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已替換

他酒氣很重, 這樣的姿勢又讓尹桑毫無主動權,她不喜歡這樣的接吻, 她推開了他。

吹風機什麽時候不響了她不知道。

推開他之後, 浴室裏很靜。

沈峯眼神筆直地看着她,“你找我, 做什麽?”

他很執着。

可尹桑确實不知道找他做什麽。或許是熟悉的地方熟悉的景色讓人迷惑, 她的身體被心所驅動, 而不是大腦。所以她現在沒辦法用大腦去回答,她來找他做什麽。

“想來就來了。”

這是實話。

卻不是沈峯想聽的話, “放着房間裏兩個男人, 來了, 我是不是可以認為,這麽長時間, 除了我, 你已經找不到更好的?”

尹桑猛地擡頭,眼睛裏頓時染上怒色,“你怎麽知道?”

“你上去了!”

她急于知道前半部分, 說完才意識到,這仿佛是在承認後半部分。正要補充, 對上沈峯半醉不醉的眼神, 又頓住。

他這話裏,“更好”的意思自然不是人品或者其他,不過就是指琴瑟床底之事。

找不到?

呵。

這麽多年她就沒找過!沒想着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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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峯說:“我想已經有人給你吹頭,沒想到你還找上門來。”

這次尹桑抓住了重點:他上樓找她, 是記挂她沒吹頭發。

尹桑忽然仰起頭笑了。

沈峯被這笑整得有些毛。

門鈴适時的響起,拯救了場面的寂靜。

他扔下吹風機去開門。尹桑聽到柔軟的一聲:“先生,您的客房服務,請簽字。”

敢情是點了客房服務,當她是服務員才開的門?

不然呢,像剛才接電話一樣,猶豫半天然後把她拒之門外?

尹桑呼一口氣,跳下洗漱臺,洗了把臉。

開門看到茶幾上多了兩瓶酒。

尹桑:“你是叫了多少酒,說實話,我有些好奇你到底能喝多少?”

沈峯淡淡看她一眼,“你有了解的必要麽?”

如果不是共度一生的人,确實沒有必要。

尹桑:“當我沒問。”

她坐在沙發邊,他遞給她一杯,她擺擺手拒絕,他也不勉強,自顧自喝了一杯,又倒一杯,拿起手機不知道在看什麽,沒有再和她說話。

也不送客。

她搞不清楚他什麽意思。

她電話響了,是盛岳。她下意識想要挂斷,卻見他連眼神都沒往她這邊瞥,她慢悠悠接起來。

“師妹,你幹嘛去了?”

“有私事要處理。”

盛岳不多問,“你還沒回來我們先回房間了,你那碗還給你留着嗎?”

尹桑:“不了。”

盛岳:“行,那我處理掉,不過你房間裏全是味兒,剛才去我那吃好了。”

尹桑:“沒關系。”

盛岳:“行,那......”

尹桑:“好的。”

他沒說完,她已經急着回答。盛岳頓住,不再多說,靜默半秒,“挂了,回來短信說一聲。”

“嗯。”

挂了電話她下意識扭頭看他。觸及他事不關己的眼神,她繃緊的最後一根弦斷裂。

尹桑“蹭”的一聲站起來,頭也不回往門口走。

到了門口,聽見他喊:“桑桑。”

醉聲裏,帶點沙啞。她停下來,沒回頭。跟他學的,把背影給他。

沈峯說:“分開是因為我,如今這樣算我應得,我都認,桑桑,你只要想一想,你有沒有期盼過我回來。”

頓一秒:“別的,你休想。嫁給我,願意最好,不願也得願。”

尹桑奪門而出。

咬牙切齒上了樓。

都兩年了,他現在扮霸道丈夫有什麽意義?她可不是純情小白任他宰割。

不願也得願?

屁話有什麽值得理會的價值?

至于......

你有沒有期盼過我回來。

有沒有。

期盼我。

回來。

廢話更沒有值得思考的價值。

但尹桑在充盈着螺蛳粉香味的房間裏,思考了大半夜,這段廢話。後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

次日大早起來趕飛機。在大堂見到沈峯并不意外。他神采奕奕,沒有宿醉的潦倒模樣。

這回是尹桑坐在沙發上,看着他走過前臺,身後跟着一行人。

他沒看見她,倒是小林見她,有些驚訝,遠遠地揮了揮手,回過頭去跟沈峯說了什麽,沈峯目不斜視,往大門口去了。

小林狐疑地回望了一眼尹桑,她回他一個真誠的微笑。

盛岳見了尹桑,問她睡得好不好。

尹桑笑說:“在螺蛳粉的香味裏安然入眠。”

郭愈一行人也都笑。

盛岳:“師妹今天看起來心情也很好,看來确實睡得好。”

尹桑難得接閑茬:“确實,神清氣爽。”

然後還很有興致地“采訪”了初次吃螺蛳粉的郭愈,一路笑笑鬧鬧到機場。

一下飛機,郭愈就感嘆大中華幅員遼闊,早上還穿着薄毛衫,中午到了北京就得套上羽絨服。

盛岳盡地主之誼請郭愈吃午飯,問到尹桑,她想了想,婉拒:“我就不跟着蹭飯了,沒有女士在,你們好敘敘舊。”

郭愈說不介意,讓尹桑一起。

尹桑說:“約了人了。”

聞言,郭愈遺憾地點點頭,拍了拍盛岳的肩膀。

盛岳面色如常,頓了會兒說:“那,先送師妹回去。”

尹桑:“不了,謝謝,有人來接我。”

盛岳怔了怔,似曾相識的對話,讓他不禁又想起上一次在麗笙酒店見到的那個男人,沈峯。明明沒有交集,前無因後無果,卻莫名想起。

盛岳說:“行吧,那回到家報個平安。”

尹桑微笑:“好。”

等人都走了,尹桑慢悠悠地取行李,到出口,打電話。

沈峯電話關機,她改撥小林的。

“太太?”

尹桑:“沈峯呢?”

手機很快換了個人接,尹桑開門見山,“你的車在哪個位置?我剛出......”

“在收費站。”沈峯打斷她。

收費站?

“出機場了?”

“嗯。”

.........

........

“行。”他厲害。

“嗯。”電話被沈峯首先挂斷。

尹桑看着通話結束的界面,一口氣卡在喉頭。

還來勁了。

她提着24寸的行李箱,打車回五道營。

路上她仔仔細細地想,沈峯放在她那的東西都有什麽,她要把它們一件不落的全都打包扔出去。

到了店裏她把行李交給米瑞,連寒暄都沒有,直直往後院沖。幹事情不就是趁着這股勁。

“老板......”米瑞試圖叫住她。

她在院門口停了下來。

眼前不是她熟悉的小院子。

三十來平的院子,被小徑分作四格,已經整饬一新,東邊種着綠植,還有高樹,下邊挂着吊椅,吊椅上放着毛墊。邊上還有藤桌,配一張藤編的凳子。

西廂往院子裏擴建了,木質柱子打結構,配上全景落地窗,通透感讓院子看起來很開闊。她站在現在的位置上,能看到內裏的全景。

那是個開放式廚房,料理臺上整整齊齊地擺放着廚具,角落的餐桌上,鋪着白灰色桌旗,椅子也是木質的。

日系原木裝潢,和她的咖啡廳風格一致。

“老板你回來了啊,”米瑞拉着她的行李箱追上來,“剛想跟你說給你個驚喜,不過你已經看到了。”

“我還以為四合院就應該是古香古色的樣子,沒想到這樣的搭配這麽好看啊。”

尹桑退後一步,沉聲問:“誰幹的?”

“好像是您婆婆的意思,也是她找的師傅,她天天來監工,加班加點的弄的,設計應該是沈先生的主意,聽說用料價格不菲。特別是那幾塊大玻璃,是水晶來的......”米瑞說完發現尹桑臉色不太好,聲調降下來。

尹桑掉頭就走。

米瑞叫住她,“老板,你去哪,行李我給你放哪兒啊?”

尹桑回頭抓回行李,“我不住這。”

米瑞從她的聲音判斷她情緒不佳,趕緊補充,“裝修都是軟裝,用料都很環保的,可以馬上住的。”

尹桑頭也不回,“照顧好店裏。”

這回答跟臨別囑托似的,米瑞都有些慌了。

尹桑打上車,卻不知道要去哪裏。

“随便開。”

司機猶豫,“這......”看出她心情不佳,沒再問,沿着熱鬧的街區走。

尹桑望着窗外的高樓,回想自己當年剛到北京時,這裏的樣子。

似乎沒什麽變化,都是高樓,又似乎什麽都變了,當年的高樓,不是現在的高樓。那時她沒見過世面,覺得什麽都新鮮,現在只覺得壓抑乏味。

沈家呢,似乎也沒有什麽變化,還是那個沈家,沒有增減什麽人,又似乎什麽都變了,這些人的面目,都是模糊的,她想不起來,最初見沈母的場景了。

而與沈母相處的片段,不斷在她腦海裏播放。

她問她是喜歡叫她媽媽還是阿姨,她都可以;尹桑笑喊,媽媽。

她給她買新衣裳,又一次記錯了尺碼,抱歉地問她是否要更換;尹桑說大一點也是可以穿的。

她問她報興趣班是報舞蹈還是書法;尹桑說都行。

她說大學就呆在北京吧,要不就學經濟吧出來門路多;尹桑說好。

她說你如果不想嫁給沈峯,我會幫你。

.......

.......

她做了作為母親應該做的一切,她什麽都問過她的意見,給她選擇的機會,卻從來沒給過她拒絕的選項。

她以一種寬宥的姿态,掌控着尹桑的成長。

司機師傅茫然不知道往哪兒走的時候,尹桑開口,說了目的地。

尹桑敲開了門,沈母開的門,見她提着行李箱,面露驚訝,“桑桑回來了?”

“沈峯沒一塊兒回?”

“趕緊進來,看你,怎麽穿那麽少,要洗個熱水澡嗎?”

尹桑淡淡地看着她,喊:“媽。”

“怎麽了?”

尹桑看着她的眼睛,忽然不知道說什麽。

沈母拉她進來,趕緊阖上門,嘴裏念叨,“沈峯這小子,又不知道先回趟家,忙,天天忙,還是女孩子孝順,”她往客廳走,一邊走一邊吩咐傭人,“給桑桑拿行李,泡點熱茶來。”

尹桑換鞋進門,從頭到尾低着頭。

兩人對面而坐。

沈母喝着茶,“這花茶是你喜歡的,今年多備了些,否則這季節還真買不着了。”

尹桑吹吹,喝了一口,“媽媽,這是您愛喝的。”

沈母一怔。

尹桑說:“這是您愛喝的,我并不喜歡花茶,我喜歡咖啡。”

沈母說:“你看,這麽多年你都不說,我以為你愛喝吶,不過咖啡對身體不好,少喝啊以後,回頭你帶些花茶回去,養顏,對身體也好。”

尹桑說:“謝謝媽媽關心。”

沈母點頭,“說的什麽話,一家人應該的,啊,你沒回五道營那邊呢吧,忘了跟你說,我找了幾個師傅,給你那院子捯饬了一個廚房,以後呢,就......”

“媽,”尹桑打斷她,“您怎麽能忘了呢?”

她語氣有點重,倒茶的傭人也驚訝地看着她。

沈母愣了一下,“你們工作忙,我閑着也是閑着,這些小事,就給你們操持操持。”

尹桑把茶杯往桌上一磴,沒有刻意弄出忿忿然的聲響,但在眼下的氣氛中,仍像是某種宣告。

幾乎所有人都意識到,尹桑在發脾氣。

這前所未有。

沈母臉色也沉了,杯子扣在桌上,悶響聲過後,整個客廳都靜了。

沈母說:“你應當先回去看看,如果不滿意,再重新裝。”

語氣也硬了。

“那是我自己的地方,媽媽。”尹桑的聲音,氣若游絲,但在寂靜的空間裏,仍舊清晰可聞,抽絲一般地,隐忍感。

“你給我選擇的機會,讓我選裝修成什麽樣,但您想沒想過,我就喜歡原來的樣子,我需要一個拒絕的選項。”

沈母怔忡了,眼神裏帶着一絲不可思議,“這有什麽好拒絕的?你們結婚了,家裏有個廚房不應該嗎,你一直不當回事,做母親的,只好幫你去做。”

尹桑忽然覺得疲憊,她有些後悔來這一趟。注定講不通的道理,為何要冒着保護色被剝離的危險?

她眼裏的無奈和隐忍,觸到了沈母心底深處的愠怒,“你确定你要為了這麽一件小事,對我如此态度麽,桑桑,你是時候正視自己的問題了,我知道,你在家裏乖乖巧巧的,轉頭就不是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沈家怎麽虐待你了,把你搞成這副樣子。”

說完她嘆了口氣,似乎已經不太願意看着尹桑,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端詳着茶湯,低低說了聲,“你不樂意喝,為什麽不早說呢?”

對啊,為什麽不早說呢?尹桑盯着她的側臉,想。

她口口聲聲,母親長母親短。可,“我們沈家”、她不在其中,她是“我們”之外的那個“你”。

那,“憑什麽?”憑什麽她就該這樣,按照她的想法過日子。

“憑我是你母親!憑沈家養你這麽多年!”

又是寂靜。兩人眼神對峙,誰也不讓,沈母的手,緊緊攥着裙子,也在隐忍。

憑什麽,她問過沈峯,他說,憑他是她丈夫。

今天,沈母告訴她,憑他沈家養了她這麽多年。

是啊,不正是因此,她一次次退縮,一次次忍耐,唯恐對不住這養育之恩,平心而論,沈家待她,沒有一點不足,該給的一樣不少,只不過,不該給的,也一件不落,塞給她了。

尹桑起了身,不再說話,轉身要走。

沈母的茶杯再一次扣在桌上,這回的聲音更大了些,茶湯從裏頭灑出來,她仰頭看尹桑,“你這是什麽态度!”

尹桑回頭,對她鞠了一躬,也沒看她的臉,轉身抓過行李箱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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