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反派死于話多終
難熬的一天在嬉笑聲中結束。
衛旭端推開房門,随手将破損的外套扔在床上,俞丸冉好奇地飄過去,發現今天的反派有些不對勁,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第一時間把手機充上電,而是盯着那個銀白色的手機發呆。
好一會兒,他才起身将它插上充電器。
俞丸冉讓身,一擡頭,見衛旭端竟直接脫下了襯衫,俞丸冉趕緊非禮勿視地扭過頭——平時洗澡不都是進了浴室再脫,這次怎麽那麽不拘小節了?
然而她的想法還沒有繼續延伸,就被衛旭端壓抑的痛吟聲打斷了。
衛旭端的上身新添了許多傷疤,因為太久沒處理,導致傷口和衣服都黏在了一起,脫衣服時無法避免地會扯動傷口。
待他脫掉上衣,面朝俞丸冉的清瘦的背脊上,傷口猙獰的紫紅交錯,新的傷覆蓋在舊的上面,有的結痂了有的被撕裂到滲血,俞丸冉光看了都疼。
只見衛旭端眉眼沉沉地站在那裏,看着手機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麽,幾分鐘後他将一片狼藉的衣物踢到角落,走進了洗漱間。
等他稍微清理好出來,從櫃子裏拿出了一個醫藥箱。
醫藥箱裏有棉花和碘伏,他熟練地做好消毒工作,又在比較嚴重的地方綁上紗布。
醫藥箱沒有被收起來,俞丸冉在他旁邊等了有半個鐘頭,衛旭端才終于有了動作,他微微昂首,瞳孔逐漸失去了焦點,虛虛地望着前方某一點。
他的手在醫藥箱深處摸索了一會兒,掏出一瓶白色的藥瓶。
反派有失眠的困擾?
俞丸冉俯身讀出藥瓶的名字,安定片并不少見,當患者患有失眠焦慮的症狀時,主治醫生會給開一些這種藥,雖然副作用很折磨人,但确實很容易令人依賴。
吃得時間長了,身體還會産生抗體,一次一顆兩顆就不管用了……
俞丸冉還在感嘆,緊接着就見衛旭端嘩啦啦倒出了幾十顆白色的藥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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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次吃這麽多要出事啊!
俞丸冉微睜大眼,嗅到了不對勁的氣息,眼見他就要把一把藥捂進嘴巴,俞丸冉在狹小的空間裏飄來飄去,這還沒有走到規定的劇情,他可不能死啊!
她得找點東西吸引衛旭端的注意……
環顧一圈,俞丸冉的目光在她在這個世界的本體上停下,銀白色的手機正躺在上面呼呼大睡,顧不得和它解釋,俞丸冉猛地沖上去把它搖醒。
“兄dei!幫我一個忙!把鬧鐘打開!”
幸好這些日子裏,俞丸冉和手機們都建立了不淺的交情,銀白色手機被大力搖醒後,只愣了兩秒,沒有多問,就順着她的話打開了鬧鐘,并在她的指引下直接響鈴。
不算大的響鈴聲在房間內響起,卻足夠把恍惚中的衛旭端拉回現實,他的手一松,藥片噼裏啪啦地摔在地板上,有一兩顆還蹦上了他的鞋面。
他眨眨眼,将視線放在不停振動的手機上面。
衛旭端低喃:“我什麽時候定鬧鐘了……”說完,他像是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氣似倒去,仰躺在床,他眼中的情緒漸漸清明,他閉上眼。
房間安靜的可怕,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一個月總要有幾次被拖入黑暗的時候,每當這時,他都會發生各種意外打斷,雖然只是妄想,他也會認為這是不是上天的暗示,暗示他還不能死。
可上天不讓他死的意義又在何處呢?
他真的還有活下去的意義嗎?
這段時間發生的很多事,亂七八糟的想法在腦袋裏打成一團,這使衛旭端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呼吸越來越沉,直至陷入漆黑的夢境。
……
俞丸冉見衛旭端睡着了,總算松了口氣。
平時她哪裏都去不了,沒了系統的幫助,就連劇情具體走到哪裏了都不知道,而今天出現在反派身上的反常,唯一能給出線索的,似乎是那個用來拍視頻的手機。
俞丸冉點開手機的攝像文件,在最新的視頻裏再次發現了女主的身影。
如果說之前的視頻是為了懲罰和曝光那些欺負人的孩子,保護女主而把她的樣子稍作處理的話,那麽這一次的畫面裏,女主的臉卻是完全清楚地露在了攝像頭前。
而且這個視頻是……女主終于開始反抗了?
稍微有些頭緒了,如果她沒估算錯的話,這個世界也快要結束了。
但反派會以什麽樣的手段結束呢,他到底是什麽樣的心境呢?俞丸冉點開他發布視頻的軟件,浏覽裏面的內容,試圖尋找出一點蛛絲馬跡。
看着上面一大段一大段義憤填膺的言論,俞丸冉忽然想起衛旭端每次編寫時臉上冷漠的表情,他在寫這些的時候到底在想些什麽,看他身上的傷,絕不是小打小鬧能弄出來的,他在學校,恐怕和女主遭遇到了同樣的欺淩。
那麽這些話,與其說是為了女主,倒不如說是為了自己。
俞丸冉皺眉,她看過的某本書上曾提過,在同樣被欺負的場景下,被欺負的孩子會産生同理心,相互支撐,但如果其中一人學會了反抗,離開了被欺負的隊伍,長時間的精神壓抑就會讓另一個不敢反抗的孩子突然爆發,從而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難道這就是他所認為的……背叛?
不知道女主接下來會怎麽樣,俞丸冉想,按劇情來說,衛旭端既然留下了這段意味不明的視頻,就是注定和女主相遇的。
課間,田曼清在走廊上打了個噴嚏。
她吸吸鼻子,這一插曲絲毫沒有影響她略顯輕快的步伐,看起來心情不錯,自從她一點點學會拒絕和反抗後,周圍針對她的現象逐漸變少了,雖然還沒有消失,但依舊再往好的方向走去。
田曼清微微揚起唇角,在一個拐角恰好撞上從樓上走下來的一個小團體,從他們之中傳來的嘻哈聲,讓她下意識皺眉,因為經歷得多了,她能準确分辨出這種笑聲中所傳達的絕不是善意。
她沒忍住朝那邊打量了一眼,這一眼讓她不由得慢下步伐。
是他。
在田曼清剛到這個學校的時候,他是她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朋友,雖然只是經常在回家的路上碰見,但在那一段難熬的時間裏,他對于她來說,還是難得的一束光。
可惜後來,她被學校的經歷徹底搞垮後,再也沒有勇氣和他一起走那條路。
她一直不知道在學校裏,原來他和她是一樣的。
田曼清握了握拳,眼睜睜看着他在幾個人中央狼狽地推來推去,一聲不吭,像極了當初的自己,像是被吸鐵石吸住了身體,她站定在幾人面前。
樓梯下得好好的,結果在拐角處被攔住,還是一個弱弱的小姑娘。
一個男生似乎認出了她是誰,或許當初欺淩她的隊列裏也有過他的身影,他從後面走出來,用挑剔的目光把她看了個遍,随後吹了個口哨,“喲!”
“喲”這一聲熟悉的語調,她有一段時間沒再聽過,如今鑽進耳朵還是讓田曼清的脊背瞬間抖了一下。她深吸氣,咬緊牙關,準備再努力一點,卻發現自己還是太自不量力。
面對完全陌生的人,她內心深深的恐懼感浮上心頭,似乎一張嘴說出的話都将是顫抖的。
田曼清迫使自己直視過去,正好與探究地望向她的衛旭端對上目光,她的心一跳,道:“你們……”聲音果然是抖的。
看到面前的幾個人笑容越來越大,田曼清緊張地往後退了半步。
“如果太勉強的話,就一步一步來。”薛晗忽地從牆後走出,朝她說道。
田曼清面轉向他,聽話地點點頭,心想也不知他聽了多久牆角。
“喂,你們幾個,對同學的小動作最好給我收斂一點,否則……”薛晗嗤笑地狠瞪了那群人兩眼,不愧是學校的小霸王,最幹脆利落的辦法還是以暴制暴,讓那幾個以班長為首的普通學生吓得趕緊跑開,見勢不妙的班長左右看了看,咬咬牙,也丢下衛旭端跑開了。
“你,你沒事吧。”
田曼清輕聲問道。她不知道他是否還記得自己,畢竟當初一起回家的那段日子,雙方只是聊得多,就連名字都沒來得及交換過。
“……”
見他沉默不語,田曼清也不強求,稍微停留了一下就和薛晗一同離開了。
随後,衛旭端緩緩擡起頭,盯着她離開的背影,嘴角緊緊抿成一條線。她這是在幹嘛?自己不再被欺負後,就來假模假樣地幫助他?
本以為她和他一樣,沒想到她竟然還是和那種人的關系變好了。
我一直在幫你,你卻背叛了我。
衛旭端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吓了旁邊路過的人一跳,連忙嘀咕着走開了。
上課鈴響了,衛旭端沒有急着跑回教室,而是逆着人流走到一處安靜的角落,他掏出那個銀白色的手機,點開app,将前兩天拍下來的畫面沒有做任何處理就發送了出去。
沒有其他多餘的語言,依舊是校園欺淩的主題。
只不過這一次,田曼清成為了故事主角。
今天一天是難得平安無事的一天,衛旭端走到家門口,舉起鑰匙的手忽然垂下,連同人也一動不動。屋子裏有人來了,暖黃色的燈光從底下的縫隙漏出來,順便帶來一些做飯的煙火氣息。
在門口站了許久,他才開門進去。
俞丸冉同樣好奇地趴在房間門上聽聲音,這個大房子平常都是衛旭端一個人住,今天有個人來,似乎還是個女人,多半是他離異的母親。
這是系統給她發來的原文中沒有提到的區域,她看到的最多是他的日常,幾乎沒有提到他的父母,也不知道會是什麽樣的相處模式。
等着偷聽母子溫馨的一面的俞丸冉才剛做好準備,卻聽那個女聲喜悅地喊了一句“寶貝兒子”,衛旭端只回了一個嗯字就推門而入。
俞丸冉一個不防直接被外面的氣流拍回了本體那邊。
這就奇了怪了。俞丸冉歇了口氣,再次飄過去,仔細觀察衛旭端的表情,怎麽說許久未見的母親,就算再怎麽生疏了,也該有些情緒波動,例如害羞啊驚訝啊。
他怎麽就一點變化都沒有。
“寶貝兒子回來了?洗洗手快來吃飯啦~”不等俞丸冉想出個名和利,就聽見外面傳來一道極其溫柔的嗓音,喊着衛旭端去吃飯。
這次他許久才回應,轉身将手機充上電,在俞丸冉面前停頓了一會兒才出去。
推開門,母親正好端出來最後一道菜,從廚房裏出來的母親臉上挂着溫柔的笑,眼角的笑紋随着衛旭端的出現而浮現,她向他招招手,語氣中滿是親昵。
“寶貝兒子,快過來!”
這就是俞丸冉在門關上時所見的最後一幕。
衛旭端點頭走過去,剛一坐下,所有的溫馨假象霎時消失,一股子低氣壓從母親的方向向他施壓過來,他沒有擡頭,只覺耳朵一痛。
面前桌子上滿滿的飯菜,冒着美味的白霧氣,萦繞在天花板上,耳邊卻是母親尖銳的辱罵聲。
“怎麽那麽久才出來,是不是非得我請你啊!啊?我天天把你當祖宗一樣伺候,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喲……你個小白眼狼,要不是因為你,我和你爸怎麽會分開……我當初怎麽就這麽想不開,生下你這麽個畜生,早知道我當初在醫院就應該直接把你掐死,你就是個禍害精!”
“你個廢物,你怎麽還不去死!”
伴随着咒罵聲的是拳打腳踢,她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面容扭曲,這樣的動靜持續了大約半個小時,才慢慢平息。
衛旭端依舊沒有動。
他在等母親恢複正常,自從十歲那年父母因不合分開後,母親就一時間性情大變,對他動辄打罵,把一切原因都安在他身上,似乎這樣就可以減輕她的痛苦。
“這又是媽媽幹的……”
幾分鐘後,女人恢複神智,突然顫抖捂住自己的嘴巴,看着狼狽的衛旭端,她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語,用纖細的手指撫摸他的臉,懊悔道:“對不起,媽媽又沒控制住自己,對不起、對不起寶貝兒子……“
“看,媽媽給你做了飯,這些都是你最喜歡吃的,原諒媽媽好不好?嗯?”
女人一邊顫抖,一邊讨好地夾菜堆在他的碗中。
衛旭端這才有了動作,像是機器人被激活了一樣機械地點點頭,看着因為太滿而掉出碗面、差不多已經涼了的飯菜,他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聽牆角的俞丸冉:……
怎麽回事???
外面的動靜很快以女人離開為結束,衛旭端推開房門,俞丸冉下意識屏住呼吸,衛旭端再次拖出那個醫藥箱,将需要的工具擺在桌面,處理傷痕。
如出一轍的舊傷添新傷,這一次他的狀況卻大大不如上一回,俞丸冉能明顯聽見他壓在喉嚨裏的顫抖的悶哼,如同受傷的小獸一般嗚咽着舔舐自己的傷口。
俞丸冉心情十分複雜,作為人類的同理心,她突然有點明白反派的路為什麽會走歪了。
如果說她之前認為死是他最好的歸宿,感覺大快人心的俞丸冉突然有點怪異的感覺。
可一步錯,步步錯。
誰也幹涉不了,更無法成為他變成施暴者的理由。
俞丸冉嘆了口氣,鑽回自己的本體。
時間一點點過去,原先被反派發布在網絡上的那個視頻,也裹上一層層的雪花滾成了越來越大的雪球,俞丸冉翻看那些評論,大有要人肉出女主的趨勢。
不過在被人肉出現之前,恐怕女主要先面臨現實裏的壓力了。
——
臨近高考,在學校裏過得還算順心的田曼清,因為近幾次的成績考得都非常優秀,再加上父母的老同學來了他們家附近,父母決定将她一起帶去他們聚會的飯局。
當他們到場的時候,包廂裏已經來了半桌子的人,他們大多年齡和她的父母相仿,對她露出和善的笑容,父母便将她一把推入人群中央。
田曼清臉逐漸變紅,對大人們問題的回答總是帶着一絲顫抖。
她努力克制自己過大的反應,效果卻微乎其微,她求救般地望向自己的父母,父母離她很遠,正和兩對夫妻聊得正歡。
心思敏銳的大人立馬看出了她的局促,“哎呀,小姑娘好像很緊張,是不是我們太熱情把你吓到了呀。”
“哈哈哈,我這孩子呀,哪哪都好,就是太內向……”田媽媽聞言趕緊走過來,攬過田曼清笑道:“來來,曼曼,別那麽害羞,和叔叔阿姨多說說話!”
田曼清垂下眸,不再說話,耳朵邊充斥着媽媽誇她學習好,未來會有出息的話語,就好像被代碼設定好的程序,沒有多餘的選項。
菜被一道道擺上餐桌,大人們高談闊論,田曼清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小口小口吃着菜。
即使這樣,她還是能感覺到四面八方若有似無的視線,甚至在一半的時候,旁邊一個正在随便刷着手機的大叔,忽然在某個時刻,時不時向她投來探究的目光。
就在她快要承受不住的時候,他終于開口了。
“老田,這個上面說的女孩是你家姑娘嗎?”聲音裏透着濃濃的不敢相信。
田曼清聞聲往那邊一瞥,看見視頻裏的她一把将女同學摁在牆壁上,她的大腦瞬間呈現出一片白板,倒映在眼中的視頻裏的自己像是被放了慢動作,一點點讓父母鐵青了臉。
之前所有的一切就像個笑話。
在一片混亂的勸阻聲中,田曼清被父母拉扯出了包廂,坐在車上,三人之間一時無話,而父母則各自拿出手機翻看視頻下的評論,毫無下限的內容讓他們徹底黑了臉。
萬分煎熬的回到家,門剛一關,迎面而來的就是一個巴掌。
田曼清一下子懵了。
她看見還沒收回手的父親似乎有些後悔,但不斷上升的火氣還是讓他開始質問:“到底是怎麽回事,出那麽大的事為什麽不和我們說?!”
田曼清艱難出聲:“我,我說過……可是你們不願意聽……”
“你還有理,學會頂嘴了是吧,我怎麽就生出你這麽個……你看看爸爸媽媽這麽多年,一切辛苦都白費了,網上現在到處是你的照片,你怎麽就能做出這種不要臉的事,我們的老臉都被丢盡了!”
母親坐在一旁的沙發上大聲恸哭,狠狠盯着她的眼神仿佛要就此撕下她一層皮。
父親沒有再動手,而是用她記憶中最常拿出來教育她的那套說辭,字字誅心地講述他們對她的期望,田曼清緊緊抿着唇,一句話都不想說。
如果可以的話,她寧願面臨的是一頓打罵,而不是這種冠冕堂皇的教育。
“田曼清你——”
家裏的氣氛實在壓得她呼吸困難,她張開嘴狠狠地呼吸一口,趁着父母不注意奪門而出,他們沒有追上來,田曼清很順利地跑到了車水馬龍的街道上。
從家裏逃出來,田曼清沉默地走在路上。
心口處還是在瘋狂的跳動着,她從口袋裏掏出一顆糖。原本是為了今晚的飯局而準備的。
她揪住兩邊的糖紙,準備剝開,結果剛展開一點,她的手一抖糖就掉了,在地上滾了兩圈,滿是塵土,田曼清才發現自己整個人都在哆嗦。
這是最後一顆糖。
她幹咽一口,眼前倏忽蒙上一片水霧,嗓子眼好像被堵住一般發苦發澀,張開嘴卻發現雙唇也顫抖得厲害,她的身體晃了兩晃。
為什麽偏偏是她?
叮咚——是來短信的聲音。
她眨眨眼打開手機,發現有人把那個發出一切源頭的博主賬號推送給了她。
她點開,恰好看見了最新更新的一條——你就算死了也不會有人知道的。
她慌忙擡頭,她的周圍圍了很多看熱鬧的人,被刻意壓低的聲音在她耳邊像蒼蠅一樣嗡嗡作響,他們指指點點,仿佛什麽都知道。
田曼清心虛地遮住臉,做賊似的逃走了。
夜裏風大,每一縷寒風都如同刀子割在臉上,等田曼清恍然回神的時候,她已經站在了天橋的邊沿,她俯身望去,城市一片燈光璀璨。
她仿佛能看見學校原本已經停歇的目光再次聚集在她身上,等待在家中的父母的失望和斥責,陌生人對她的嘲諷和不堪。
她能承受得住嗎?也許不能。
那麽,她可以提前結束這一切嗎?也許可以……
田曼清的瞳孔逐漸失焦,她的腳往前踏了一步,這一切就都和她無關了。
一切都——
“回頭,不許做傻事!”
田曼清的腳一頓,她微微側頭,眼睛微微瞪大,她看見薛晗氣喘籲籲地站在她身後不遠處,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那麽慌張的模樣,可還要強裝鎮定,來平複她的情緒。
薛晗不敢擅自走近,就怕她一個沖動腳一滑掉下去,今天他刷手機,偶爾看到被那群損友發來的視頻,那天的事他很清楚,但這個視頻明顯斷章取義,只截取了對田曼清不利的畫面。
為此他跑去了很多她可能去的地方,總算在朋友們的幫忙搜尋下找到了她。
天知道他從後面趕過來,結果看到她踏出去的一只腳,心髒幾乎都要停止運轉,幸好她還能聽見他的聲音,只要她下來,一切他都有辦法解決。
只要她安全。
明明薛晗什麽都沒有說,只是伸出雙手注視着她,田曼清卻能感覺到她冰冷的四肢開始回暖,這時一陣清風吹過,田曼清跌倒在橋上,哇地一聲哭出來。
眼淚如連體的珍珠一般迅速往下掉落,很快便浸濕了她的袖子,她捂着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薛晗松了口氣,跑到她身邊一起坐下,經歷過剛剛那場驚心動魄的場面,他按着自己變得不聽話的心髒,忽而輕笑。
“沒哭了,沒人能欺負你。”
夏天正式到來了。
反派最近的狀态越來越差,整個人都散發着頹廢的氣息,就連空調都常常忘記開。俞丸冉很不能理解為什麽她身為一個金牛插座,也要受到夏天的折磨。
衛旭端沒有順利參加高考。
原因一目了然,他被學校強制退學了,因為對學校造成了太大的影響。
俞丸冉聽一個手機說,銀白色手機上傳的那個視頻已經被删掉了,在高考前,學校裏有人使了一些手段還原了事情真相,證明了視頻是在斷章取義,而那些最初帶節奏和污蔑的人,網友們也紛紛找出不對勁的地方,反轉了之前的一切。
視頻中的女主終于洗刷冤屈,她沒有接受網上以及現實中的道歉,硬氣了一回,沒有聽從父母的決定報考他們想要的專業,而是選擇自己喜歡的。
而幕後幫助她的那個人,據說也在高考前爆發了一次他的潛力,和女主報上了同一所大學。
至于發布視頻,并将事實真相模糊不清的那個賬號,也被迅速人肉出來。
衛旭端一解鎖手機,鋪天蓋地的消息就擠滿他的消息欄,這段日子他一直看卻不回複,看得越多他越不堪重負,終于在一天,他點開一條評論,看了良久,笑了。
今天依舊是喪喪的一天:博主心那麽毒,生活一定很苦吧。[呵呵]
最新轉發:是啊。
俞丸冉盤坐在空中,歪着頭看他關閉手機,像個人偶面無表情地吞下一整瓶安眠藥,時間一點一滴過去,銀白色的手機從他失力的手中摔落。
碰倒的那半杯水順着桌子的紋路淌下,俞丸冉毫無所覺,直到她聽見“嘭”的一聲。
是電路損壞的聲音。
她的任務完成了。
俞丸冉精神一振,低頭向自己正蹦着火花的本體望去。
“系統,我又死了。”這次可真是意外,不是她故意的了。
許久沒和系統有聯系,這一次總算成功呼喚到了,俞丸冉露出一顆小虎牙,笑得開心。
在聽見系統氣急敗壞往她這裏趕的時候,俞丸冉突然腦海裏冒出一句話。
她死的時候,在別人看來,是不是也只是個反派的角色而已呢。
作者有話要說:
田曼清和父母吵架奪門而出,從此家裏沒有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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