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吃醋
班拓口中“幾次三番推脫會面卻有精力會情人”的宣王,此刻正在他情人兒的書房裏,靠卧在軟塌上,摟着他的情人兒,一起看宋家這幾代記錄北狄風物的手劄。
起初宋淮被他強拉着躺在軟塌上,還有些不自在,後來被齊瑄一句“再動就親你”威脅,便老老實實靠着他的胸膛,認命地給他翻頁,給他解釋記錄含糊的地方。
幸而宋淮這院子本就冬暖夏涼,書房的窗外連着蓮花池,送來習習涼風,屋裏還放着冰盆,否則大夏天這麽抱着,非得熱出一身汗。
又翻了一頁,齊瑄注意到懷中人打了個哈欠,睫毛上沾上了水霧,黏得睜不開。
“困了?”齊瑄問他。
“唔……有點。”宋淮的聲音也帶上了鼻音,他挪了挪身子,枕着他的胸膛閉上了眼睛,問:“你真的不見他們麽?跑到我這裏來躲懶。”
昨日宋淮接北狄使者進城,将他們送到下榻的使館。使者請求面見陛下,被告知和談一事由宣王做主,求見宣王,卻又被告知宣王事務繁忙,須得改日再約。
今日是月底,早晨大朝,接着齊瑄在戶部和刑部處理公務,自然也沒空見使者。午後有半日休沐,齊瑄自然不會在宣王府等着使者上門,便偷偷躲到了宋淮這裏。
齊瑄被懷中人依賴而自然的舉動取悅,親了一下他的額頭:“不急,這才第二天,再晾一晾。”
北狄來求和,緊迫和急切的是他們,而不是大寧。宋骁和宋淮雖然回京了,但由宋骁一手提拔的主将楊晔還領着北衛軍駐守在邊境線上。
“況且,那個圖烈還有心思來找你比試,看來也不是很着急的樣子。”齊瑄語氣微酸地諷刺道。
宋淮閉着眼睛勾起了唇角,“我不理他就是了。”
“別啊!”齊瑄故作淡然道:“我沒吃醋,英雄惜英雄嘛,我知道。”
這回宋淮睜開眼睛,瞌睡都被醋味熏跑了,他翻過身,看着齊瑄道:“我同他不熟,真的。”
齊瑄盯着手中的手劄,一副你不用解釋我無所謂的樣子,實則一想到阿淮在北疆的六年時光,自己完全沒有參與,而這個圖烈卻至關重要,齊瑄心裏就酸到發苦。
圖烈不但是北狄主将之一,還是與阿淮旗鼓相當的對手,更見證了阿淮在戰場上的每一步成長,直至今日,還抱有打敗阿淮的執念陰魂不散,叫他怎能不介意?
宋淮見他板着臉,猜不準他是不是不高興了,便從他懷裏爬起來,盤腿坐在他身邊,把他手裏的手劄抽走,神色認真道:“我和他是敵人,在戰場上你死我活的敵人。”
齊瑄看着他,分明心裏醋得不行,卻險些被他正經嚴肅的小模樣逗樂了,偷偷藏住了眼中的笑意,故意別過臉。
宋淮見他還不信,認真地回想自己與圖烈的的交集,“我們只在戰場上交過手。唔……還有一回,在山上搶了他的兔子。”
齊瑄眉毛一挑:“你們還有私交?”
宋淮一噎,忙擺手:“不是不是,是巧合。”
“哦。還挺有緣分。” 齊瑄冷下臉,把宋淮拿走的手劄又搶回來,舉到眼前擋住視線。
宋淮:“…………”
見他真的冷了臉,宋淮組織語言解釋起來:“就是去年冬天,因為暴雪暫時休戰,兩軍在小狼山一帶對峙,有天我帶了一小隊人巡防,發現了一些不尋常的動靜,循聲摸過去,誰知雪地突然裏蹿出一個東西……”
當時宋淮下意識将手中的長.槍一挑,才發現是只兔子,被槍頭穿了個透,正納悶大冬天怎麽會有兔子在外頭亂跑,就發現不遠處有一隊人馬。
“接着就打起來了。”宋淮回憶到:“但沒抓住,讓他跑了。”
但宋淮沒把這當做巧合和意外,大冬天來山上抓兔子,太可疑了。派探子潛入敵營查探,才得知大雪封路,敵軍的糧草補給沒跟上,便派人在附近的山上狩獵。
只是大雪封山,動物都在洞穴裏好好藏着,并不好捉。
而宋淮恰好撞上了圖烈這一隊,恰好一槍挑了他們好不容易逼出來的兔子。
機會難得,宋骁當即下令,由宋淮率兵突襲。圖烈也不蠢,當即拔營,分批逃進山裏,但也被宋淮斬了尾巴,折了大半兵力,且大雪夜裏趕路,大王子染病,差點一命嗚呼。
宋淮講完,眼巴巴看着齊瑄,想叫他別誤會,卻被齊瑄一把抱進了懷中。
“冷嗎?”齊瑄的唇貼着宋淮的臉頰,聲音發顫:“北疆的冬天,一定很冷吧……”
宋淮愣了愣,答:“還、還好,習慣了就不覺得冷。”
齊瑄卻将懷中人又抱緊了幾分,胳膊止不住顫抖,在酷夏的六月,冷徹骨髓。
上輩子那個冬天,你被圍困的時候,是不是也在朔風寒雪裏逃命?是不是也彈盡糧絕?是不是……獨自承受着這種冷到了骨子裏的絕望?
齊瑄想起了上輩子那個折磨了他許多年的噩夢,夢裏面,宋淮從馬背上倒下,倒在血色染紅的雪地裏……
刀光劍影,将士屍骨,剎那間都消失了,只餘一片血色染紅的雪地,而他的心上人,孤零零躺在那裏。
一定很冷吧。
無數次相同的夢裏,齊瑄都想走上前去,按住他身上流血的傷口,告訴他別怕,想緊緊抱住他,用自己的身體暖着他,不讓他的體溫流逝……
齊瑄狂奔不止,匍匐掙紮,卻如何也接近不了那人,近在咫尺,實則遠隔天涯,只能一次又一次,眼睜睜地看着那人閉上眼睛……
而後,那身軀化作齑粉,那血跡落上雪花,一同消弭于一片白雪茫茫……
齊瑄跪在那裏,一無所有。
若那時,我真的在你身邊該有多好,寧共赴黃泉,也不留君獨眠。
宋淮被齊瑄的胳膊勒得喘不上氣,卻突然感覺到一滴溫熱落在二人相貼的肌膚之間,宋淮一怔,伸手去摸齊瑄的臉,齊瑄偏頭躲,宋淮卻順着他的脖子摸到他的臉頰。
濕的。
他哭了。
是為我嗎?
他在心疼我,對吧。
齊瑄一時僵住了,有些丢人,可絕望而心如刀割的情緒尚未平複,更不知該如何解釋。
宋淮被他抱在懷中,頭枕在他肩上,看不到他的表情,手掌卻貼着他的臉,摸到一手濕熱。
突然他動了,攀上齊瑄的肩,整個人貼近他,側過頭在齊瑄的脖子上落下一個吻。
“不冷,真的。”又親了親下巴,“北衛軍的補給很好,有棉襖,棉靴,棉被。”又親了親唇角,“還有肉吃。”
終于對上了彼此的眼睛,宋淮跪坐着,捧住齊瑄的臉,“多虧父親督促我習武,沒受過什麽傷。”
“平平安安回來了,如今還有了你。”宋淮親了親他的唇,低聲哄道:“別難過,嗯?”
面前的人有着最溫柔而熱烈的目光,齊瑄所有心神被他攝取,軀殼被他融化,怔怔地看着,突然雙眼一閉,一滴淚于眼角直直墜下,擡手扣住對方的後頸,狠狠吻上他的唇。
多謝你平平安安回來了,讓我也擁有了你。
懷中人的體溫溫暖而真實,唇舌濕熱而柔軟,氣息香甜而誘人,都在告知于我,如此美好的人,恰是我丢失的魂魄,是我追尋的信仰,是我畢生的執念。
萬裏江山若能換你,我便不再一無所有。
這輩子,無論如何也要守着你,紅塵同渡,黃泉共赴。
宋淮俯趴着,齊瑄覆在他背上,解開他的衣襟,拉開,褪下,吻過他光裸的肩頸,漂亮的蝴蝶骨……
上衣盡褪,手指繼續向下,卻發現身下人顫抖得厲害。
齊瑄擡頭看向他,只見宋淮閉着眼,緊咬着下唇,紅得快要被咬出血來。
吓到他了,齊瑄突然意識到,第一次那回,吓到他了。
上輩子也是如此,因為第一次過于粗魯,導致阿淮一直害怕那事,還是他哄了許久,試了幾次,才讓阿淮也漸漸得了趣。
雖然上輩子,他們統共也沒有在一起多少回。但重生回來,同阿淮表白後,見他并不抗拒自己的親熱,讓齊瑄把這事給忘了。
齊瑄停下動作,給他把衣襟拉回去,從背後緊緊抱住了他,“別怕,不做了。”
宋淮僵了僵,漲紅了臉,“沒、沒事……不疼。”我不怕疼,只要是你,就不怕疼。
齊瑄攬住他側躺下,親了親他的耳朵:“下回,下回不讓你疼。”說完,又在他耳邊耳語了一句。
“啊?啊……”他這裏确實沒有準備膏脂那種東西,宋淮羞得将臉埋進軟枕裏,卻遮不住紅得可愛的耳尖。
齊瑄輕笑一聲,摸了摸他方才因為緊張而汗濕的鬓發,“要不要睡一會,方才不是困了嗎?”
“唔……”可是……可是你不要抵着我啊!宋淮不自在的挪了挪臀。
齊瑄愣了愣,又把他往懷裏攬了攬,臉貼着他的後頸,“沒事,一會兒就好了。”
“嗯。”低低應了一聲,宋淮同樣在等着自己體內那股燥熱褪去,此刻還有些精神,睡不着。
靜靜地躺了一會兒,宋淮突然問:“上回……你來見過父親,可是同他說了什麽?”
“嗯?怎麽這麽問?”
“……父親,對娘親的态度,變得好奇怪。”
齊瑄突然笑起來:“不好麽?”
“果然是你。”宋淮翻身看向他,眼神透着不滿。
“不好麽?”齊瑄還是這麽問他。
上回,他同定北侯談完正事,還談到了宏光帝。走之前,齊瑄問他,“侯爺心裏,是否愛重侯夫人?”
宋骁冷眼看着他,道:“王爺未免管得太多了。”
齊瑄卻道:“不過是好奇罷了,我不知道,阿淮也不确定,興許侯夫人心裏,也不知道。”
宋骁愣住了。
“侯爺既然愛重夫人,為何不讓夫人知道?”
“好是好……”宋淮眉頭微蹙,道:“就是有點突然,娘親怕是不适應。”
父親突然對娘親體貼備至,甚至當着他的面,對娘親說:“我心悅夫人,為何不能待夫人好?”
宋淮回憶着娘親當時的表情,覺得有些心疼。這些年的隐忍,終于等到這句話,才會剎那落淚吧。
所求得償,可若一切皆幻呢?
父親如此突然的表現,娘親心中還是不安的吧。
齊瑄猜到他心中所想,安慰道:“別擔心,侯爺沒必要違心作假,會越來越好的。”
宋淮點了點頭,又想了想,嘟囔道:“你怎麽……連這些事都管啊?還瞞着我。”
齊瑄看着他:“你的父母便是我的父母,我自然希望他們好好的。”
宋淮伸手扯了扯齊瑄的唇角,“你每回來見我,都先偷吃了蜜嗎?”
齊瑄臉上綻開笑容,“你來嘗嘗?”說着,又吻上他的唇。
嗯,甜的,如蜜似糖。
一個午覺睡到日頭西斜,齊瑄才起身準備回去,他是翻牆偷跑進來的,待會宋淮要去正院陪定北侯夫婦用飯,他可不能跟着,只能自己回王府。
齊瑄穿戴整齊,又親了親宋淮的唇,“我走了。”
宋淮點了點頭,坐在軟榻上不知道要不要起身送他,有點不舍,還有點別扭,怎麽感覺自己像一個等待臨幸的外室一樣?
齊瑄轉身往外走,走了兩步又折回來,道:“……外面那些傳言,你別當真。”
“什麽——”宋淮下意識反問,又很快反應過來他話中所指。
齊瑄站在宋淮面前,低頭看着他,認真道:“沒有哪家小姐,我只喜歡你一個。”
“這兩日,我會解決好。”齊瑄擡手輕撫他的臉,“所以,別瞎想,嗯?”
宋淮眉眼一彎,梨渦一陷,側頭吻了吻他的手心:“嗯。”
齊瑄靜靜地看着他,突然嘆道:“不想走了啊……”
“想現在就辦了你。”
宋淮:“…………”
宋淮瞋了他一眼,站起身把他往外推:“你還是趕緊走吧!”
齊瑄笑着,被宋淮推出了門外,與暗處的九刃交換了一個眼神,沿着來路翻牆離開。
“站住——”
齊瑄剛跳下牆頭,就被一道熟悉的聲音喊住,自認倒黴地轉過身,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侯爺……”
原是宋骁,在定北侯府西牆外的巷子等着他。
宋骁哼了一聲,諷刺道:“王爺翻牆的功夫倒是利索!”
齊瑄虛心不已,卻假裝聽不懂:“侯爺謬贊了。”
宋骁氣得胡子一抖,狠狠瞪了他一眼,張了張唇,欲言又止。
齊瑄道:“侯爺有話直說,若是此處不方便,我們換個地方談?”
“不必了!”宋骁拒絕道,他派人守住了巷頭巷尾,幾句話的功夫,沒什麽不方便,“上回你說的那件事,可辦妥了?”
齊瑄道:“侯爺放心,已經辦妥了。”
“那便好。”宋骁頓了頓,挑剔道:“以後你少來!哄人的法子一套一套!阿淮就是叫你的油嘴滑舌給騙了!”
齊瑄一愣,繼而狡黠一笑:“我還有別的法子,可以告訴侯爺。”
哄心上人開心,光有甜言蜜語可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 瑄瑄:讨好老丈人第一步:教老丈人追妻。
定北侯:誰是你老丈人?油嘴滑舌!你是偷吃了油吧?
淮淮:噗……
偷油吃的老鼠(?)瑄瑄:……
今天更個甜甜的肥章!
明天2.17不更
後天會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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