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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4-01-18 15:00:05 字數:9366
公司最近比較大的一個案子,就是關于濱湖新區土地競标的事。
沈兆彥一直親力親為,忙着做評估,做标書。
一切似乎都在有條不紊中進行着,瀾溪的直覺卻總覺得事情不會發展得那麽完滿。
待快到競标的日子了,沈兆彥卻突然請了假離開。純粹是為了私事,這個瀾溪心裏清楚,因為雪楊也不在。沈兆彥請假,完全是因為她。
雖說小兒女的愛情談起來總讓人覺得膩歪,但瀾溪還是真心希望他們兩個之間能有一個好的結局。畢竟雪楊是她最好的朋友,扪心而論,沈兆彥這個人也的确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良人。
因為沈兆彥突然請假,他手上的事情便全部交給了沈嘉棠接手。而沈嘉棠本身太忙,分不開身的時候,便想到将案子交給瀾溪接手。
原本瀾溪只是一個業務主管,根本不用管這些事情,但看在雪楊和沈兆彥的分上,她自覺出一份力也是應該的。
好在基本資料什麽的都已經準備妥善,她需要做的,就是拿着标書,在競标那天去會場,将那塊地給順利拍下來。
到了競标的前一天,沈嘉棠跟她說,明天會和她一起去。
這讓瀾溪有些意外。他不是一直都很忙嗎?行事歷随便翻翻也已經排到下個星期去,居然還能撥冗抽出時間來。不知道他是突然發了什麽善心,還是其實是對她不放心,覺得她一個門外漢無法将事情圓滿完成?
不過瀾溪對于他的中途插進來倒是沒什麽意見,有個人陪着壯壯聲勢也不錯,而且,還有了免費司機。
第二天,沈嘉棠親自開車,載着瀾溪往競标地點去。
途中,瀾溪還在十分認真地對标書做最後一次檢視,不希望留下什麽瑕疵。
旁邊的那個男人,卻是語氣閑适地對她道:“不用那麽認真,能說得過去就行了。”
瀾溪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覺得這真不像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話。沈先生今日莫不是受什麽刺激了吧,看起來很反常。
沈嘉棠無所謂她打量的目光,徑自笑着道:“聽說今天項華南也會去。”
瀾溪愣了一下,随即皺起了眉。她就知道肯定要出什麽岔子,果然,麻煩來了。有了項華南的插手,她懷疑他們還能順利标到那塊地。
“你覺得我們中标的可能性很低嗎?”她想到項華南的那個後臺,便有些擔心。
沈嘉棠仍是溫然地笑着,看了她一眼道:“如果我告訴你,我們中标的可能性為零,你會怎麽樣?”
瀾溪着實詫異了一下,思忖着他的話是不是在開玩笑。然而這個男人,千年不變的氣定神閑模樣,實在讓人摸不透心思。在現在這種關鍵的時候,他好像沒道理還來開這種無聊的玩笑吧?
“難道今天的競标會只是走個過場,其實中标的單位已經內定了?”她有些無法相信。
沈嘉棠轉過臉來,笑了笑,對她點點頭。
瀾溪愣了一秒,眉頭皺了起來,“你是說,今天一定是項華南拿到那個标了?”
“他既然叫那位陶局長一聲舅父,幫這點小忙自然不在話下。”說官商勾結當然太嚴重,但在同等條件下,讓自己的親戚走點後門卻是人之常情,沒什麽好意外的。
瀾溪還是覺得有些接受不了,“怎麽說這也是政府行為,難道真能由一個人說了算?”她不是不懂商場殘酷的道理,但對于這樣的惡性質的競争還是會心有不屑。
沈嘉棠沒再答話,只是深沉地笑了笑。
瀾溪擰眉看着他從容自若的樣子,終是忍不住說道:“如果事情真的會像你說的那樣,那你怎麽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我們為了這個案子也算付出了很多心血,你一點也不覺得可惜嗎?”
将來的那些利潤且放開不談,單就眼前來看,正常人都會覺得心有不甘吧。瀾溪原本是不太相幹的一個人,現在都會覺得郁悶,何況是他這個切身利益的承受者?
他只是淡然地笑,話語卻是冷靜理智的:“我之前就說過,有些事既然已成定局,就不必去追究它的過程,只要想辦法改變它的結局就好了。”
聽這話的意思,難道他是想改變事情的結局?已成的事實,他如何去改變?她不免有些好奇了。
“我不懂。”
他轉過臉來,給了她一個深沉難懂的笑,眉目卻是冷淡的,“過段時間你就懂了。”
瀾溪挑挑眉,見他不說也不再追問,轉而開玩笑道:“那我們今天還去競标會做什麽?随便找個地方玩算了。”
他搖頭,看似和氣地笑道:“去走個過場,當作給項華南和那位陶局長捧個場好了。”
瀾溪偷偷打量了他一眼,忍不住在心裏想,他這個人,自認識以來也從未見為什麽事發過脾氣,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是溫雅有禮的模樣。當然,大概是人前才會如此吧,他笑容背後的深沉心思,一般人只怕是無法窺見到半分。
也只有他這樣的人,才是真的會令人感到不安。
“看什麽?我臉上有東西嗎?”他臉上的笑容和煦如車外的暖陽。
瀾溪收回打量的目光,無辜地笑了笑道:“沒什麽,主要是有些困惑,覺得你這個人的脾氣未免也太好了點。”
“是嗎?”
“難怪。”她突然冒出半句話。
“難怪什麽?”
瀾溪調侃道:“難怪有那麽多女孩子對沈總你一見傾心,求天求地地想嫁給你。”
他只是挑了下眉,表情不置可否。
瀾溪對于這突如其來的沉默覺得尴尬,好在前方一個拐彎之後,他們已經到了。
會場設在一家賓館的會議室內。
他們來得算遲的,到的時候,裏面已經坐了大半的人。
瀾溪有了之前的那份認知,知道他們不過是來玩的,也就沒有了認真的心思。挑了一處靠角落的位置,與沈嘉棠一起坐了過去。
他們旁邊的位置上稀稀拉拉也坐了幾個人,不過看起來像是不知名的小公司。幾個能叫出名號的大公司,全都坐到前排去了。
臺上,主持人已經走了出來,在那裏與工作人員低聲交談着。
瀾溪四下打量着,算是打發時間。一個轉頭,便看到了門口方向走進來的人。那個行事招搖的家夥一見到她,頓時眼睛一亮,都不管瀾溪連忙轉頭一副拒人千裏的态度,他還是大咧咧地朝他們這邊走了過來,然後一屁股坐在了瀾溪旁邊的位置上。
“每次見,兩位似乎都是一起出現,想來二位還真是齊心協力,一心為東盛打拼江山。”項華南那張臉,斯文俊美,看在瀾溪眼裏,卻是次次都有想打他的沖動。
沈嘉棠逢上他的笑臉,也禮貌地回了他一個笑,語态從容地問:“項總,怎麽你也對今天這個标有興趣嗎?”
項華南居然十分大方地開始道:“哪裏,我本來可沒有這個好眼光,不過是在貴公司的啓示下,才動了這個念頭。”
瀾溪瞥他一眼,實在想笑。他何不直接說跟風剽竊算了?
項華南見她不說話,偏非要來惹她,“顧小姐,幾日不見,心中甚為想念。”
瀾溪忍了又忍,還是非常想打人,假意笑了笑道:“誰不知道項總你知己良多,個個都想念的話,能想得過來嗎?”
項華南不挑重點地回她:“這麽說,你承認自己是我的紅顏知己了?”
花言巧語調戲女人,看來這是他的天性。都已經有了未婚妻,居然還是一副毫無收斂的德行。
瀾溪毫不給面子地撇清關系,“項總你真愛說笑,我可是不敢高攀。”
項華南一副受傷的表情,搖頭晃腦地道:“你如此疏遠的态度,可真傷我的心。”
這樣就能傷到他那顆五彩花心的話,那他的心怕也不知道被傷過多少回了。
索性不理他,任他一個人在那裏自唱自演不亦樂乎。
沈嘉棠淡淡笑着,提醒一句:“項總,馬上就要開始了,你不去前面坐嗎?”
誰知道項華南死皮賴臉,居然坐在瀾溪身邊就不打算走了,回道:“不用,我坐這裏挺好的。”
他說這話正得瀾溪的心思,她迅速站起身對沈嘉棠道:“正好,我們挺想坐到前面去的,難為項總你肯讓出好位置給我們。”一邊對沈嘉棠使了個眼色。
沈嘉棠并沒有立刻起身,笑看她一眼道:“你先過去坐,我有點事同項總談,随後過來。”
瀾溪只想早點躲開項華南這個臉皮奇厚的煞星,也不管他們要談什麽,迅速離開了位子朝前排走去。
項華南看着她走遠,臉上的笑容依舊,問道:“不知沈總有什麽事要指教?”
沈嘉棠淡然一笑,“指教談不上,只是想提前恭喜一下項總。回頭将這個标投下之後,是不是應該請個客慶賀一下?”
項華南嘴角的笑容收了起來,防備地看他一眼道:“你都知道了?”
對面的男人,笑臉依然,回道:“商業競争,使點手段也是很正常的。我不會因為這一次競标失敗就失了風度,下次總結經驗就好了。”
聽着好像很合乎情理,但說這話的人是沈嘉棠,就得另當別論。項華南跟他鬥了這麽多年,幾乎從未占過上風,對他的性格自然也有着幾分了解。這一次他的确走了後門,卻不想還是被他提前知道了。
而沈嘉棠的心狠手辣,往往出乎人的意料。之前吃過虧,也都是事後才總結出來的教訓。這一次,他又會有什麽樣的舉動?
當然,就算他有什麽舉動,不代表自己就會怕了他。
于是他懶散一笑道:“請沈總吃飯是我的榮幸,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嗎?不過,可別忘了叫上顧小姐。”
沈嘉棠的眉心,幾不可見地擰了一下,用冷淡的語氣道:“她不是你該招惹的人。”
項華南不怒反笑,回了他一句:“難道就是你可以招惹的人嗎?”
沈嘉棠眉目冷然地掃了他一眼,一時竟找不到反駁他的話。的确,她那樣一個女人,不是随便誰就可以去招惹的。
項華南見他沉默,嗤笑一聲道:“怎麽,被我說中心思了?沈總,你跟我可不一樣,千萬記得保留理智啊。”
沈嘉棠露出冷笑,站起身,走之前丢下一句:“不勞你費心。”
經過中場休息之後,中标的單位名稱公布出來,居然不是項華南的公司。
瀾溪意外之餘便去看身旁的沈嘉棠,他則是笑着站起身,與中标公司的負責人握手言賀。
走出賓館大門之後,瀾溪終是忍不住心裏的困惑,問他:“你不是說會是項華南的公司中嗎?”
他走至車邊,為她拉開半邊車門,回了一句:“路上再說。”
等車駛離了賓館廣場,拐入熙攘的大街,他才道:“中标的公司,幕後老板是項華南。”
居然連這個他都知道,到底是真的假的?
“你怎麽會知道?”她明知道他不一定會告訴她,但還是忍不住心裏的好奇。
他沉默了一下,語氣淡然地道:“商場如戰場,戰場之上想贏得先機,自然就會培養自己的一些特定渠道和特定的人。”
瀾溪神色思量地看着他。
他收起眼底的冷然之色,恢複了之前的笑容,問她:“怎麽,吓到了?”
她搖搖頭,“不是吓到,只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居然真的存在商業間諜,而身為商業間諜的那些人,他們圖的是什麽?多半還是利益的驅使吧。不由露出幾分感慨之色。
沈嘉棠看在眼裏,便轉開了話題,笑了笑道:“雖然标沒有中,但這幾天你也辛苦一場,需要放個假當作犒勞嗎?”
放假?雪楊也不在,她一個人,放了假也是待在家裏無事可做,還是算了吧。
可是,當然也不能随便就便宜了當老板的,何況這還是他自己主動提出來的。
“讓我想想。”她想着,靈光一閃,想到了。
“沈總,你平時經常去騎馬嗎?”
他聽她問這話,已經大概知道她的意思,于是回道:“偶爾會去。你想去騎馬?”
瀾溪揚眉,想到騎馬,已經來了興致,笑道:“是啊,很想去試試看是什麽感覺。”
剛學騎馬的人,也許是生不如死的感覺,尤其是她這樣細胳膊細腿的女孩子,駕馭的能力總是要差一些。不過,他并沒有打算說出來吓到她,只是道:“你想去的話,我們現在就可以直接過去,在那裏玩一個下午。”
首席老大主動要翹班去玩,她怎麽可能會有意見?再高興不過了。
“那走吧。”
于是方向盤一轉,掉轉了行車的方向,朝市郊方向行去。
會員審核十分嚴苛的地方,總共也沒有多少會員。加上不是周末,來的人就更少了。
站在前臺,沈嘉棠問瀾溪:“你要不要辦一張會員卡?以後若還想來玩,也方便一點。”
瀾溪想了想,皺眉道:“不辦卡就不給進嗎?”
服務生十分禮貌地笑着回她:“原則上來說,是這樣的。”
“那就辦一張好了。”身份證就在包裏,難得沈嘉棠帶她前來,手續上也少了很多煩瑣的步驟,其實挺方便的。
等辦好了卡,進到裏面,服務生為她送來了尺寸合适的騎馬裝。
瀾溪将衣服抱在懷裏,忍不住感慨一句:“有錢人的生活啊,果然奢侈。”一套會服而已,居然都是名牌貨。
沈嘉棠在一旁看着她皺眉抱怨的樣子,無聲一笑。聽她這話,好像她一直生活在社會底層似的。
“難道你很窮嗎?”她有他一半的身家,根本是這輩子閉着眼睛花也能衣食無憂了。
她揚眉道:“老實說,我還真沒仔細算過,把手裏那些股份全賣了,會值到多少錢。”
他沒有回話,只是招呼一句:“去換衣服吧,我在馬場裏面等你。”
然後先一步走開了。
瀾溪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神思有一瞬間的恍惚。
生活太安逸了,才會讓她生出了動搖的心思。應該,僅僅只是如此而已吧。
對瀾溪來說,她是第一次騎馬。以前大學的時候去動物園,遠遠看到過,但隔着木欄杆,距離離得起碼有五米遠。
偶爾看電視裏面演古裝戲,人家不分男女,都能将馬騎得英姿飒爽,任誰看了都會心生羨慕。
聽服務生說,剛來的新手學騎馬,都會配一個教練負責指導。瀾溪卻沒享受到這個待遇,原因人家服務生也說了,沈先生的馬技一流,剛剛也特地吩咐過,說要親自出任顧小姐的指導顧問。
服務生是個二十來歲的小姑娘,說這話的時候眼中是掩飾不住的羨慕之色。瀾溪好笑之餘卻在想,沈先生近來的一些舉動頗有些反常,對她太過和顏悅色不說,像這種勞心勞力的差事居然也肯屈尊就任。
她該表現出受寵若驚的樣子嗎?
她換好了衣服,提着馬鞭朝馬場方向走去。
工作人員已經牽了兩匹馬出來,瀾溪遠遠望去,就看到站在馬旁的那道身影。
他并沒有穿正式的騎馬裝,換了鞋子,脫了西裝外套,身上只穿了件白襯衫。衣服的袖口挽起兩折,越發襯得他手指修長。
午後的陽光照在他身上,泛出幾絲金黃的光暈。他回過頭來,看到她,微微一笑,如玉般的一張臉。
從來都知道他長得好看,然而日常的場合裏,瑣事纏身,加上她自認理智,所以不會對他産生什麽異樣的情緒。
而剛剛那一眼,也許是環境太特殊,畫面太美好,才會讓她生出了一絲怦然的情緒。
這個男人,容貌與笑容再美好,也回避不了他心機深重的事實。多少人在他的微笑下淪陷,她從一開始就知道的不是嗎?如果再對他心生雜亂的心思根本說不過去。
低眉再擡眼間,她已經整理好了自己的失态,回了他一個粲然的笑,緩步走過去。
他将其中的一匹馬牽到她跟前,用手摸摸馬的脖子道:“馬是我挑的,應該适合你騎。”
那是一匹渾身通黑泛亮的馬,額頭間一撮白色的毛,并不特別高大,眼神看起來也十分溫順的樣子。
瀾溪第一眼已經喜歡上了它,走過去,小心地伸手摸摸它的馬鬃,問旁邊的沈嘉棠:“它有名字嗎?”
“叫‘飛馳’。”
瀾溪立刻唾棄這個名字,“太俗了,我要重新給它起個名字。”想了想,一本正經地道:“你好可愛,就叫你小黑吧。”
沈嘉棠悶咳一聲,低聲笑了出來。
瀾溪理直氣壯地看着他道:“這個名字多親切啊,又好聽又好記。”
他也不跟她較真,笑回道:“你喜歡就好。”
瀾溪給馬起完名字,想起另一件正事來,“聽說,你要當我的指導教練?”
他笑了笑,反問她:“怎麽,信不過我的技術?”
那倒不是,她覺得,真正應該擔心的人是他才對吧?她號稱運動白癡,若能把她調教出來,可就真算他好本事了。
“我一點都不會哦,你要有心理準備。”她處于良心考慮,好心地給他打預防針。
他的回答則是伸手牽住馬缰,對她道:“上馬吧。”
瀾溪小心翼翼,踩着馬凳跨坐上去。
結果……
結果眼看日落西山,瀾溪騎馬的程度還是被沈嘉棠拉着缰繩,慢慢朝前走。
中途他有松開過手,想讓她自己慢跑着試試。怎知還沒跑出兩步,瀾溪就怪叫一聲,險險地從馬上滑了下來。
沈嘉棠神色一凝,大步奔過去,蹲到她身邊緊張地問:“你怎麽樣?摔到哪裏沒有?”
因為是滑下來的,所以并沒有傷到身體。而這個丢臉的小插曲反而引起了瀾溪的鬥志,說什麽也要重新爬回馬背上去再來。
結果沈嘉棠看着她那副險險的樣子,實在是不放心,只好一直在旁邊掌着缰繩。學不會都是其次,不能讓她摔到才是首要的。
瀾溪眼見太陽都要落山了,心裏的沮喪可想而知,耷拉着臉道:“你說像我這種資質的,是不是這輩子都別想體驗那種縱馬馳騁的快意了?”
沈嘉棠見她神色失望,也為了能順利結束他的短暫教練生涯,于是做了個決定。
“你下來。”
瀾溪不解地看着他問:“幹嗎?要走了嗎?”
他只是笑,搖搖頭道:“先下來再說。”
瀾溪雖然不樂意,還是乖乖下了馬。
卻看到那個男人走到一旁,拉了旁邊的另一匹馬,朝她走了過來。
那匹馬應該是他騎的,雖然整個下午都閑放在那裏根本沒派上用場。而他現在拉了過來,是什麽意思?要她騎嗎?她明明連矮的都還沒擺平。
“坐上去吧。”他對她示意。
瀾溪更覺詫異了,抗拒地道:“我連小馬都騎不好,你還讓我騎這個?”
他忍住撫額嘆氣的沖動,堅持己見道:“你先坐上去再說。”
馬場裏教練最大,尤其她還是個最半調子的學生,師命違抗不得。
于是只好小心地坐了上去,然後等着他來牽馬。
然而他接下來的動作卻令她結結實實愣住了!
只見那個男人一個漂亮的翻身,穩穩躍上馬背,坐在了她的身後。也就是說,她被他姿勢暧昧地擁在了懷裏。
這是她從來想也未想過的一種狀況。
“我說……”第一次,她慌亂了神思,語态結巴。
他的聲音在耳際傳來,與平日無異的溫淡語調,這一刻在她聽來,不知怎麽竟帶着一絲似有若無的蠱惑,“坐穩了,如果覺得害怕就告訴我,我會跑慢一點。”
“誰……誰怕了……”現在,好像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吧?
他唇角掠過輕笑,一收缰繩,馬便嘶鳴一聲,飛馳了出去。
待馬跑起來之後,瀾溪已經沒有空去想兩人之間的那點暧昧情愫了,她被吓得半死,閉着眼睛,忍了又忍才沒有叫出來。
沈嘉棠好笑地看着她閉眼的舉動,心想她這個樣子,如何能體驗到馳騁的感覺?
“試着把眼睛睜開,放心,有我在,不會把你摔着的。”
耳邊是呼呼的風聲,她聽得不太清,于是揚起嗓子大聲問他:“你說什麽?”
回應的,是他湊到耳際的呼吸,熱熱的,令瀾溪覺得心驚肉跳,神經緊繃。
“我說,你要相信我,我不會讓你摔到的。”舒緩的語調,暧昧的語氣。
瀾溪怔愣了兩秒,幾乎是本能地回過頭去,不知道自己此刻臉上是什麽表情。她不是刀槍不如的聖人,她承認在這等暧昧的氣氛下,心已經不受控地被身後的那個男人蠱惑了。
正色地斥責,或是巧笑嫣然地似迎卻拒,本來這些才是她應該給出的表現,可是她一樣也沒用上,只是像傻了一樣,側着臉與身後的人對望。
他拉了馬缰,奔跑的速度已經緩了下來。
而瀾溪也終于找回了理智,迅速地想轉過頭去。怎料她的動作竟沒有他快,他在她轉過臉的前一秒,輕輕地在她頰上印下一吻。
或許只是氣氛與環境太過迷惑人心,才會讓他們都做出與日常形象相背的出格舉動來。
瀾溪美目圓瞪,脾氣要上來的樣子。
而他居然先她一步,嘴角噙笑,語氣無辜地道:“是你誘惑我。”
瀾溪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明明是他孟浪放肆在先,居然敢惡人先告狀!
“胡說!”
他眼底也染上笑意,閑閑說道:“你要不要照鏡子看看自己現在的臉色?雙頰飛嫣,根本就是在誘人犯罪。”
瀾溪氣極了,反而冷靜下來,嗤笑着問他:“好吧,那你說說,你剛剛的舉動,準備如何收場?”
他居然還好意思笑,反問她:“你希望我如何收場?”
瀾溪假笑一聲道:“正常程序收場呗。”
“怎麽一個正常程序?”他仿佛很有耐心的樣子。
“很簡單,就是我扇你一巴掌,讓你知道當登徒子的下場。”她咬牙切齒地說。
他不以為意,朗聲大笑。
瀾溪平定了之前的慌亂心思,冷然對他道:“放我下來。”
他也沒有為難她,放緩了行馬的速度,直到停下來。
瀾溪不顧跳馬會崴腳的危險,推開他伸來相扶的手,走過他身邊時,毫無誠意地笑了笑道:“你是什麽身份,我又是什麽身份,相信沈總你自己也明白。招惹到我,可不是什麽明智的事,你說呢?”
她這一番話,似真似假,卻是警告味十足。他有他的身份要顧忌,但凡還有點理智,他就不該來招惹她。
沈嘉棠伸手攔住她,眉眼間的玩笑之色也收了起來,看着她道:“你生氣了?”
她擡頭,對他粲然一笑,然後道:“有什麽可生氣的,你跟我的身份一對比,顯然還是我占便宜了。都說了我名聲不好,你要是不怕遭到連累,就盡管來惹我好了。”
繞過他的手,她大步朝休息室方向走去。
天角邊,最後一絲霞光也掩進了雲層裏去。
沈嘉棠靜靜站着,看着她走遠的背影,目光裏染上一抹深沉的顏色。
該不該招惹,他好像都已經惹了。
剛剛只是一瞬間裏,他覺得她雙頰嫣紅的樣子太過動人,才會一時情不自禁。
可是即便惹了,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