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驚雲
哭訴了一番的劉成枕着幹草睡得很沉, 宋淮還能聽見他的呼嚕聲。
可宋淮睡不着, 自後背貫穿前胸的傷處疼得厲害, 腰上和腿上還有幾處正在自行愈合的刀口, 癢得很。
燃燒的火堆因無人添柴,火光逐漸暗淡,宋淮平躺着, 看着山洞頂部石塊的紋理, 直至火光徹底熄滅, 整個山洞一片漆黑。
醒來之前做的那個夢再次浮現在宋淮的腦海中,抛開那些光怪陸離的片段,他回想起夢醒之前,齊瑄在雪地裏找到了他, 哭着哀求他別睡, 說他會來接他。
接着他就醒了,不僅醒了, 到如今也睡不着。
宋淮內心苦笑, 突然一怔, 擡手摸向脖根, 揪着頸繩将那個玉墜子拉出來。
它還在。
宋淮握緊了玉墜子, 又舉到唇邊親了親,重新握緊在手中,沒丢就好,沒丢就好……
————
“小将軍,醒醒。”
宋淮被劉成喊醒, 發現洞口已經重新透進光亮。
劉成将他扶起來,宋淮手撐在幹草上,察覺一塊硬物,攤開手一看,原來是他後半夜握着玉墜子睡着了,竟然還把頸繩給扯斷了。
劉成看宋淮盯着手中的玉兔墜子露出溫和的笑意,有一瞬訝異。
宋淮把斷了的頸繩打結續起,将玉墜子重新戴好,朝他看過去,劉成才問:“小将軍可好些了?”
“好多了。”宋淮道,發現劉成已經在山洞裏點起了火堆,架着小銅鍋煮東西。
“那就好。” 劉成稍稍放下心,轉身蹲回銅鍋邊,揭開蓋子,宋淮看到裏面煮着化了一半的雪水。
Advertisement
劉成把蓋子重新蓋上,道:“馬肉昨日吃完了,您先喝點溫水将就将就。外頭的雪已經停了,我出去一趟,找些吃的,順便找找路。”
宋淮皺起眉頭,沒想到昨日的肉湯竟然是最後一頓口糧,對劉成道:“我與你同去——咳咳……”話還沒說完,宋淮就捂着胸口咳起來。
劉成忙勸道:“別!您的傷還沒好,我一個人去就成。前段時日我也出去過,就是沒敢走遠。”畢竟不放心放小将軍一個人在山洞裏躺着。
“但咱們現在躲的這個地方挺高的,山下的雪應該早就停了,就我們這處,斷斷續續下了快一個月,昏天暗地的,我連日子都記不準了。”劉成道。
宋淮知道自己跟去也是累贅,便叮囑他:“你小心些……若是找到路,你先回去。”
“這怎麽行啊?”劉成不贊同,“我肯定得回來,帶您一塊走。”
宋淮笑道:“你一個人回來,我反倒拖累你,不如回去喊人,再來接我。”
劉成還是不贊同:“怎麽也不能把您一個人丢在這,這裏沒吃沒穿,您身上還有傷,這山裏還有狼!”
宋淮一噎,他如今的确行動不便,難以自保,說不出反駁的話,只能叮囑劉成:“那你一會兒出去更要小心些。”
“我曉得!”劉成牽起一點唇角,又壓了下去,擔憂道:“就是不知道待會能不能抓到一兩只活物……原先壓根沒料到會困這麽久,還以為殺了飛廉就夠頂一陣。” 說着話音低落下去。
宋淮一愣,詫異地看向他。
劉成瞧見宋淮的表情,突然想到關鍵,一拍大腿道:“嘿!您該不會以為我把您的馬也殺了吧?”
宋淮抿唇,他原先的确以為,劉成把兩人的馬都殺了。
劉成:“您的馬那麽機敏,我哪敢動它!”
“那驚雲它……?”
“跑了!”劉成道:“但我尋思着,它應該是找路報信去了!這會兒雪也停了,說不定它很快就能帶人找到這!”
他是真心覺得小将軍那馬更有靈性,才下不去手。
宋淮心裏松了一口氣,卻不好在劉成面前表露,苦笑道:“那就全指望它了。”
————
宏光帝痛斥齊瑄失心瘋之後,還是把龍鷹借給了他。
原本輪休的餘有全匆忙趕到的時候,齊瑄已經走了,只有宏光帝絮絮叨叨地罵着他。
餘有全實在不放心,傳太醫前來給宏光帝診脈。
餘有全跟着宏光帝身邊二十幾年,從東宮一路到承明殿,最明白宏光帝的脾氣和秉性。
父子情分這種東西,是陛下在病了之後才在意起來的。
在這之前,陛下待妃嫔子嗣都不曾真正上過心,甚至對于宋大将軍,也只是求而不得的執念居多。
陛下心裏裝着家國天下,卻偏偏裝不下身邊人。
如今想和宣王殿下再續父子情分,怕是不大可能。
宣王殿下的心腸,也許比陛下當初,還要冷,殿下連江山社稷都不放在眼中,唯一在乎的,就只有那一個人。
為這一個人,父子倆恐怕還有得吵。
太醫道陛下身體無礙,且正在慢慢好轉,只開了一劑安神藥。
餘有全放下心,服侍宏光帝喝藥。宏光帝稍微順了點氣,再次睡下。
将信送出的齊瑄生生熬到天明,眼中的血絲和眼下的烏青把前來尋他一塊用早膳的齊珩吓了一跳。
“大皇兄……”齊珩心裏擔憂多過害怕,走上前握住齊瑄冰涼的手,猶豫着如何寬慰他,卻被急匆匆闖進來的長康打斷。
長康:“殿下!北狄大王子上吊自盡了!”
屍體是一同被圈禁在宗府禁地的狄遠和圖烈發現的。狄川把床布擰成長條,将自己吊在了房梁上。
齊瑄到的時候,狄遠已經把狄川的屍身解下,放在床榻上。他守在狄川床邊,不許禁衛軍靠近,看見齊瑄進來,立刻朝他撲過去,卻被禁衛軍攔住。
“是你!是你們殺了他!”長時間的圈禁磨掉了狄遠的驕傲與自信,狄川的死更激發了他內心的恐懼,他眼中迸發出濃烈的恨意,恨不得把齊瑄生吞活剝。
齊瑄冷眼看着他,道:“你們的父王死了,死在你外祖父手裏。”
狄遠一怔,繼而又掙紮起來,斥道:“你胡說!”
一旁的圖烈訝異不已,他們被圈禁在宮中的他們,許久不曾聽過北狄的消息。
“但是,你的外祖父沒能順利登基。”齊瑄奚落道:“因為,許多部落宣布獨立自治,你們的聯合政權瓦解了。”
圖烈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而狄遠僵在那裏,忘了掙紮。
戰報這種喜訊能夠很快在宮裏傳開,應是有人傳到狄川耳中,不願茍活的他自裁了。
就沖這一點,齊瑄高看他一眼,願厚葬之。
但狄遠,齊瑄嗤之以鼻,警告他:“你若是安分些,留你一命也罷,若是要鬧,本王就送你與你的父王兄長團聚。”
狄遠慌忙避開齊瑄的視線,跌坐在地。
————
數日後的狼牙山,宋骁收到了龍隐衛龍鷹的傳信,先送到北疆,再輾轉至狼牙山,才到了他手中。
齊瑄在信裏質問他,宋淮是不是出事了?為何遲遲沒有給他回信?
原本是怕齊瑄在京城白操心,所以才沒有在軍報中提起宋淮失蹤一事,宋骁不知道齊瑄是如何猜到,更不清楚他怎麽會知道要派人去小狼山上找。
但湊巧的是,他派出去的人發現山下的烏洛蘭軍時常派人往小狼山上去,而他們跟了一段之後,在山路上陸續發現被大雪掩埋的北衛軍屍體。
也就是說,當初的确有一撥人,被烏洛蘭軍追着往山上去了。如今烏洛蘭軍還在追蹤他們,那麽宋淮極有可能就在其中!
大雪覆蓋了太多痕跡,找了近一個月,終于找到一點蛛絲馬跡!
宋骁暫且願意相信,齊瑄那小子遠在京城卻能察覺阿淮遇險,還能點中關鍵,是因為和阿淮心有靈犀。
宋骁盼着能借這點心有靈犀,快些找到阿淮。暫且……不計較齊瑄在信中咄咄逼人的态度。
宋骁點上兩百親衛,準備親自去找宋淮。得知宋淮失蹤後從梁州趕來宋淇鬧着要一塊去,被宋骁嚴詞拒絕。
宋骁:“別擋路!你給我老實待着,把狼牙守住!”
守在狼牙山下的烏洛蘭軍大約有四萬人,雖不足為懼,但并不意味着他們可以放松警惕。宋骁叮囑楊晔和宋淇決不能輕敵。
宋淇知道堂叔不會改主意,癟癟嘴讓開了路。
“大将軍!”
宋骁不耐煩地轉過頭,就見馮寄背着一個包袱,騎着馬跟上來。
馮寄:“大将軍,我跟您去吧,我帶着傷藥,以防萬一。”
馮寄是軍營裏頭醫術拔尖的軍醫,當年宋骁給他和劉成證過婚——劉成編在宋淮那隊,這次也沒回來。
宋骁覺得馮寄确實大有用處,便囑咐他跟緊隊伍,即刻啓程。一隊人馬避開烏洛蘭軍的視線,上了小狼山。
他們帶着幾條軍犬,往雪山上搜尋。雪雖然停了,但積雪太厚,有些地方甚至可以沒過馬膝。軍犬似乎也聞不準味兒,領着他們差點在山腰的雪林裏迷路。
兩百人在雪林裏一點點摸索,根據軍犬的指引挖出一具具深埋雪地的、被凍僵的屍體。
軍犬一沖着某處叫喚,宋骁就心尖一顫,生怕……這一個挖出來的就是宋淮。
馮寄差不多是一樣的心情,死死抿着唇,直到嘴唇泛白,毫無血色。
穿過雪林,已經過了大半日,宋骁吩咐衆人修整片刻。
他摘下挂在馬鞍上的水囊,卻發現根本拔不出木塞,再一看水囊鼓鼓的,才意識到裏頭的水怕是早就結成了冰。
與衆人一樣,抓了一把地上的白雪含進嘴裏,宋骁倚着馬,咬了兩口幹糧,接下來也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找……
“汪!汪汪!”
一陣急促的犬吠聲傳來,放出去探路的軍犬跑了回來,示意前方有發現。
宋骁立刻領人趕過去,發現是一處發生了雪崩的陡坡,下面被雪埋着的,是宋淮的馬!大概是行至此處,不知底下雪層松軟,滑了下去。
宋骁既欣喜又心慌,急切地在身上綁上繩子,落到下方。
驚雲被深埋在雪中,只剩下馬脖子還露在外面,早已凍得奄奄一息,看見宋骁那一刻卻眸光乍亮,虛弱地嘶鳴了兩聲。
“驚雲……”宋骁摸了摸它的眼睛,顫着聲問:“……他在哪?”
驚雲揚了揚脖子,沖他眨着眼睛。
十幾個士兵綁着繩子,接二連三落下,軍犬也被抱了下來,在附近搜尋,其餘的人則動手清理驚雲四周的雪。
“報告大将軍,沒有發現。”領着軍犬搜尋的士兵向宋骁彙報。
宋淮不在這,他沒有和驚雲在一塊,沒有一起墜下來……
驚雲已經被挖了出來,但壓根站不起來。
宋骁蹲在他身邊,摸了摸它起伏平緩的馬脖子,哽咽問:“他還活着對不對?他肯定還活着……”
像是聽懂了一般,驚雲又沖他眨了眨眼睛。
士兵用繩子把驚雲綁好,合力拉了上去。
出發前預計要在山上待兩天,他們帶着糧草和宿營的用具,從裏面找出絨毯裹在驚雲身上。
馮寄從包袱裏取出一包幹草狀的藥,喂給驚雲。戰馬生病的時候,獸醫也常給它們吃這個。驚雲嗅了嗅,張開嘴吃了下去。
宋骁讓人點了一堆火,化了一鍋雪水喂給驚雲,又給它喂了草料。
約莫過了兩刻鐘,驚雲終于顫顫巍巍站起來,跌跌撞撞地朝山上跑去。
宋骁差點喜極而泣,立刻率人跟上。
————
劉成在山裏折騰了半日,總算獵到一只肥壯的雪兔,又借着日光辨了辨方向,估摸着下山應該是走東南邊,這才拎着那只半死的雪兔往回走。
慢慢接近目的地,劉成遠遠朝山洞看了一眼,瞬間吓破了膽——
一群狼聚在山洞外,打頭的是三只雪狼,身後跟着至少七八只灰狼。
小将軍捂着胸口站在洞外,與狼群對峙。
劉成還未來得及有動作,就見那三只雪狼朝小将軍撲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淮淮:我失眠了,因為瑄瑄總在夢裏求我別睡。
瑄瑄:我失眠了,我怕夢見淮淮在我夢裏睡着。
作者:我……我覺得不虐!你們要對我溫柔點~╭(╯^╰)╮
今天手動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南喬 12瓶
既見公子雲胡不喜 8瓶;
非常感謝~Mua~~~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