不剩了。
她恨恨喊了陪嫁過來的拾翠和揀枝收拾殘局。陸時卿想說話卻插不上嘴,掩着個袍衫從頭到尾被冷落在旁,等她整理妥帖才得以去到騰出的淨房洗浴,完了出來一瞧,就看她已平躺在了床的正中央,手臂往兩側伸展開來,像是準備一人霸占整張床鋪的意思。
似是聽見他出來的動靜,知道他正看她,她眼皮都沒張,揚臂朝下邊腳榻一指。
陸時卿低咳一聲,抱着被褥回到了這個本該屬于他的地方。
他現在非常希望剛才的一切只是他睡到一半起的臆想,但上回在商州做的那個春光無限的夢卻又分明不是這樣。
他擰着眉頭,躺下後開始認真回想對比夢境與現實,看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差錯。
翌日一早,陸時卿從腳榻上醒來,心想元賜娴的氣估計該消了吧,正準備爬起來瞧她醒了沒,就先見一雙俏生生的腳丫子直沖他面門蕩來,眼看就要踩榻他的鼻子。
電光石火間,他忽然想到當初蔔卦算出來的那個“兇”字。
他臉色一變,下意識擡手,一把捏住她一雙腳踝,瞧着距他面門一寸之遙的,白嫩無比的腳底板,後怕地吞咽了一口口水。這個新婚翌日的驚喜,真是相當驚人了。
元賜娴也是“哎呀”了一聲,像吓了一跳,趕忙縮回了腳,然後反過來驚恐地低頭看他。
她睡糊塗了。這大婚本就是趕鴨子上架,叫她幾日來一直有點心神恍惚,昨夜一夕間得知的訊息又太多,着實沒能緩過勁來,困頓間還當是身在元府,哪會記得陸時卿睡在腳榻。
但她想起昨夜的他那番一分不讓的算計,又覺他是活該,真恨剛才沒踩快點。她斂了色,一聲不吭換了個空地落腳,然後往外頭喊拾翠和揀枝服侍穿戴。
陸時卿穩了穩心神,清清嗓淡然起身,拿腔作勢地問她:“被褥夠暖和?”
元賜娴心裏“嗤”一聲,想他就沒話找話吧,請原諒、求圓房的時候态度挺端正,眼看該得的都得了,又開始擺出那副雲淡風輕的死人樣。
她瞥瞥他,發沖道:“大夏天的,你問我被褥暖不暖和?你要是嫌冷,今晚就把我的被褥全拿去,好好蓋嚴實了!”
陸時卿一噎,心道她近在咫尺,他本就熱得受不了,再蓋兩床被褥還得了,看她窩火,便将語氣放和緩了點:“你昨晚沒吃東西,可要……”
Advertisement
“誰說沒吃?一肚子氣,飽得很!”元賜娴直接打斷了他,說罷轉身就要移門去淨房。
陸時卿這下不敢再擺譜,一把圈住她的手腕,從背後将她攬入懷中,貼着她的耳廓輕聲道:“上邊兩句當我沒問,你說說,還疼不疼?”
他不提還好,這一提,元賜娴又記起了,回頭恨鐵不成鋼般怨道:“你不問之前,本來不疼了的!”
“……”怪他。
陸時卿皺着個眉頭,苦思冥想怎麽補救才好免了晚上再睡腳榻的命運,卻忽然聽見敲門聲,想是拾翠和揀枝拿她的衣裳首飾來了,便只好不自在地松開了她。
他着實不習慣外人出入他的卧房。尤其昨夜那種情形,他寧願親手拾掇床褥。但誰叫如今是危機時期,他的挑剔都得擱一邊,就沒出口嫌東嫌西,自顧自走遠了穿戴,說在外邊等她。
元賜娴作為陸家新婦給宣氏敬茶作禮,又随她去了府上祠堂拜過陸時卿過世四年的父親以及旁的幾位祖輩。
陸時卿聽她嘴裏抹了蜜似的一口一個“阿娘”,心中微微惬意,只道她發脾氣也懂分寸,在他面前是小祖宗,到了外頭便及時收斂,真真合他心意。這樣一想,他竟也不覺她私下橫一點有什麽不好了。
到了吃午膳的時辰,宣氏趁元賜娴去淨手的片刻功夫拉過兒子小聲交代,說看夫妻倆精神頭都不好,別是他夜裏太胡鬧了,這初初成婚,可得收斂着來。
陸時卿心想他倒是想胡鬧,可情況不允許啊,就昨夜那樣,他若敢說再試一次,怕是元賜娴都能氣得掏出大砍刀來。
分明沒得逞卻被誤以為沉迷于床笫之事,他有苦說不出,只好默默認下,稱這幾日一定注意。
宣氏滿意地點點頭,感慨道:“阿娘都盼了這麽多年孫孩了,也不急這一月倆月的。你要把握分寸,別叫賜娴累着,才好放長線釣大魚。”她說罷比了個手勢,“最好一次釣出一雙來。”
陸時卿心中嘆口氣。他還什麽都沒享受到,阿娘就已在催大魚了,這大魚要真來了,他豈不得生生孤寡大半個年頭?
陸時卿雖得了朝廷九日婚假,免了上朝及入宮辦公,卻也不能真清閑到萬事不管不問,吃完午膳便去了書房理事,臨走跟元賜娴交代,有事便去找他。看她沒什麽好臉色,到底把那句“沒事也可以來”給咽了回去。
元賜娴擡腳回了自己的屋子,坐下便招來了拾翠,詢問早上偷偷吩咐她的事如何了。
拾翠忙答:“小娘子,婢子查過了醫書,徐先生當初那刀兇險,是否會落下病根,還得請個大夫,瞧瞧他近來歇養得如何,光看醫書實在說不好究竟。”
元賜娴皺眉點點頭。
昨夜過後,她已然知道陸時卿上回說傷到要緊地方是騙她的了,再聯想起他初初遇刺幾日發生的種種怪事,便斷定韶和所說的“傷”一定是指他胸口那刀子。
當日的兇險她看在眼裏,哪怕韶和不說,她在得真相後也會注意料理此事。但經此提醒後,她則不免更添了一層擔憂,怕所謂的“落下病根”一事是上輩子曾發生過的。
此前她不知這傷的事态如此嚴重,眼見韶和那般境遇,聖人還這樣諷刺地叫她倆同一日完婚,便覺以她身份,登門讨問她前世詳情着實不合适。而如今得知真相,意欲不顧忌地問個明白,韶和卻已然遠嫁,她也不可能再巴巴地追去,只有暫且看顧陸時卿,防患于未然了。
拾翠見她神情恍惚,接着道:“小娘子,您既與郎君完婚,就別太操心徐先生的事了,婢子想,六殿下一定會照料好他的。”
元賜娴聞言一滞。
她沒把陸時卿的雙重身份透露給別人,哪怕阿兄也不打算說。這個站隊關聯重大,畢竟多一個知道就多一份危險,且這危險是知情人與陸家雙方的,甚至還牽扯到鄭濯及朝中一大派官員的命脈。
她一滞過後很快點點頭掩飾了過去,然後起身去找陸時卿了。拾翠說得對,她一個人暗暗擔憂沒用,還得找個夠靠譜的大夫給他看看才對。鬧脾氣歸鬧脾氣,總不能不管他死活吧。
元賜娴一路到了陸時卿書房門口,見四面下人都被斥退了,心裏一陣奇怪,正準備叩門跟他說請大夫的事,卻先隐隐聽見一陣大笑。
她微微一愣。這種豪邁的朗聲大笑,絕不該是陸時卿發出來的。
她雖原諒了他這一年來的隐瞞,卻因他此前高超演技,如今并不特別信任他,總怕他還有第三重身份,故而一聽這明顯不符合他行事的笑聲,第一反應竟不是他屋內有別人,而是他是不是還演了個這種人設的角色。
她正想偷偷竊個牆角,卻聽裏頭模模糊糊傳出一句“誰”。只是聲音不高,不像在質問外頭的她,而在詢問裏邊的誰。
倒是好耳力。
她這下松了口氣,想是陸時卿在跟人談事,并非角色扮演。果不其然下一瞬便聽見了他的聲音,是叫她進去的。
因四面無人,她便自己推門入裏了,待繞過一盞屏風,擡眼就見鄭濯坐在裏頭。
她見狀也不意外,方才聽見那句“誰”,再瞧瞧四面被斥退的下人,便知來人很可能是他,心道或許這書房也連通了昨夜那個往徐宅去的密道,所以府上旁人并不知他到訪。而她之所以能夠靠近,是因為陸時卿跟門口守院的仆役交代過放行。
算他識相,知道她現在對他缺失信任,懂得坦誠行事了。
元賜娴見狀給鄭濯行了個簡單的禮。
鄭濯朝她略一颔首,叫她:“縣主。”
陸時卿不太舒服地低低咳了一聲。
鄭濯無奈觑他一眼,改口重新道:“陸夫人。”
元賜娴賭氣評價道:“我覺得‘縣主’比較好聽,殿下還是照原來那樣叫我就好,還能省一個字的口水。”
陸時卿臉色陰沉下來。他早先剛在心裏誇過她,這下能不能給點面子了。
她沖他聳聳鼻子扮個“不服來戰”的表情,然後找了個合适的邊角位置坐下來,問道:“你們聊什麽呢?”
上回三人如此會晤,還是花朝節在山上石亭,元賜娴問出這一句後着實感慨萬千,腦海中浮現出當日鄭濯和“徐善”間的種種小眼色,真是嘆恨自己被耍得團團轉,只道鄭濯這幫兇也不是什麽好人。
陸時卿心底也恰好在感慨這“物是人非”的一幕,因此沒注意元賜娴問了什麽,卻見鄭濯突然笑了,起始是憋着的,只有肩膀不住微微抖動,後來像是實在憋不住了,放聲大笑起來。
元賜娴緩緩眨了兩下眼,奇怪瞅他:“殿下,我說了什麽好笑的話嗎?”
鄭濯心道好笑啊,太好笑了。她來之前,陸時卿正在問他,他昨夜為何交代得如此之快,這是哪裏出了問題,有什麽妙法可以避免。
他一回想他剛才難以啓齒又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就能笑上三天三夜。
陸時卿已然明白他在笑什麽,臉黑得都能磨出墨來,咬着後槽牙道:“鄭濯,你消停點。”
他這一句直呼其名,倒是證實了元賜娴心中猜想:這倆人的關系的确非常親近,鄭濯并未把他當臣下,而他也不以臣下卑微自居。
想到這裏,元賜娴略一蹙眉,忽聽鄭濯咳了一聲問:“那你不想知道剛才那幾問的答案了?”
“不想了。”陸時卿切齒答,“不勞你老人家費心。”
他說完,再跟一頭霧水的元賜娴解釋:“剛才六殿下跟我講了個笑話。”
鄭濯馬上接道:“對,是說了《鄒忌諷齊王納谏》中,鄒忌自覺不如城北徐公美的事。”
陸時卿:“……”
元賜娴“撲哧”一聲,記起當初陸時卿教她寫的那篇梵文,現在倒可算明白他那會兒發哪門子瘋了。
陸時卿覺得鄭濯待在這裏就是個災難,皺眉問他:“你還有沒有正事,沒事的話,拿點粽子回去慢慢吃。”
端午快到了。
鄭濯擺手表示府上粽子很多,用不着拿他的,然後道:“當然有正事,否則我也不至于如此沒眼色,在你新婚次日就來擾你。”他說完看了一旁元賜娴一眼。
陸時卿瞧明白了這眼的意思,想他是顧忌她在場,所以暗示他是否請她回避。
他很快道:“你說就是。”示意以後凡事都不必瞞她。
元賜娴心裏頭滿意,面上則裝作很無所謂的樣子:“你們聊正事,我就不聽了。”說罷作勢要走。
陸時卿哪裏不知道她這種欲擒故縱的招數,他要是現在放她走,她指不定得懷疑他真有秘密。他一蹙眉,努了個下巴,無聲叫她坐回去。
元賜娴埋着頭悄悄笑,回座後便聽鄭濯道:“是這樣,我安排在刑部的暗樁得到消息,三哥可能要再次對蔡寺卿下手了。”
她聞言微微一愣,随即很快明白過來,她當初懷疑得不錯,蔡禾就是真“徐善”抛出去的假誘餌。
鄭濯繼續道:“你可還記得四月裏那樁私鹽案?當時戶部尚書牽涉其中,但最終被蔡寺卿判為無罪,如今這樁案子拿到了刑部複核,那邊搜羅了些證據,用以證明他收受賄賂,包庇罪犯。一旦坐實了這等罪名,革職查辦是必然,且我猜三哥不會止步于此,恐怕裏頭還有些歪七歪八的門道。”
陸時卿淡淡“嗯”了一聲,似是表示他知道了。
“照你看,這次救是不救?上回三月裏三哥動手,算是免了一劫,但這回的案件着實牽涉甚大,我怕你再出手容易暴露。”
元賜娴聽到這裏略有幾分詫異。
她原道他們哪怕推出了蔡禾,也該是想好了退路的,卻不想竟是要犧牲一個官至三品的大活人,一個無辜者。
她張了張嘴,正想插話說怎能不救,就聽陸時卿非常幹脆地答:“救。”
他繼續道:“沒有犧牲蔡禾的道理。我說過會保他,如果不救第二次,第一次的冒險也就毫無意義了。我知道你擔心這樣下去防不勝防,容易分散精力,自毀城牆,所以這次,我會想出一勞永逸的辦法。”
陸時卿說這話的時候,态度強硬而幹脆。元賜娴瞧着他嚴肅的神情,竟是不由呼吸一滞。
她昨夜初知真相時還在想,如果陸時卿就是徐善,她寧願這個謊言永遠不被揭穿,免她回想起他欺騙她的種種就傷心,但現在,她好像有了不一樣的想法。
她突然想,陸時卿就是徐善,就是那個被她欣賞仰慕着的徐善,就是那個心懷仁義,絕不輕賤他人的徐善,這件事實在太好,太好了。
她遠遠望着他,看窗外投射來的日光照着他高挺的鼻梁,照得他一雙鳳眸流光溢彩,熠熠生光。
那雙眼睛裏并非只裝了她,還裝了那些她和他一樣在乎的人。
想到這裏,她的唇角慢慢彎起,最終彎成一道月牙的形狀。
等倆人談完了事,鄭濯告辭離去,陸時卿看她一直傻兮兮地瞧他,不由怪道:“我剛才就想問了,你倒是傻笑什麽?”
元賜娴回過神笑着搖搖頭,有點狡黠地說:“沒什麽。”說罷卻似想起什麽,斂色道,“陸時卿,我問你個問題,你要認真作答。”
陸時卿不明所以地“哦”了一聲,就聽她道:“如果有一天,六殿下與元家産生了政治利益的沖突,甚至你死我生的對立……他因此要像舍棄蔡寺卿一樣舍棄元家的話,你會保護我的家人嗎?”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