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098

其實除了擔憂臨盆,元賜娴還有點遺憾,這個年仍舊沒法跟陸時卿一起過。他或許趕得及她生産,卻絕無可能陪她一道守歲了。

而回鹘爆發戰事,大周抽調兵力前往支援,為免給四面虎視眈眈的諸國鑽了空子,邊關一律戒嚴,鎮守邊城的将領也都不能擅離職守。所以,在戰事結束前,她的阿爹阿娘一樣沒法進京。

這個年注定是要冷冷清清的了。

翌日一早天沒亮,陸時卿就輕手輕腳出了門。

但元賜娴睡得并不安穩,在他掀開被褥時就已醒了,只是遂了他的意裝作不知,一則是不願跟他正正經經道別,将這事鬧得生離死別一般,二則也是想叫他走得放心一些。

她昨夜已大致向陸時卿問明白了回鹘戰事的起由。

因二皇子早些年跟回鹘與突厥牽扯甚深,徽寧帝為免他被逼絕路再生事端,當初便給他選擇了距離西北天差地遠的崖州作為流放地。

老皇帝這個想法原本不錯,卻是百密一疏,沒顧慮到從長安去到東南崖州,将會經過平王所在的淮南地界。

實則二皇子根本從未到過崖州。早在押送隊伍經過淮南時,囚車裏的人就已被平王的人手神不知鬼不覺地調了包。

在那之後,平王則一直積極安排二皇子聯合突厥準備戰事,直到半年後的今天。

說白了,這回鹘與突厥的戰事還是起頭于大周沒完沒了的奪嫡之争。陸時卿畢竟已經身陷其間斡旋多年,元賜娴相信,以他之能必可與回鹘順利達成盟約,獨獨還是擔憂行軍路上四面楚歌,突厥人為阻撓他面見可汗,也許會對他暗下殺手。加之山迢迢水遙遙,他跟着急行軍一路吃盡風霜雨雪,怕會舊傷複發。

如此牽腸挂肚了一個多月,元陸兩家乃至整個大周都沒過好這個年,直等到西北終于傳來第一封捷報,稱大周援軍已順利與回鹘汗庭的兵馬會師,并接連奪回了原先被突厥先鋒軍攻陷的五座城池。

這講給老百姓聽的事,總是報喜不報憂的,但元賜娴知道這一月來有多難。

她雖沒法拿到第一手軍報,卻大致能從寥寥訊息中估計出,陸時卿所在的這支大周急行軍在進入回鹘境內前起碼經歷了三場不小的戰役。而深入回鹘後,與素來暴虐的突厥士兵正面交鋒更無異于是在拿人肉板子阻敵。

這封看上去金光閃閃的捷報,其實非常沉重。

陸時卿則始終沒有傳信報回來。或許是當真焦頭爛額脫不開身,或許是因回鹘境內戰火紛飛,如書信被截,将可能洩露大周軍隊蹤跡,為顧全大局便只能選擇隐匿。

Advertisement

元賜娴倒也理解這個,只是到底忍不住天天掰着指頭算日子,問揀枝自己還有幾日臨盆。

揀枝每天答她一遍,到後來着實有些忍不住了,問道:“夫人當真不記得婢子昨日是怎麽答您的嗎?”

她理直氣壯道:“記得啊,昨天你說,大概還有十五日嘛。”

“那您……”減掉一天不就好了。

元賜娴觑了觑她:“我就想聽你告訴我。”

揀枝只好道:“您約莫再有半月就該臨盆了。”

她“嗯”了一聲,望着窗外的冰棱子自言自語:“再有十四日,很快了啊。”

揀枝知道她這句“很快”是在說什麽。夫人覺得郎君是守信用的人,做了保證就一定會做到,一遍遍問自己臨盆的日子,其實不過是在盼他凱旋罷了。

她正想出言寬慰元賜娴幾句,卻見拾翠匆匆進來了,問她把上回除夕夫人穿過的一件鬥篷擱去了哪裏。

她聞言稍稍一愣,随即很快道:“找不到嗎?我跟你去瞧瞧。”說罷看向元賜娴,請示道,“夫人,婢子先去給您找鬥篷。”

元賜娴點點頭,笑看她倆一人一眼:“去吧。”

倆人颔首退下,一路說着鬥篷的事,待遠離了元賜娴的屋子,卻齊齊斂色。揀枝先問:“出什麽事了?”

元賜娴除夕穿過的那件鬥篷不是她收拾起來的,而是拾翠,所以剛才她聽見那奇怪的一問,就知道裏頭另有隐情。

拾翠果真面露焦色,回頭看了眼元賜娴所在的方向,警惕道:“你跟我來。”

她領她到隔壁的堂屋,邊道:“曹大哥剛剛得到密報,說前日一早,回鹘與突厥的兩支騎兵隊在大周邊境交鋒時遭遇雪難,兩軍皆是全軍覆沒。郎君……”她說到這裏緊張道,“郎君好像也在那支隊伍裏。”

揀枝臉色一變,一眼看見曹暗也在屋裏,正焦急萬分地捏着封信報,便直接問他:“郎君為何會在回鹘人的隊伍裏?”

曹暗解釋:“郎君急着趕回來,可咱們的将士因戰事焦灼脫不開身,回鹘可汗顧念他的安危,在與我大周達成盟約後,便提出了派兵護送他先行回長安。照行跡看,很可能就是這支騎兵隊。”

揀枝聞言呼吸一窒,默了默決斷道:“既然無法确定,便絕不能叫夫人知道此事。曹大哥,勞煩你先想辦法查……”

她說到這裏,忽聽槅扇外邊一陣窸窣的衣擺擦動聲,一回首,就看元賜娴白着張臉站在那裏,不知都聽見了什麽。

三人齊齊愣住。拾翠當先嗫嚅道:“夫人……”

元賜娴是剛剛才到門前的,只是光聽最後一句也夠她明白究竟了。她沒看他們,只盯着曹暗手中的密報冷冷道:“給我。”

曹暗下意識把密報往身後一掩,掩完了才覺多此一舉,硬着頭皮呈上去,先道:“夫人,這消息說得模棱兩可,小人以為絕不可信。您切莫太過憂心,小人這就去找可信之人商議對策。”

他暗示的可信之人自然是鄭濯。

元賜娴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信報,卻絲毫未有三人想象的慌亂,甚至比他們還更鎮定一些,飛快道:“給我一張回鹘與大周交界一線的地形圖,還有紙筆。”

拾翠忙去取來給她,見她在桌案上攤開了牛皮地圖,閱覽了一遍後,執筆迅速圈畫了幾處地方,跟曹暗道:“突厥回鹘兩軍交鋒,而大周邊境就在眼前,他不可能幹耗着淌這趟渾水,理應在雪難發生前就已脫身離開。但既然他沒能在這封噩耗到達長安前傳回消息報平安,就一定是遇到了別的麻煩。你該關注的不是這場雪難,而是往後的回程,是大周境內潛在的危險。”

曹暗聞言眼睛一亮,點頭道:“夫人說的是。”

元賜娴重新掃了一遍地圖,指着上頭一點,拿食指虛劃了一道線:“不用再去找誰商議了,你現在就出發,順着這條路帶人前去接應,切記不可暴露蹤跡。”

見曹暗領了命疾奔而去,元賜娴像脫了力一般一把抓住了桌案案沿,額頭很快沁出密密麻麻的細汗來。

拾翠和揀枝吓了一跳,忙上前一左一右攙住了她:“夫人,您先回房歇息吧。”

元賜娴一把拽住了她們的胳膊,眉頭緊皺,整個人克制不住地往下滑去:“回不了了,我好像要生了……”

陸府上下登時亂成了一團。拾翠和揀枝哪裏料得到元賜娴前一刻還穩如泰山,後一刻便會如此,仔細回想才覺她剛剛的臉色确實白得很不尋常,怕是在槅扇外頭聽見那一嘴時就已動了胎氣,只是之後為了琢磨對策,一直在強忍罷了。

陸家前些日子便已及早安排好了穩婆,原本明後天也該叫她們搬來府上待命了,卻萬萬沒想到元賜娴提前了這麽多日子,這下只得臨時再去喊人。

得虧府上有幾名略通分娩之術的老妪,先及早準備了起來,趕來的兩名穩婆也是手腳麻利的,很快就到了,一見熱水和湯藥都已備好,淨完手便入了卧房。

宣氏急得在門外來回踱步,見裏頭一直沒傳出元賜娴呼痛的動靜,反倒心下擔憂,一個勁地問婢女她怎麽沒聲。

直到小半個時辰過去,大概是催胎的湯藥終于灌夠了,元賜娴才步入了臨盆的正道,只是嘴裏喊的竟還跟一般婦人家不太一樣。

“怎麽……這麽痛!”

“陸時卿……你真是氣死,氣死我了!”

“誰說一定趕上我臨盆的?等你回來我就……拔了你的舌頭!”

宣氏聞言渾身一抖,再聽她道:“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把你吊起來拿皮鞭子揮!啊,好痛……”

一旁過來陪宣氏的陸霜妤也是嬌軀一震,有點為難地看向她:“阿娘,為了讓嫂嫂多點幹勁,咱們就叫阿兄委屈一下吧。”

宣氏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攥着她的手作支撐,一面朝裏喊:“賜娴啊,你罵,你盡管罵!阿娘告訴你,罵得越帶勁,生得越順利!”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