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枕邊人
把垃圾清理幹淨,李景行這才給了左鶴愠正眼。左鶴愠沒說話,就站在原地靜靜看着他,他臉上的巴掌印也淡了不少。
“說吧,你在做什麽。”李景行抱着雙臂,腰靠桌上朝他問。
“我……”左鶴愠偏過視線,看向一旁,“店好不容易開起來,我不想惹是生非。”
李景行挑眉:“所以你就想息事寧人?以大化小?”
左鶴愠點頭。
“但是你知不知道,你的那種做法無法息事寧人,也不能以大化小。只會讓人覺得你是軟柿子好拿捏,從而得寸進尺。”李景行嘆了口氣,走到左鶴愠面前,擡手摸了摸他的臉,關心道:“還痛麽?”
左鶴愠搖頭,唇角泛起笑意:“沒事,那小子還欠火候呢。”
“記住。”李景行收回手,肅然道:“咱們就是茅坑裏的石頭,就是又臭又硬。誰他媽敢找茬,直接揍他!揍得連他媽都不認識!”
“嗯。”
“今天暫且打烊,關門休息一天。”李景行把門板關上,然後拉着左鶴愠去後院,“我屋裏有藥,敷敷臉。”
左鶴愠也沒駁他的好意,任着他弄。葉子和大河也給放了假,兩人拿着李景行給的碎銀去街上玩去了。
李景行拿帕子給左鶴愠擦了擦臉,眉頭皺在一塊,心裏猶豫再三,才出聲道:“要不……咱們不開店了。”
“為什麽?”左鶴愠不解,“這裏的生意不是挺好的麽?難道是生意太過熱鬧,你身體熬不住?
說來我們這兒人手不夠,就靠着你和小黑兩人做,實屬太過勉強……”
“我是擔心你。”李景行嘆口氣,“你說你這麽溫軟的性子,要我怎麽辦才好?我在廚屋做菜又瞧不見你,你要被客人刁難怎麽辦?
就好比今日這事兒吧,我要不在你身邊,你是不是得硬挨那林小侯兩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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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我是心疼你。”李景行哎了聲,“以前你受得苦夠多了,我不想再看到你受人欺負,懂麽?”
左鶴愠靜靜看他,沒有說話。
“老盯着我看作甚?”李景行被左鶴愠看得不自在,偏開視線,“幹嘛……”
“你和他的确不同。”左鶴愠出聲笑了笑,“他……”
“別提他了。”李景行打斷左鶴愠的話,“哎,你就說還開不開吧?”說實話,他打心底還是想開店的,畢竟每日賺的銀子也挺可觀,他也不想就這樣放棄。
可想着這身體原主對左鶴愠做的那些事,他總感覺心有虧欠。雖說不是他所做,但畢竟是這幅身體所做。
他每每閉上眼,總能看到那些血淋淋的畫面像是老舊電影般在腦海裏斷斷續續播放着。
“開吧。”左鶴愠看得出李景行想開店,只是礙于他的緣故有些猶豫。
不過,他也并非是善良之輩,手裏也沾過血腥。武功底子也是有的,只是他善于藏拙罷了。且他眉眼溫潤,也瞧不出什麽,若說他像個武夫,倒是更像文人。
“那你……”聽到這話,李景行心下一喜,但仍有些顧慮。
“你且安心,我是有武功底子的,一般人還是收拾得了。”左鶴愠溫聲回道。
“行吧,那我就放心了。”想到左鶴愠身材不錯,該有的肉一塊也沒落下,估摸是日積月累習武鍛煉出來的。
雖說左鶴愠手上沒有繭子,想必是原身做木偶的時候沒留神抹去的,故此左鶴愠由傀儡成人後,雙手也沒留下繭子。
念及至此,李景行心中僅存的顧慮也淡了去。
李景行把帕子扔進盆裏,拿起桌上放着的小盒子。把盒子打開,裏面盛着黑乎乎的藥膏,還散發着淡淡的幽香。
“不過是消消腫,沒必要用這麽貴的藥。”左鶴愠按住李景行的手,把盒子重新蓋上,“等明天早上估計就好了。”
“成吧。”李景行也沒堅持,但把藥膏留給左鶴愠随身揣着。
兩個都是大男人,太過于關心倒顯得別扭。再說眼前的左鶴愠可不是北陽,而且北陽性子暴躁的多,誰敢惹他,一拳就招呼過去了,哪兒像左鶴愠,看起來文文弱弱的,跟個讀書人似的。
縱然是秋靖,也不過在他面前好說話而已,對其他人,那可就是另一副面孔。
“去看看林小侯先。”說着,李景行起身朝屋外走,左鶴愠也起身跟在他身後。
兩人到柴房的時候,李景行并未聽到想象中林小侯撕心裂肺的哭嚎和拍門的聲音,反而靜悄悄的。
……有貓膩。
李景行拍了下鎖着的柴屋,柴屋上拴着的鐵索相撞發出一串金屬聲響;“哎,死了沒?沒死出個聲兒。”
門內安靜如雞,沒有任何聲音。李景行眉峰一挑,用鑰匙打開鐵鏈把門推開。屋內木柴堆滿半間屋子,原本拴着林小侯的柱子上,卻沒了林小侯的影子,只有一條斷掉的麻繩。
李景行走到柱子前,彎腰撿起麻繩看了眼,麻繩切口平整,并非是用牙咬的。再說,這繩子用的是豬蹄扣,是越拽越緊的繩扣,憑林小侯那小子,一人肯定逃不出去,絕對有人幫忙。
柴屋門上的鐵鏈沒有動過的痕跡,那肯定走的其他道。但據房東所述,這柴屋只有這一個進出口,根本就沒其他能出去的地兒。除卻門以外的三面牆,也就留了幾個菱形小洞做通氣口。
照這樣看來,那林小侯很有可能……還在屋內!
李景行猛地擡頭看向房梁,眨眼便見一道黑影迅速劃過視線,只覺耳旁輕風刮過,緊接着他腰腹便突然感到一陣劇痛,他低頭看去,便見腰間紮着一把匕首。
“景行!”他聽到身後傳來左鶴愠的喊聲,還有一串急促的腳步,接着眼前發花,雙眼一閉昏了過去。整個身體朝前傾倒,臉着地。
睡夢之中,李景行緩緩睜開眼。周遭一片漆黑,只有眼前有塊巨大的光幕播放着畫面。畫面中全是李景行虐待人的場面,各種刑罰相聚一堂,從杖刑到鞭刑,乃至剝皮拆骨,其殘忍程度令人發指。
但最後的結局,都是被李景行活活扒掉皮,是因流坊傳言人在恐懼的時候,皮質更緊繃更有手感。接着,李景行便瞧着原身,請來名賊眉鼠眼的道士,将那些死人的靈魂困住。
聽說以魂入傀,能使得傀儡表情更加生動。故此,李景行所用的皮料皆是人皮,其骨也取自人骨,其靈魂亦是人魂。
其他人還算好,但到了左鶴愠身上,确實慘了千百倍。他也終于明白為何左鶴愠性子溫軟了,那是被李景行用石頭砸傻的。
縱然眼前畫面無聲,可随着李景行手中的石頭砸在左鶴愠腦袋上,他卻感覺自己的心髒也被一下下狠砸着,他不知道這究竟是原身對左鶴愠的悔恨,還是自己對左鶴愠的經歷感到同情。
左鶴愠還未被砸傻前,也是位英姿飒爽的少年郎。鮮衣怒馬,劍仗天涯,卻終是被他從小一起玩耍,且對他心懷不軌的李景行盯上了。找來個宴請賓客慶賀的借口,請君入甕。
李景行閉上雙眼,深吸了口氣,又徐徐吐出。他複又睜開眼,繼續盯着光幕上的畫面,也瞧見那給李景行支招的道士、大師的結局,無一不是被李景行斬殺,最後被剁成肉末丢進了湖海,其生骨也喂給了鄰家那幾條土狗。
某日鄰家住戶腳踝被刀砍傷,鮮血直流浸紅一地。就在這時,那只食過人骨的土狗竟是掙斷鐵鏈,狂奔向那人,死咬着腳踝不放。
最後痛得哭天搶地才引來幾名鄰居,然後把那死咬不放的狗打死才算完。而被狗咬的人,雖然沒得颠狗咬,但腳踝傷到骨頭,從此成了個瘸子。
打那兒以後,這人見狗就躲得遠遠的,生怕自己又被瘋狗給咬了。
然後在某一日,那人突然就消失了。
不過,李景行在光幕卻看的清清楚楚。是李景行原身把鄰家的瘸子給殺了,然後拆骨剝皮。在所有的畫面中,有句話李景行聽得特別清楚,那也是光幕裏唯一一句有聲的。
“若是那些木偶傀儡沾染上血,就會成為傀儡人。這些傀儡人也會想起前程往事,然後找你尋仇……”
李景行其實也沒成想,原來他所做的那些傀儡是有人靈魂的,甚至皮骨都取之于人。雖說不知者無罪,但被李景行害死的人,認的是他這個人,這身皮囊,而不是他這個靈魂。
欠債還債,天經地義。縱然他去解釋了,恐怕也沒人會聽,他可不是天真的人。要說左鶴愠為何放過他?其實左鶴愠也沒放過,左鶴愠在他來之前就殺了李景行,心裏自然沒了怨氣。
再且加上李景行的言辭舉止,也足以讓他判斷自己和那原身不同。可左鶴愠是左鶴愠,而其他人是其他人,縱然他相信,可其他人不會信啊。
最後的畫面中,正是林小侯被李景行折磨致死做成傀儡的場景,緊接着光幕一閃,成了一塊白屏。
李景行肩一垮,盤腿坐在地上:哎,禍不單行啊,這下可好,莫名其妙招了一波傀儡仇恨,這以後……要他怎麽安生的賺錢啊。
作者有話要說:
小錢錢:emmmm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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