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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約:煙火尋常,斑駁如故
2014年1月30日,星期四,美國紐約。
紐約,這座名列全球第二大城市的“機遇之都”,它在持續了将近一個月的陰天、雨天和大雪天之後,終于在中國傳統春節前一日中雪轉晴。
對于這座金融大城來說,向來不缺少奇景奇觀——
當紋身師在各個街區精心雕琢他人皮膚,試圖創造出他人眼中的那份獨一無二;當靈媒在八十大街附近深度催眠抑郁症患者,試圖解決心理疑難雜症;當街頭音樂家站在人行道上不知疲倦地吹奏着薩克斯,試圖解決三餐溫飽......沈家成員又在做些什麽呢?
華裔富商沈家明早晨乘坐灣流G650私人飛機前往棕榈泉,只為和兩位商友打一場酣暢淋漓的高爾夫。
情人蘇薇在下午兩點零一刻來到了聞名世界的第一購物天堂第五大街,短短一小時,她逛了不下八家頂級品牌店,拿着一張钯金卡随心所欲的大肆揮霍。
獨生女沈慈剛結束一場異國旅行,此刻正在返回紐約的飛機上,明亮的機艙裏有上佳幹紅,空姐服務周到,斷斷續續為沈慈續了六次杯,最後忍不住感慨女乘客好酒量。
女婿江少陵……
這一日黃昏,江少陵不曾因公事出沒于華爾街,更不曾因應酬現身曼哈頓。他在天氣放晴的1月尾聲,難得推掉繁忙工作,于時代廣場下車,迎着夕陽慢步前行,随從保镖鄭睿緊随其後。
這裏是時代廣場,七彩霓虹絢爛閃爍,各大屏幕依次播放着電視節目、新聞快訊和當代流行樂,當江少陵在行人中寂靜穿梭,這一刻驚豔行人眼球的,何止一個時代廣場!
江少陵長得很好看,“好看”無關恭維,甚至用“完美”來形容他的顏值也不為過。當這個身高1米85,擁有精致比例身材的男人穿着黑色中長呢外套,站在時代廣場大街仰望上空時,這樣的顏,即便是天涯窺探,也足以在日後被人一眼認出。
在紐約某些特定地點,比如華爾街,中央公園,或是時代廣場,偶爾能看到有一種原本栖息于懸崖的老鷹在紐約上空盤旋,它們像是最高貴的戰士悠閑地巡視着這座城。此刻數鷹出動,江少陵望鷹出神,殊不知姿容驚世,攝人心魂,致使行人紛紛側目。
夕陽歸家,數只飛鷹在時代廣場盤旋片刻,忽然淩空而下,如飙風般掠過江少陵頭頂上空,朝東南方向疾飛而去。
東南方,正是沈家莊園所在。
深夜11點,當沈家莊園被黑夜無情吞噬,當巨鷹攀附在沈家莊園一角蟄伏不動,同樣在暗夜裏蟄伏不動的,還有一個江少陵。
明日便是春節,沈家大家長沈家明雖然自小生活在美國,卻極為看重中國習俗。一句“春節本是合家團圓日”,足以讓沈家成員齊聚歸巢。
這個時間段,沈家明早已從棕榈泉返家,也許此刻正摟着蘇薇安然入睡;沈慈更是在深夜時分抵達沈家,據說沈慈回來時滿身酒氣,在洗手間大吐一場後,連晚飯都沒吃,就直接回房睡覺去了。
唯有江少陵,他從黃昏6點到深夜11點,整整五個小時,推開所有工作,在這段時間裏他都做了些什麽呢?他用了兩小時逛商場,用了兩小時回私宅江水墅處理家務,另外一小時……
他在沈家莊園附近足足停留了一小時,他在等,等裏面“那盞燈”熄滅,更在等那個“她”入睡于夢中……
這一晚,江少陵遲歸,僅驚動了數名門衛和守夜大管家。
江少陵上了二樓,打開起居室,觸目一片漆黑。卧室在起居室西南角,咫尺之近,他在門外卻駐足了長達一分鐘,最後開門入室,卧室大燈休眠,只留一盞睡眠燈在漆黑中散發出柔和的光暈。
沈慈背對着他,睡得正熟。他一步步走近,雖無法看清她的睡容,卻看到了她披散在枕上的長發,濃密之餘卻難抵發色寂寞......
再來說說沈慈。醉酒空腹作祟,沈慈睡得并不安穩,數分鐘前有腳步聲欺近床畔,她或許不察,但身上被子移動,卻足以驚醒她了。
沈慈醒了,同她一起蘇醒的,還有一把常年埋葬在枕頭之下的斯密斯威森M-10左輪手槍。
初春夜,當沈慈驟然坐起,手勢疾快地取出枕下手槍,黑漆漆的槍口對準江少陵時,朦胧的睡眠燈将夫妻兩人的面容刻畫成了靜止不動的驚悚畫作,畫面極其詭異。
他和她夫妻一年半,但夫妻情在這一刻竟是如此薄弱。
即便目睹床畔之人是江少陵,沈慈握槍姿勢依然如舊,她懶懶地注視着江少陵,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數秒前,沈慈睡中被子滑落,江少陵彎腰幫妻蓋被,本是夫妻溫情事,不料驚醒沈慈,短短一秒已有槍口對準了他的額頭。
死機乍現時,江少陵的雙手甚至還溫存地貼放在被子上。
江少陵不驚也不躲,他的無波,再加上沈慈的熟練漠然,會讓人産生一種錯覺,好像這樣的情形早已在夫妻之間上演了千百遍。
江少陵目光沒有在沈慈臉上過多停留,更不曾出言諷刺妻子有本事一槍打死他,他無視那把虎視眈眈的死亡之槍,慢慢地站起身,就那麽步履從容地離開了卧室。
夫妻久別再見,竟是無話。
室內再次被沉寂充斥,沈慈輕描淡寫地移開視線,把手槍放在枕頭之下,重新躺下入睡。這次她入睡時間很快,最重要的是:一覺天明。
未曾被她“注意”的床頭櫃上,有一只泛着七彩名鑽的首飾盒,它在30日深夜被江少陵悄然安放,卻在31日清晨被沈家傭人在垃圾桶裏找到。
傭人打開,那是一枚藍鑽古董胸針,市值幾十萬美金。傭人私下咋舌:sylvia揮霍敗家,這輩子怕是治不好了。
沒有人知道,這枚藍鑽古董胸針,曾在30日夜晚八點被江少陵購得。在此之前,從不逛商場的他,卻極為罕見的花費了兩個小時來為妻子選購春節禮物,但被妻子沈慈丢棄,短短兩秒足矣。
至于盒中物,沈慈無心知,也終究再無所知。
翌日清晨,紐約陽光微露端倪,因為太過溫和,所以未能穿透雲層,天色格外陰暗。這天是2014年1月31日,中國春節。
在陰霾濕冷的天幕籠罩下,沈家莊園散發出它獨有的冷豔氣質。這是一座美如宮殿的豪華莊園,當應季小鳥飛過沈家數棟建築群,飛過沈家網球場,最後停落在傭人房頂上,殊不知此時此刻正是傭人最為忙碌的時間段。
沈家莊園大管家名字叫馬修,他是一位看起來有些嚴厲,不茍言笑的英國人,迄今為止他已負責沈家日常運轉長達十六年,深得沈家明信任。
這天清晨,沈家工作人員看似都在井然有序地忙碌着,誰曾想莊園偏南側的廚房裏卻是好一番驚心動魄。
春節期間,沈家菜單皆是大管家馬修一手操辦,有關于菜肴安排,馬修分別征詢過沈家成員:沈家明口味偏淡,素食為主;蘇薇口味偏甜,南方菜居多;江少陵對飯菜并不挑剔,各菜适宜;唯有沈慈……
昨晚沈慈回國,馬修見她醉意醺醺,就把詢問菜品的事挪到了今天清晨。誰知清晨時間段,馬修尚未去見沈慈,沈慈就派她的保镖陸離送來了她的早餐食材。
那是一個捕蛇籠子,籠子裏裝着一條眼鏡蛇。那眼鏡蛇還活着,雖無法再咬人滲出毒液,但殺氣卻很重,馬修近前查看時,眼鏡蛇似是被激怒一般,蛇身前段豎起,頸部兩側膨脹,近乎仇恨地“瞪着”馬修,發出“呼呼”聲,怵得馬修後背生涼,呼吸驟停。
沈慈要吃蛇羹,并且指明要吃眼鏡蛇蛇羹。馬修看着那條瘆人無比的眼鏡蛇,極其隐忍地咬了咬牙,再次無比确定:sylvia,她根本就是一個大變态。
她叫沈慈,英文名字:sylvia。
父親當初為她取名“沈慈”,源自《說文》解析:慈,愛也。
女孩子取名“慈”,心懷慈善是好事,但對于熟識她的人來說,“沈慈”這個名字更像是一種諷刺。如果閑暇時歸類她的缺點,怕是兩籮筐也裝不完。
她的心理醫生陶艾琳教授曾說過,在沈慈身上有着極其明顯的“黑暗三性格”特征:自我中心(自戀者)、熱愛冒險刺激且心狠手辣(心理變态者)、善于撒謊喜将人玩弄于股掌(權謀者)。
醫學調查顯示,黑暗性格分數越高,異性緣就越好。通常“黑暗三性格”多是壞男人為代表人物,偏偏被沈慈玩得爐火純青,是曾有一度被她玩得爐火純青,至于現在......據說,現在的她已有所收斂。
清晨六點左右,沈慈正在一樓書房挨訓。訓斥她的是一位中年男人,他有一張溫和的臉龐,源于經商,眉目精明而又警覺,他今天情緒壓制的還不錯,雖然是在興師問罪,好在并未發火。
差不多十分鐘之前,傭人喚沈慈下樓見父親,當時的她早有預知挨訓是必然,但來到書房卻發現父親的訓斥焦點與她之前設想“三罪”逐一不符。
第一罪:她原本任職美國知名大學腦研究院,但她卻在2013年12月28日,未曾知會父親,更不曾知會江少陵,毅然決絕地選擇了離職。
第二罪:敘利亞境內戰火紛飛,文化遺産損毀慘重。離職後,她于2014年1月3日離開紐約,明知敘利亞國內局勢持續動蕩,可還是選擇了一次為時27天的冒險之旅。
第三罪:昨天晚上,她醉酒歸家,父親怕是會有意見。
抹殺前三罪,她從父親丢給她的數張照片裏看到了她的“第四罪”,背景是帕爾米拉,女主角是她,男主角是林宣。
其中兩張照片闡述的是同一件事情:帕爾米拉古城遺址凱旋門。那天游客不算太多,但也不算太少,她仰臉望着凱旋門,肩上披着一件超大式的波西米亞風圍巾,圍巾下擺觸及地面,再加上一頭長發未經梳理,所以略顯淩亂地披散在肩頭,看起來很是邋遢。她正在觀景,身後卻有人忽然用中文喚了她一聲“沈慈”,她下意識轉身,于是看到了互不往來多年的林宣,同時也迎來了林宣的一巴掌。林宣這一巴掌毫無征兆,腳下不穩的她不小心踩到了圍巾下擺,當場狼狽摔倒。林宣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她以為他會說些什麽,但他什麽也沒說,風塵仆仆趕往帕爾米拉,似乎只是手癢難耐,只為一巴掌而來。
後面幾張照片所要闡述的又是另外一件事情了:她和林宣住在帕爾米拉同一家酒店裏,晨起吃飯時,林宣和服務生說話,她在鄰桌聽他鼻音很重,猜他應該是感冒了。飯還沒吃完,她就去了酒店廚房,憑借記憶裏的中藥偏方,用蔥白、生姜片和紅糖親自煮了一碗湯,給林宣端了過去......
尚在進食的林宣,看也不看那碗湯,僅是薄唇開啓:“端走——”
沈慈看着他,沒有端湯離開的打算。
伴随着“啪”的一聲脆響,她記憶中溫淡平和的林哥哥竟用手背揮落了那碗湯。碗碎了,湯也流了一地,林宣笑意泛嘲,拿起餐巾拭手,“沈慈,你确定你沒往湯裏投毒下藥嗎?”
他的話言猶在耳,冰冷之餘,似有憎恨積壓,郁結難舒。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方才蹲下身體撿拾着碎碗片,偷拍那人技術不錯,至少精準的捕捉到了她的笑意難撐……
她的每日行蹤都在他人的掌控之內,她卻不能發火,還要微笑面對,誰讓那個“他人”是沈家明,是她的父親呢?
沈家明喜歡喝茶,專業習茶幾十載,泡茶手藝在同輩富豪中可謂是無人能及。這天清晨,書房茶香濃郁,沈家明坐在椅子上沖好第一道茶,一邊燙杯,一邊開口詢問沈慈:“婚後,你和林宣還有聯系?”
“沒有。”沈慈再次低頭翻看了一遍那幾張照片,越看越悲憤,偷拍那人八成是和她有仇,把她拍得這麽醜,害她驟然浮起銷毀沖動。
沒有聯系?
關于信任值,沈家明有一位常年VIP拒絕往來戶,那就是他的女兒沈慈。只要是沈慈說出口的話,嚴格意義上來說,不管沈慈說什麽,沈家明都會習慣性保持懷疑态度,并在真僞之間介于中立,如同此刻。
沈家明持壺倒茶,順着沈慈話音問:“既然沒有聯系,那他忽然跑到敘利亞尋你,又是為什麽?”
沈慈呼吸一頓,她擡頭看着父親,茶倒好了,父親正在觀色察形,品茶舉動極為講究,喜茶者多能修身養性,偏偏父親素愛話裏藏刀。
“我不知道。”沈慈聲音很平靜。
不知道?
沈家明端杯聞香,扯了一下唇,似是笑了:“敘利亞戰火紛飛,林宣找到你之後,迎面就是一巴掌。我自認為這一巴掌打得很解氣,不顧及自己或是他人安危,你說這種人是不是活該被打?”
這種人?哪種人?今天是中國春節,沈慈沒有惡言相向的打算,她走向碎紙機,将手中幾張照片放到進紙口處,按下開始按鈕後,方才笑着說:“爸爸,對自己的女兒如此咄咄相逼,真的好嗎?”
沈慈的話并不影響沈家明,他啜湯賞味,表情依舊,語氣卻頗為銳利:“sylvia,身為人妻,你必須承認你失敗透頂,江少陵對你已是處處忍讓,不要再試圖挑戰他的底線,否則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你的婚姻。”
沈家明說這話時,沈慈正背對着他站在窗前,窗戶半開,她站的地方又是風口,清晨冷風襲面,刮得她眼睛生疼,沉默了片刻,沈慈看着窗外平靜開口:“如果我已打算結束我的婚姻呢?”
她聲音不大,但她知道書房內的沈家明聽到了,就連路過窗外的某人也聽到了。
那茶原本潤喉回甘,卻讓沈家明難得皺了眉,談話間一直沒有正視沈慈一眼的他,終于側眸朝她望去,這一望方才察覺窗外有人,沈家明頓時有了火氣,手中茶碗更是被他“啪”的一聲按在了桌上。
沈家明書房與周邊環境互通,步行百米便是一棟私人圖書館,窗外伫立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剛從圖書館取了兩本書路過這裏的江少陵。
身處歐美大國,帥哥型男可謂是滿大街都是,但像江少陵這麽英俊的亞洲男人,若是明星、模特倒也罷了,但作為一名商人,這等容貌無疑是鳳毛麟角。
如今他就這樣醒目地站在窗外草坪上,似乎就連筆挺的白襯衫也能在瞬間迷人心思,只可惜他雖擁有令人驚豔的容貌,但這天清晨卻因紐約天空太過陰沉,所以連帶他本人也是寒氣逼人。
沈慈關上窗,從頭到尾她都不曾看向江少陵,但她知道江少陵在看她,就那麽一直看着她……
書房裏,沈慈無視沈家明隐隐顯露的怒氣,徑直朝門口走去。
“你是故意的?”身後傳來父親隐忍克制的不悅聲。
她的手已經放在門把上,聞言轉過身看着父親,這一次她沒笑:“不,我是認真的。”
這天早晨,沈慈剛回到卧室就接到了一通電話,陶艾琳來電,說是有事情找她。沈慈撥打內線給馬修,吩咐馬修備車,她要出門。
馬修言語間有些猶豫:“可不可以延緩出門時間?我的意思是等吃完早餐您再出門,沈先生一向看重團圓餐,如果他知道您要出門的話,怕是會不高興。”
是免提音,馬修地地道道的倫敦腔在室內久久徘徊不散,沈慈保持沉默,她正在換衣服。
面對這份突如其來的沉默,馬修心知沈慈脾氣,不敢再規勸。
清晨霧氣很重,沈慈戴着墨鏡走出沈家主宅,她穿藏藍色中長款大毛領收腰呢大衣,腰帶松系,裏配素色大衣裙,衣裙前後不規則,面料觸及黑色長筒靴,翩然而至。罕見的名媛範,出沒于薄霧中,竟美得如夢似幻。
馬修辦事效率極好,早已安排車輛停在草坪不遠處,有男子西裝革履,外配一件黑大衣,伫立在車身旁,頗像是一幅畫。
是陸離。
沈慈走近車身時,陸離已經打開了後車門,沈慈卻繞過車頭,直接打開了駕駛座車門,并抛給了陸離一句話:“今天你不随我出門。”
陸離倒也沒多說什麽,關上了後車門。他跟随沈慈一年多,自是知曉她的某些小習慣,比如說:她若獨自開車出門,多半是去見陶艾琳,而他不願拂逆她的意。婚前,名媛sylvia被父親監視多年,婚後命運加倍,一邊是父親,一邊是丈夫,她在雙重監視之下,早已與自由絕緣。其實她心知肚明,就算他不跟随左右,她的行蹤依然被她父親和丈夫牢牢地掌控在手,除非......除非她願意花心思甩開那些跟蹤者。
沈慈離開後,馬修站在一旁詢問陸離:“蛇羹怎麽處理?”
“溫着吧!”陸離正說着話,手機卻适時響了起來,那是一條手機短信,只有再簡單不過的四個字:“二樓書房。”
源于那串無比熟悉的手機號碼,陸離下意識轉過身子,遙望二樓某間書房,那裏窗簾閉合,但也許......也許早有一雙眼睛隐藏在窗簾之後,正以無比冷銳的姿态打量着他,亦或是打量着早已遠去的沈慈。
馬修私底下總是稱呼沈慈是一個大變态,但說到變态,又有幾人知,樓上那個成年富商才是真正的心理變态。
清晨6:45分,沈家早餐開席在即,江少陵卻在二樓書房裏暴露出人性中的兇殘面,順手掄起辦公桌上的咖啡杯無比精準地朝陸離砸了過去。
咖啡杯被江少陵砸過來時,陸離剛走進書房不過五秒,雖然下意識躲避咖啡杯,但額頭上還是傳來了一陣劇痛,與此同時數張照片被江少陵甩了過來,陸離尚未反應過來,屬于江少陵的陰戾聲已如冰錐一般,帶着殺伐之氣,狠狠地紮進了陸離的聽覺神經:“如果不是我派人暗中盯着,你是不是打算一直把我蒙在鼓裏?”
照片掉落在地,陸離彎腰撿起,此時陸離額頭已出血,血珠一滴接一滴地砸落在被折揉過的照片上——
背景是敘利亞帕爾米拉某酒店。餐廳裏,林宣低頭用餐,混血五官棱角分明,眼神優雅孤傲,良好的家世和生活品質通過用餐細節展露無遺。沈慈坐在林宣的右後側餐桌上,用餐途中數次悄悄打量林宣……
鮮血模糊了陸離的眼睛,順勢屏蔽了他的心驚和複雜,更是在無形中染紅了林宣和沈慈黑白相間的頭發。
是的,林宣和沈慈雖然都是黑發,但黑發中卻都或多或少的摻雜着白頭發,看起來時尚而又前衛,只不過一個是短發,一個是長發;一個是漂染而成,一個卻是勞心用腦,過度消耗所致。
頭發顏色一致,不知情的人十有八九會誤以為兩人是情侶,其實林宣和沈慈原本......
“帕爾米拉酒店,他們當時所有的談話內容,複述一遍給我聽。”書房內,突如其來的清淡嗓音生生斬斷了陸離的思緒,陸離左眼已花,他擡起眸子僅用右眼注視着江少陵。此時的江少陵雖不複先前兇殘暴戾,但當江少陵坐在辦公椅上面無表情地看着他血流半臉時,那般麻木冷漠,竟看得他心中直發毛。
這個青年富商,他的英俊已是亞洲男子少有,他的財富足以讓他站在食物鏈頂端,可就是這樣一個人生贏家,他可以一步步斬獲他的事業王國,卻無法斬獲沈慈唇間一抹笑,哪怕是一分笑。
眼下看似是傷了陸離,但施暴者呢?這個施暴者鐵石心腸,冷漠兇殘,他的憤怒究竟是來源于醋意和嫉恨,還是來源于內心最深處蠢蠢欲動的落寞和悲涼?
答案是什麽并不重要,陸離只是在這一刻深深地意識到:江少陵由愛先生憂,由憂再生怖,江少陵對沈慈常年累月的求而不得,導致了他在情感世界裏的病态扭曲,長此以往,江少陵不成瘋,必成魔......
晨間用餐時,沈家明不見沈慈蹤影,又得知她早已開車出門,若是往年發生這種事,他多半會親自打電話喊她回來,但這日沈家明卻覺得她不在也好,若是她在,有些話他怕是難以在餐桌上問出口。
“sylvia早晨在書房裏說的話,我想聽聽你是什麽想法?”沈家明問的是江少陵。
沈家明問這話時,傭人已在他的示意下被馬修遣退。彼時沈家明坐主位,江少陵和蘇薇分別坐在他的左右兩側,當他問出這番話時,蘇薇因為不明情況,所以擡起眸子,把疑惑的目光落定在了對面男子身上。
男子英俊,沈家明開口前,他正翻看着報紙,不緊不慢地吃着早餐,聽了沈家明的話,他的表情多少有些無動于衷。
許是角度原因,蘇薇眼裏的江少陵,他的眉眼姿态看似心平氣和,偏又帶着幾分緊繃和冷然。
沈家明正在等他回話。
江少陵翻開一頁報紙,游覽金融快訊間隙,終于回了一句話給沈家明:“小慈酒未醒,容易說胡話,您沒必要放在心上。”
沈家明拿着刀叉分切着盤中煎蛋,吃了大半,這才開口:“少陵,你在回避我的問題。”顯然江少陵的回複,沈家明并不滿意。
聞言,江少陵笑了,他合上報紙擡起頭,目光直視沈家明:“爸,您所謂的問題,在我看來,根本就稱不上是問題。‘江少陵’三個字出現在小慈的配偶欄裏,如果不是丈夫,就只能是亡夫。”
至于離婚變前夫,她做夢。
此話一出,沈家明情緒未見起伏,似是在預料之內。情緒外露的那個人是蘇薇,她通過江少陵的話隐隐猜到了什麽,反倒是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所以才會看着江少陵忘了收回視線。
“薇薇?”
這時,沈家明喚了蘇薇一聲,蘇薇受了驚,倉促移眸看向沈家明,只見沈家明正坐在椅子上看着她,眼眸微有光華浮動,他笑着說:“別發愣,用完早餐,陪我出去見幾個朋友。”
陶艾琳把約會地點定在了中國城,位于皇後區的法拉盛。
沈慈停好車,步行前往目的地。避開節假日,緬街已是人來人往,更何況還是春節期間。一路上沈慈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裏穿梭,接踵摩肩是必然,等她終于奔赴“旺角28”,已經是十幾分鐘之後了。
“旺角28”食客向來是絡繹不絕,陶艾琳在二樓。
陶艾琳今年36歲,祖籍廣東,美籍華人,著名心理學家。陶艾琳素愛中國菜,自“旺角28”開業以來一直是這裏的常客。沈慈開車途中,陶艾琳已通過電話征詢過她的早餐意見,所以沈慈上樓看到陶艾琳時,早餐已全部上桌。
應是等她無聊,陶艾琳正低頭翻看着雜志,并沒有察覺到她已近前。沈慈難得惡作劇,站在陶艾琳身後,然後慢慢彎腰輕飄飄地叫了她一聲:“艾琳——”
陶艾琳明顯是受了驚,渾身哆嗦了一下,回頭看向罪魁禍首竟是氣笑不得。
沈慈輕輕地笑,走到陶艾琳對面坐下:“心理學家都像你這麽膽小嗎?”
“科學家都像你這麽調皮嗎?”陶艾琳沒好氣的回擊她,順手把手中雜志丢在了餐桌上。
沈慈随手翻閱着那本雜志,問陶艾琳:“剛才在看什麽,那麽專注?”
陶艾琳拿起杯子,喝水時瞟了她一眼,沒有回應她的話。其實也無需回應,因為看雜志的那個人是沈慈,雖然沈慈翻閱雜志速度很快,但陶艾琳很清楚,雜志裏重要的訊息怕是早已儲存在她的大腦記憶庫裏……
那是一本金融雜志,沈慈來“旺角28”的時候,陶艾琳正盯着雜志裏的一位亞洲男子反複探究。
圖片裏的青年男子,容貌太過英俊,眸色泛涼,雖孤絕,卻格外有魅力。
他是江少陵,在美經商多年,雖是億萬富翁,卻因從不接受私人采訪,所以有關于他的一切,外界多是來源于聽說。
聽說他畢業于中國高等學府,2006年由他重組建立的互聯網交流平臺令他在23歲的年紀裏一躍成為互聯網黑馬,2007年成為新銳年輕富豪之一。
2008年,江少陵互聯網事業已趨于成熟化,他卻在這一年11月出人意料的舍棄中國市場,只身前往美國重頭來過。
2009年,江少陵因将John Anderson的軟件公司推上市,一夜成名紐約華爾街。
2010年,江少陵贏得超級富豪沈家明賞識,順利成為沈家明座上賓,協助沈家明收購諾亞公司,這是一起建立在環環相扣上面的交易騙局,江少陵和沈家明在收購事件上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陰險和狡詐。同年,江少陵成為沈家明旗下股東之一,接管諾亞,自此時常出入沈家莊園。
2011年10份,江少陵與沈家明聯合創立legend電訊公司,并于2012年上市。
2012年7月初,江少陵與沈家明獨生女沈慈結婚,婚訊震驚商界。
2013年年初,江少陵獨自創立未世集團,通過并購中小型企業再一次聞名商界,逐漸成為企業并購殺手。
2013年年末,legend電訊公司成立兩年後,江少陵折算手中股份,以42億美元高價賣給岳父沈家明,緊接着清算股份,卸職諾亞,正式脫離沈家明家族企業。正在外界對沈、江二人是否鬧僵、衆說紛纭之際,沈家明和江少陵卻多次公開露面邀約打球,直接用行動粉碎了外界不實傳聞。
2013年至2014年,未世集團厚積薄發,旗下高端品牌實現多樣化,旗下軟件公司更是借助之前名氣成為美國最知名科技公司之一。
2014年年初,據權威雜志保守估計,江少陵淨資産至少在百億美元左右。這一年,江少陵不過31歲,但他卻靠着自己的商業頭腦,從中國到紐約,一步步白手起家,雖然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但他收獲成功卻是不争的事實,偏偏這樣一個國民級老公富商,卻成了沈慈丈夫,怎不令人唏噓感嘆?
同性善妒,也難怪時常有人私下腹诽沈慈好命:沈慈有父沈家明,有夫江少陵,命運何其不公平?
命運真的很不公平嗎?
二樓餐廳裏,鄰桌有幾位女性同胞正在打量沈慈黑白相間的長發,有小女孩滿是豔羨,指給同桌朋友看,并用中文小聲說:“頭發染成這樣很特別,我也想染。”
陶艾琳放下水杯,看着沈慈與衆不同的長發,心裏很不是滋味。
多年前的某一個春日黃昏,紐約市一家中式茶餐廳裏,林宣帶着沈慈姍姍來遲。當時的沈慈從遠處邁步走來,仿佛大病初愈,漆黑的眼眸落在陶艾琳身上時略顯飄散,可偏偏就是這麽一個心不在焉的她,卻奇異般的撩人心弦,致使陶艾琳在長達八年的時間裏,對沈慈這個女人又愛又恨。似是一種魔咒,無力掙脫。
那是2006年,沈慈癔症頻發,林宣帶沈慈來找她之前,據悉沈慈已心狠手辣地攻擊過好幾個心理治療師。
林宣帶沈慈來找陶艾琳,是經過沈家明默許同意的。和沈慈醫患關系維持八年以上,被陶艾琳視為孽緣一場;八年來為了保護沈慈隐私,不管是沈家明還是林宣,一直把防護措施做到了滴水不露,至于陶艾琳......
陶艾琳和林宣是同校好友,沈慈因為林宣關系間接認識陶艾琳,後來與之趣味相投,私下來往頻繁,倒也不足為奇。
2006年,沈慈只有19歲,陶艾琳初見她的時候,她已有白發生,并非先天遺傳,據林宣說沈慈是喪母傷心所致。到了2014年的今天,沈慈27歲,但她已是長發半白......
陶艾琳不再看她的發,舀了一碗湯遞給沈慈:“冬季滋補炖湯,特意給你叫的,快趁熱喝。”
沈慈将雜志推還給陶艾琳,順勢接過湯碗:“你最近嗜好不錯,怎麽會對金融雜志感興趣?”
陶艾琳半開玩笑:“這本雜志是我一大早在緬街上買的,正所謂愛屋及烏,我這麽愛你,自然要多關注一下情敵動向。”
沈慈喝着湯,微笑不語。基于林宣的關系,陶艾琳一直不喜江少陵,不僅不出席她的婚宴,甚至有接近一年的時間裏視她如陌路。但聰明如陶艾琳,心裏雖排斥江少陵,卻從不會當着沈慈的面吐槽江少陵的任何不是。似是一種默契,沈慈從不向陶艾琳提及江少陵,陶艾琳也從不過問沈慈的婚後生活……
吃飯間隙,陶艾琳開口問:“聽說你已經離開腦研究院,對于未來職業規劃,你有什麽打算?”
沈慈笑着說:“我還以為你會問我為什麽要離開腦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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