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酒窩
“願做宣王衣上塵”的潤玉公子“如願以償”,被接進了宣王府。
但事實上,宣王把害羞地逃跑的正牌心上人追回來,哄着。
潤玉極有眼色地退了出去,還給兩人帶上了門。
“別生氣,嗯?”把宋淮按在椅子上,齊瑄蹲在他腳邊,低聲哄他。
宋淮抿了抿唇,道:“我沒生氣,只是……不痛快……”
齊瑄握住他的指尖,放到唇邊親了親,笑道:“這說明你在乎我,我很高興。”
宋淮難得沒有臉紅,也沒有抽出被他握着手,蹙眉道:“我擔心你。”
齊瑄心底深處噴湧出歡喜,猶如咕嚕咕嚕冒泡的開水,心肺都熱了起來,“我知道。”
“用這種傳言去扼制原先的傳言,終究不是辦法,這樣下去,你要怎麽與二皇子……”宋淮話音一頓,但未盡之意,兩人都心中有數。
“不打緊。”齊瑄道:“自從有了你,我就沒想過娶妻生子。”
宋淮驟然瞪大眼睛,驚詫萬分,唇一張一翕,卻說不出話來,擡起一只手,撫上他的臉,聲音微顫:“那……那你要怎麽辦?不争了嗎?”
若他是個斷袖,容易被岳皇後的人以“沉迷男色、德行有虧”為由攻讦。但這并不是關鍵,畢竟與先前那個“風流不羁、拈花惹草”的名聲半斤八兩,況且,宏光帝也好男色,朝臣若是抓着這個理由不放,等同于指責宏光帝。
關鍵是,若是娶了男妻,沒有子嗣這個理由,就足以讓他失去皇位繼承權。
齊瑄抓住撫在臉上的手,将臉貼上他手心蹭了蹭,“那你又怎麽辦?若我娶妻生子,你要怎麽辦?”
“……”宋淮立時答不上來,若是這樣,他要怎麽辦?
上輩子,齊瑄差點答應娶兵部尚書楊知水嫡孫女。
吏部尚書霍耀文和兵部尚書楊知水是宏光帝的兩個心腹大臣,在六部當中,比其他幾個尚書要高半頭。
所以楊知水提議把嫡孫女嫁給他的時候,他猜這也許是父皇的意思,差點就答應了。
差點。
因為他想到了宋淮。那時他已經有了宋淮,已經對他許了終身,已經動了放棄皇位的念頭,怎能又因此而被誘惑?
怎料宋淮知道了,極為平靜地對他說:“往後,你別來找我了。”
他說:“就算你來了,我也不會見你。既然娶了妻,得了好處,就要待她好。”
“在你眼中,竟是這樣看我?”齊瑄頓時怒上心頭,問他:“那你呢?你也會娶妻?”
宋淮垂着眼沉默,片刻後,不知道是在說服他,還是說服自己,他說:“會,我會。”
“可我不會!”齊瑄抓住他的胳膊,咬牙道:“我不會娶。而你,這輩子只能跟着我。”
“好啊!”宋淮了無生氣的雙眸驟然燃起孤注一擲的火光:“只要你不娶妻,我就跟着你,同你糾纏一輩子。”哪怕無名無分,哪怕永不見光……就這樣不管不顧地,賭上一輩子。
那大概是上輩子至今,齊瑄從宋淮口中聽到的,最動聽的情話。
所以此刻,齊瑄握着宋淮的手,溫柔而鄭重:“我不娶親,我只娶你。”
“我是庶子,娶男妻也合乎律法。你什麽都不要怕,只要相信我,好不好?”
又是這句話……又是這句話……
什麽都不要怕,只要相信我……多感人至深,可是為何,我心中仍是如此惶惶不安?
不争,你還有退路嗎?
為何總讓我置身之外呢?讓我覺得好不真實,恍若幻夢一場……
宋淮看着兩人交握的手,滾到嘴邊的疑問最終變成了一個字:“好。”
我想信你一回,若是幻夢一場,那就讓我不要醒罷。
————
被齊瑄晾了好幾日的北狄使者,接到齊瑄邀約,打聽到那是小倌館,圖烈直接拒了,只有德古延和班拓硬着頭皮前往。
酒宴倒還正常,齊瑄并未安排人在席間伺候,讓德古延和班拓自在不少。
只是席間德古延幾次提起話頭,說要見見大王子,都被齊瑄岔開話題,還被勸了不少酒。
宴畢,齊瑄留宿,派人将德古延和班拓送回使館。班拓抱怨宣王的做派荒唐至極,德古延卻暗道宣王狡猾。
這次會面,他們不但沒有取得任何進展,反而被宣王利用,破了先前針對他的流言。而宣王還做出一副荒唐的做派,大大方方展示給世人看。
在德古延看來,先前的流言,是幕後之人在逼這些世家站隊:要麽将女兒嫁給宣王,徹底與宣王綁在一起;要麽和宣王撇清關系,保全名聲。
可被宣王這樣一攪和,不僅暗示他與哪家姑娘都沒有瓜葛,更會讓等着站隊的世家猶豫,思量宣王突然這般轉變,有何內情?值不值得他們扶持?
德古延可是打聽到,宣王曾因“大戰方歇、和談未妥”的理由拒過婚。尋常百姓也許會因為近日宣王的風流韻事,覺得他荒唐虛僞,但那些擅于勾心鬥角的家主,可不會想得那般簡單。
如此一來,這池水就被越攪越渾……
但是,宣王不怕那些人,都站到二皇子身後麽?
德古延覺得,宣王必然還藏有後手,亦或是藏有對付二皇子的殺招。這也是為何,明知二皇子協理和談一事,且多次主動聯絡他們,德古延也沒有和二皇子深入接觸的原因。
他甚至覺得,齊瑄在等他,與二皇子接觸,等他露出破綻。
齊瑄若是知道德古延的想法,怕是會撫掌稱贊。
他上輩子雖然沒有主持和談一事,但也知道,北狄使者當中,有一個智囊。
所以重生之後,他早早派人北上,一路跟着北狄使團來到京城,一直觀察着這個叫德古延的男人,收集關于他的消息。
對于傳言之事,德古延猜的八九不離十,但對于和談一事,德古延想錯了。
齊瑄的目的,并不是他。
因為心眼多的人,就是容易多想,越是深思,越是猶豫,所以齊瑄不是在耗德古延的耐心,而是在耗齊琛的耐心。
齊琛急于在朝堂站穩腳跟,那就必須做出功績,眼前和談一事,就是最好的機會。
而岳皇後本就不是沉得住氣的人,齊琛年紀小,更是毛躁,急于求成,相信很快,他們就會有動作。
如齊瑄所料,齊琛的第一個動作,就是鼓動朝臣參了他一本。
齊瑄被宏光帝傳喚到禦書房的時候就猜到了十之八九,被訓斥的時候也有所準備。
那折子參他:“屍位素餐,游手好閑,将與北狄和談一事一拖再拖,不顧北疆百姓凄苦,獨自享樂。”
齊瑄沒有辯駁,宏光帝把折子甩在他臉上,勒令他立刻着手和談之事,訓斥聲禦書房外都清晰可聞。
齊瑄跪地領命,臨出禦書房,宏光帝道了一句:“戲演完了,該辦正事了。”
齊瑄低頭道:“謹遵父皇教誨。”
隔天,齊瑄與齊琛,一同前往使館,正式接見北狄使者。
大寧提出了兩個要求:投降,成為大寧的屬國,永不挑起戰争;納貢,每年進貢戰馬與鐵礦石。
北狄提出了兩個要求:通商,尤其是允許糧食買賣;贖回大王子。
而圖烈還追加了一個條件,他要與宋淮比試。
只不過,對于大寧的兩個條件,北狄答應投降,卻拒絕成為屬國,而要求建立平等邦交;對每年上貢戰馬和鐵礦石的數量也有異議。
而大寧則對通商增加了諸多限制,并表示北狄成為大寧的屬國之後,須每代送一位嫡親王子到大寧為質。
這般談下來,自然是談不攏。
雙方都不願意讓步的情況下,只能擇日再議。
至于圖烈的要求,直接被齊瑄忽視了。
離開使館時,齊瑄還丢下這麽一句話:“于公,敗者為寇,北狄戰敗的将軍沒有資格對我大寧的英雄下戰書。于私,将軍不妨前去求一求,看小宋将軍願不願意賞臉賜教?若是……不怕輸的話……”
班拓被氣得牙癢癢,對着齊瑄的背影啐了一口。
而圖烈黑沉的眼眸盯着齊瑄的車馬離去,眼中濃烈的殺機一閃而過。
————
京郊,京衛軍駐紮的北大營,宋淮皺眉看着闖進他營帳的男人,責怪的話還未說出口,就被男人打斷:“休沐才能見你一面,于我來說,太難熬了。”
宋淮輕嘆一聲,瞥了一眼門外巡邏的士兵,連忙将燭臺熄滅,将人拉到身邊,“那你也不能這樣擅闖營地,若是被發現——”
齊瑄立刻攬住他,“不會,有九刃幫我望風。”
“我留他在身邊,本就不妥。”宋淮道。依律,任何闖營的身份不明者,都以奸細論處。
齊瑄一噎:“好嘛好嘛,我就是想你了,下回不來了,不給你添麻煩,行了吧?”
帳內昏暗,只有外頭的月光和隔壁營帳透進來些許光亮,宋淮借着這微弱的光亮擡頭看着他,努了努唇,小聲道:“沒嫌你麻煩。”
齊瑄咧嘴一笑,低頭湊上去,“那親我一下。”說着,噘嘴閉上了眼睛。
湊得這麽近,即使帳內昏暗,感官也變得清晰,宋淮看着他這有些可愛的模樣,眉眼間染上笑意,情不自禁彎了唇角。
齊瑄半天沒等到想他要的安慰,睜開眼卻看到懷中人露出了他最期待的笑容,一時間也愣住了。
宋淮見他愣愣地看着自己,下意識躲閃,避開他的視線。
齊瑄卻一把捏住了他的下巴,道:“你臉上有東西。”
“哪?”宋淮擡手想摸臉,又想起自己方才分明已經洗過臉了!難道……沒洗幹淨?
“這裏!”齊瑄一個指頭戳在他臉上,語氣嚴肅而認真:“這有東西,我剛陷進去,就已經醉了。”
宋淮眨眨眼,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自己的酒窩。
“胡說八道!”一巴掌蓋在齊瑄臉上,将他推開,摸黑走向床榻。
齊瑄連忙追過去,卻因為不熟悉帳內布置,腳趾踢到了床腳,“嘶——!”齊瑄瘸着一只腳,撐着床沿龇牙咧嘴。
“你小聲點!”宋淮立刻撲過去捂住他的嘴,怎料直接把人壓到了床榻上。
齊瑄順勢抱住他,将他圈在身上,“噓!就抱一會兒,抱一會兒我就回去了。”
宋淮便沒再抗拒,還挪了挪身子,趴進他懷裏,靜靜任他抱着。
抱了好一會兒,宋淮突然聽見齊瑄道:“那個圖烈,到底為什麽纏着你不放?今日和談,竟然堅持要與你比試。”
“你不記得了?”宋淮趴起來看向他:“此事還與你有關。”
齊瑄皺眉,“與我有關?”
“他有個孿生兄長,叫赫回,六年前來過大寧。”
“……六年前,北狄第一次求和的時候?”齊瑄迅速回憶起當時使臣的名字與相貌,那時他好像才十五歲,對于重活一次的他來說,已經是十七年前的事情了。
終于靈光一閃,腦海中浮現了一個人臉。
“他?……長得與圖烈無半點相似!竟是孿生兄弟?”
作者有話要說: 瑄瑄:淮淮的酒窩雖小,但是裏面的酒度數高!醉了~醉了~(liao)
淮淮:…………你快閉嘴吧!
爆肝_( :з」∠)_
今晚有點私事,明天2.21不更,後天早上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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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