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分娩
等到了宴會上,衆人早已經端坐好,等着穆顏前來。她在侍女的攙扶下坐到了中間,對這二十位進士說了兩句,便叫大家開始用餐。夏侯小小的腦袋格外引人注意,他吃東西慢條斯理的,雖說面無表情,但也覺得可愛。
他坐在穆顏的左側,淡淡道:“陛下面前的芹菜炒肉、蝦皮燒冬瓜、豬蹄香菇炖豆腐、豬肝粥、涼拌紅柿、莴苣等可以食用,對孕婦是有好處的,其他的還是少吃為妙。”
穆顏剛夾起一塊豬肉,便讪讪的放了回去,換成了兩根芹菜,還笑着說道:“多謝提醒。”
“陛下客氣了。”他咽了一口粥,“陛下,禦膳房的廚師該換換了,禦醫也是。如今正是急需注意的時期,我看他們皆不盡職。”
穆顏呵呵笑道:“說得對。孤也有此意。”
夏侯擦擦雙手,道:“陛下以後還是少操心國事,這對情緒不好。”
穆顏道:“這……孤不操心誰操心吶?”
夏侯擦擦嘴,道:“丞相大人也該多位陛下分擔一些了。”
穆顏幹笑道:“丞相已經很忙了,再加重任實在是于心不忍。”
“我看不然。丞相好似閑得很。”他起身,“想必他也是願意陛下多辛苦辛苦他的。也不如提拔他人,替陛下分憂。”夏侯拍了拍手,講了幾句告辭的話,看的衆人心裏發顫,能在這個場合早退的也就是他了吧。
“好好……去吧去吧。”穆顏揮揮手,語氣無奈。
衆人埋頭苦吃,沒人敢出聲。
穆顏嘆了口氣,将那豬肝粥一飲而盡。
之後的時間,卻是麻煩了慕毅不少,但畢竟是心疼她的身子,來回也沒有怨言,東奔西走,險些累出病來。
轉眼,炎熱夏季過,天氣轉涼。
這一天是京中臣民們最揪心的一天。
他們的陛下分娩的日子。
穆顏疼得哇哇亂叫,頭頂滿是密密麻麻的汗珠。她覺得自己的骨頭快要裂開了。
齊豫在一旁握着她的手,好生安慰,也是吓出一身的冷汗。
“豫……”她雙手攥拳,“不生了不生了……疼死了!”
齊豫摸着她的臉頰,道:“好……不生了。”
穆顏咬着嘴唇,用盡全力,那該死的小東西終于滑了出來,“嗚哇”一聲哭了起來。她放心得癱軟在床上,還沒喘過來氣,下身又是一痛。
“還有一個?”穆顏抓着齊豫的衣服,眼淚都下來了,“我的天哪……”
齊豫看着幹着急,只能在盡心鼓勵,好不容易把那老二鼓勵出來,自己都快虛脫了。穆顏心想這下子應當沒了,便昏了過去。
衆臣是坐立難安,慕毅更是着急,聽着裏面的叫喊聲,心都快掉出來了。
衆太醫抱着兩個小東西高興得說話都有些結巴:“恭喜陛下,是龍鳳胎啊!”
齊豫聞言,趕緊抱過來,裏面的孩子哭的正熱鬧,眼睛都還沒完全睜開,雖然有些皺皺的,不過也覺得可愛。
“這是女孩……恭喜鳳君了。”
齊豫點點頭,雙手都有些發顫,雖然心情複雜,但看着這小肉團,有覺得心中有什麽融化了。
仿佛回到數十年前,他懷中也曾有過這樣可愛的生命。
他回過神來,想起這應當告知衆臣,便吩咐太醫前去,自己則抱着小姑娘笑的開心。
當太醫告知衆臣的時候,衆臣欣喜若狂,淳正直接抱住慕毅,說着:“慕家小子!龍鳳胎!咱們陛下……”說着又哭了起來,“終于使苦盡甘來了……”
慕毅全然不理會。心底升起一股暖流灌溉全身,甜滋滋的。又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那對兒女。說實話,飛卿出生的時候,他也沒有這般失措。
夏侯靠着大柱,拽了拽慕毅的衣角,等他呆呆的彎了彎身子,便伏在他的耳邊道:“還不快去看看。”
慕毅四下看了看,趁着衆人歡喜之時不注意,快步走進了內殿,正看到産婆将兩個孩子擦拭幹淨,一個遞給了齊豫。齊豫看見他,不由自主的側了側身,将孩子抱在懷裏。
慕毅嘆了口氣,只好去接産婆手中的另一個孩子。産婆還不清楚這是誰,怎麽敢把皇子遞過去。徐太醫正在旁邊,垂頭囑咐:“這是丞相大人。”
産婆了然,将皇子遞過去,慕毅熟練的摟在懷中,到底是有經驗的,晃悠兩下孩子便不哭了。
齊豫挑釁般問道:“丞相大人怎麽不在外殿等候?”
“本官自然是要來看的。”慕毅給了徐太醫個眼色,他立刻會意,帶着一衆人等退了下去。然後走到穆顏床邊,坐了下來,輕聲喚她。她的眼皮動了動,看是慕毅,便笑道:“看來夏侯……還會算命……”
慕毅道:“龍鳳呈祥,定是好運。你可曾想過孩子的名字?”
穆顏歪歪頭,看一旁的齊豫,道:“我答應豫了……要是兩個,有一個的名字要是他取的。”
齊豫哼道:“現在還有我的份嗎?”
穆顏道:“自然。”
慕毅垂眸,将懷中乖巧的男孩放到她的手臂旁,道:“長風是男孩的名字……願有長風之氣魄,勇猛聰慧。既如此,女孩便讓鳳君……”
“長風?”穆顏看着齊豫,“好名字。”
“我到也沒什麽可期望的,單名一個玉字,無暇白玉,如何?”
穆顏點頭,笑道:“好……”她揚起手,道,“給我看看……”
齊豫彎着腰,讓她能看清孩子的面容,道:“你覺得這個名字怎麽樣?”
慕毅點頭,用袖子試去她額頭的汗珠,道:“顏兒,你先睡罷。”
穆顏輕輕點頭,用臉蹭蹭他的手,便累的睡了過去。
齊豫看二人情意缱绻,心底澀痛,別過頭去。片刻後,跟着慕毅一同出去了。幾位太醫正在外面靜候,也有精挑細選身世幹淨的奶娘,将孩子從他倆的手裏接了過來。
兩三個月後。穆顏身體恢複不少,如今又開始處理政事,只是總是被慕毅催促休息,他一人攬了諸多事物。即使孩子的事務也都得過他的眼。叫穆顏很是心疼,只是他又要強,不讓人輔佐。
慕毅處理事務之後,已多日未見兩個孩子,怪想念的,正巧有事禀報,趁機到了穆顏的月霞殿。
齊豫在凰清宮裏,正巧沒人。
穆顏看着折子,孩子睡得正香,她也頗為放心。
“陛下。”慕毅輕聲喚道。
穆顏笑着點點頭,月霞殿的宮人本來不多,明白人家商量政事,幾個人便退了出去。慕毅上前,跪坐在她身邊,她也順勢貼在他懷裏。
穆顏拍拍他的後背,道:“怎麽了?”
“雖說有些瑣事,不過也算能過來的借口。。”
穆顏笑道:“你如今還會用這方法過來了。”平日裏都是她哄騙的。
慕毅輕拍她的肩膀,道:“孩子們呢?”
穆顏小聲道:“睡着了。”
慕毅探身去看了兩眼,果然見到兩只粉雕玉琢的團子在床上安睡,穆顏心裏又生出一種微妙的念頭,好像小蟲子在心裏鑽來鑽去,癢癢的。
“子淵……”她雙頰微紅,雙手在他的胸膛畫圓圈。
慕毅被她挑逗的身子一僵,她見狀,更為大膽的向他的腰帶的滑去,慕毅趕忙拉住她的手,輕輕在她的唇上啄吻,氣息灼熱:“等會...”
穆顏被他弄得神志不清,“嗯”了一聲便趴在他的胸口上像只小貓一樣曾來蹭去的。
“顏兒。”
“嗯?”
“我能去看看孩子們麽。”
“自然。”她站起身來,微微有些眩暈。
慕毅摟着她的腰身,看到小床上的兩個寶貝,一時忍不住,半跪在一旁,輕輕撫摸那粉嫩嫩的臉蛋。
“長風倒是乖巧,玉兒便不行,可能折騰人了,半夜起來哇哇大哭,哭上兩個時辰都不帶歇氣的。”
慕毅笑道:“你小時候也很乖巧,只要生病發燒了,便原形畢漏了。哼哼唧唧的拽着我的衣服,能怎麽折騰便怎麽折騰……”
穆顏摟住他的腰,道:“是嗎?孤怎麽不記得了。子淵,以後我們一家人就賴定你了,長風長大些,孤便讓你做他的太傅。”
慕毅愣了愣,道:“算了,我怕又給寵壞了。”
穆顏道:“孤看你對飛卿還是蠻嚴厲的。孤小時候可不少挨你的打,那時候,戒尺打在手板上,疼極了……”
“飛卿那孩子讓他娘驕縱慣了,自然是要嚴厲。你是未來的陛下,更不可馬虎了。但你的孩子,我卻一點也嚴厲不起來。”
“說得好像不是你的似的。”穆顏輕咬他的耳垂,“既然如此便算了……孤再另外物色人選。”
“顏兒是想讓長風即位?”
“嗯。”她看看熟睡的孩子,眼角流露出暖暖的笑,“孤覺得這孩子很合适。”
慕毅道:“我倒希望,誰也不要稱帝。”
穆顏靠着他的胸膛,嘆息:“這便是帝王家的命。”她忽然想起自己之前講過的歸隐之類的話,忽然覺得恍如隔世。
“沒事的。”慕毅輕吻她的發,“即使你我不能相守,至少還能相知。”
“如此,你便滿足了麽?”
慕毅點頭道:“如此我便滿足了。”
“如此孤便覺得高興多了。”穆顏靠在他的懷中,“孤現在有擁有你的感覺了。”
慕毅将她打橫抱起,放在床上。
“孤特意做了一張屏風,就在那……”她指指一旁,“拉開之後就成了兩個房間了。”
慕毅輕手輕腳的将屏風拉開,四周頓時昏暗了些。
穆顏從他背後摟住,聲音輕柔:“子淵。”
慕毅拍拍她在他腰上的手,轉身抱着她,将她壓在榻上,撤去衣衫,親吻她的耳垂。
一番纏綿過後,慕毅忽然有幾分年紀大了的感觸。穆顏倒是吃飽喝足,滿靠在他的臂彎裏,拽着他的長發,跟自己的編在一起。
“做什麽呢?”
“結發。”穆顏認真地說着。
慕毅微笑,勾勾她的鼻子,道:“照陛下這樣下去,臣命不久矣。”
穆顏将綁好的頭發放在枕頭上,将身子靠在他的上,嘴裏嘟囔:“孤看丞相剛才的表現還是很好的。”
“臣老了。以後也要多加節制了。”
“子淵,孤總覺得你有些事在瞞着孤。”她親着他的唇,一雙大眼睛緊緊盯着他。
慕毅笑着搖頭:“怎敢有事瞞着陛下。”
穆顏道:“正常人不會在三十歲的時候說自己老了的。”
慕毅道:“還不是多年勞苦,顯得不年輕了。”
穆顏看着他烏黑的長發,道:“丞相的頭發比孤的還要漂亮,怎會老了。”
“那便是我多愁善感了。”
“孤想也是。子淵,孤想這一年過去,再緩兩年,這兩年,怕是要更加勞累...你可也要當心身體,你不喜歡扶植官員,至今也是沒幾個願意信任的,連個為你分憂的都沒有。”
慕毅笑道:“這點事我還能處理好。”
穆顏道:“孤想讓你搬到皇宮裏住,自然,其他大臣也會搬過來。以方便商讨。”
“這樣自然是方便...”
“如今這形勢,不戰便是死路一條。”穆顏道,“孤只想你高興。”
慕毅搖頭:“如今你做的事,并非為我。”
“只要你願意,孤的命,孤的天下都可以給你……”她忽然有些動情,聲音都有些發抖,“孤所有的都會給你。”
“陛下!”他忙點住她的唇,“你已是一國之君,怎能如此想。”
穆顏忽覺不妥,澀聲道:“你莫要認真。只是玩笑話。”
“如此便好...”他望了外面的月正當空,“時辰不早,我還是先回去。”
穆顏曉得,只好道:“那路上慢行。”
“好。”慕毅剛想起身,頭皮一痛,穆顏呲呲小牙,看着半空中纏好的長發,又覺得好笑。
“結發……”慕毅雙手搭上那緊緊糾纏的發,一時失神。
穆顏匆匆解開,道:“好了……疼嗎?”
慕毅搖頭,将頭發攏好,戴上頭冠,慢慢将屏風收起。
“子淵。”
慕毅回首:“怎麽?”
穆顏微微含笑:“沒什麽。”
她只是突然想再看看他。此時他身上披着玄色外袍,整個人站在燈光下,像一個雕塑一般。
“去吧。”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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