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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mmy把吉普車一個甩尾停在招待所前的VIP車位,拒絕了門童拉開車門,自己跳下車,大步向招待所大門走去。
聚在大堂的各國記者鮮少在本地看見東方面孔,見那年輕男人臉上白白淨淨養尊處優,卻穿了一身黑色戰鬥衣,心裏不由得納悶起來,有反應快的先将鏡頭轉了過去。
那鏡頭便立刻被保安按住。
此處建築名為“招待所”,不過是為延續英國殖民者在一個多世紀前給這棟建築起的本名,好吸引西方游客來此消費。
在Jimmy的父親将它買下的十幾年裏,它早已經改建為高達八層的精品酒店,成了人盡皆知的塔爾地标。
招待所門口是兩只一人多高的石象,憨厚而篤定地望着前方,好像來訪的是殖民者還是解放者,都将寵辱不驚。
Jimmy記得他還在讀童話繪本時,他父親問他喜歡孔雀還是大象。
那時他斬釘截鐵地說孔雀,父親于是選大象放在門口。
那對孔雀留在了後頭的花園。
如今花園不常對外開放了,前年被一對好萊塢明星包場辦了婚禮,賺的錢至今還沒花完。
Jimmy路上碰見大堂經理,禮貌笑了笑,說把孔雀搬到城堡花園去吧,他的羊圈正好缺兩個鎮門的。
經理幾乎看他長大,此刻半鞠躬着問:“Jimmy,冰美式還是加很多牛奶和蜂蜜嗎?”
“嗯,送上去吧。”他指指房頂,擡腿就走,沒坐電梯,而是掐秒表計時從逃生通道跑了八層樓,直到頂樓無邊泳池。
“五十四秒。”他等着運動手表顯示方才的心率極值,一百一十四。有進步。
Jimmy正自顧自笑得開心,方才給他呼機報信的服務員便立刻湊近他,指指泳池邊泡着自拍個不停的大眼中國美女。
Jimmy塞給他二十美金零錢。在塔爾,這抵得上普通人家半個月的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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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mmy踩着靴子、手插着兜,懶洋洋地踱到紀圓圓身邊。
紀圓圓持手機創作得正投入,一會兒嘟嘴一會兒戳臉,餘光瞥見有男人靠近趕忙将自己的比基尼泳裝低頭檢視了一圈,确定無誤,繼續将目光落在手機屏幕上,翻來撿去。
Jimmy的靴子就要踩進泳池。他蹲下來,勾起嘴角,不痛不癢地用中文對紀圓圓說:“你可真能裝。”
紀圓圓正要發飙,卻只聽他接着說:“你這麽漂亮,放在網上,誰會信你是重裝飛行員啊。”
紀圓圓不為所動:“姐之前飛民航的,每次機組人員先過通道時老有人以為我是空姐,也不看看我穿的什麽衣服啊!還是那幫人,機長廣播時要是聽見我是女的,聽空姐說那臉立刻沉的,別提多惡心了——你是那個Tony?”
Jimmy在心裏捂住腦門:“你再想想?”
紀圓圓恍然大悟:“你是那天在酒吧勾搭我們機長的。”
Jimmy絲毫無意糾正她:“你們機長那麽容易被勾搭啊?早知道我再努把勁。我——是那天在藍絲絨為了追回你的腰包差點中槍的。你們機長沒告訴你嗎?想說說你哪天晚上跑到哪裏去了嗎?”
紀圓圓立刻警覺:“問這麽多幹嘛?你是來抓我的還是采訪我的?”
Jimmy:“你做了什麽值得被抓的事?”
紀圓圓:“沒做,跟我沒關系。”
Jimmy:“你看,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吧。
紀圓圓岔開話題:“你怎麽認識林木的?今天早上怎麽會跟他在一起?”
Jimmy正色道:“我是他的守護天使。”
紀圓圓:“……”腳底一滑險些沉入池底。
紀圓圓:“小朋友,童話書看多了?”
Jimmy:“塔爾的宗教是耆那教和基督教,打了百年的戰争最後才誕生的變體,裏頭就是有守護天使的。來到塔爾的人聽到的第一聲問候,就來自守護天使。”
紀圓圓損他:“那你也是我的守護天使咯?”
Jimmy:“你來晚了,塔爾的守護天使名額有限,下回請早。你腰包裏裝了什麽?”
紀圓圓:“口紅。”
Jimmy:“那為什麽那麽涼?大堂經理說行政走廊今晚正好空出一間房,你把話說清楚就是你的了。”當時扭打中他見腰包砸到鐵桶儲水器上,竟略微黏住還留下了一層霜。
紀圓圓:“霍亂血清,行了吧。我知道運輸藥品是犯法的,但你們這個三不管地帶,還是救人要緊吧。我老板讓我替他把血清給個人,純為了救人,連錢都沒收到。可我還沒見到人,腰包就被搶走了。”
Jimmy:“你本來要見誰?”
紀圓圓:“不認識。他先打電話給我的。”
Jimmy:“還記得什麽?”
紀圓圓:“男的,說英文,有口音……應該就是塔爾的口音。”
Jimmy:“不是沒收錢,是錢太多了不能現金交易。你腰包裏裝的也不是血清,是化學反應觸發器——鈾觸發器。”
紀圓圓手機一滑差點掉進水裏,獨霸天下的自信盡失,縮成了一只剪掉爪子的家貓,還偏要揮揮爪子,顯示自己一點也不怕。
Jimmy:“手機給我用一下,馬上還你。你房間外我派人二十四小時保護。”
紀圓圓警惕起來:“你保護我?你是什麽人?”
Jimmy笑得明媚,露出兩顆虎牙:“不瞞你說,我是塔爾城地下經濟網絡的中心節點。”
紀圓圓:“說中文。”
Jimmy:“俗稱——黑社會老大。”
他把自己說成黑社會,其實藏了幾分私心。
讓紀圓圓在驚惶中轉告林木自己的身份,比他直接開口說要來得容易。
他故意把自己的事說得不堪,好讓林木有個緩沖的餘地。能不能接受,也就是林木一句話的事。他絕無怨言。
Jimmy撥弄了兩下手機,将手機號背熟在心便給紀圓圓扔了回去。他給阿吉特打電話,托他查這個號碼三天來的基站地理定位和通話記錄,确保紀圓圓沒有說謊。
喝了一會兒加蜂蜜牛奶的冰咖啡,阿吉特的電話就回撥過來。
電話中,阿吉特報告他曾給紀圓圓打電話那個號碼,又順藤摸瓜查清那個號碼銷贓時期的通話記錄和定位。
Jimmy挂掉手機後,便回招待所裏他長期保留的行政套房,從保險箱取出衛星電話。
倫敦那頭正是半夜。
管家傑雷米接電話時并無半分困意。
Jimmy寥寥幾句說明來意,讓他購買商業衛星使用權二十四小時監控那幾個坐标。
傑雷米低聲回報這兩天美國西部山火,商業衛星都被緊急抽調去拍地球的那一面了。
Jimmy托腮想了想:“那就讓我們自己的衛星過來吧。”
傑雷米扶額:“我們跟美國國防部的合約——”
Jimmy:“按合約來,該賠多少賠多少。”
傑雷米幾乎是在哀嚎了:“你不能又這樣,Jimmy——”
Jimmy一肩夾住電話,一手用筆在紙上劃了劃,幾下便算出一個數來:“談判時提議違約金可以算1.2倍抵扣後續軍火訂單款項,最高可以寬到1.3,不能再高了。我相信你。”
電話那邊長久沉默,然後響起一聲故意為讓他聽見的嘆息。傑雷米說:“都聽你的,Jimmy。可你……到底什麽時候回來?都六年了,你母親她——她很想你……”
Jimmy:“哎?信號不好——我聽不太清——先挂了啊。”
他挂了電話,派人安頓好紀圓圓,又跑回無人的泳池游了五百米。在透明的水中游到呼吸都急促時,他聽着耳邊自己心跳聲仿佛像要沖出水面。
——“K938申請起飛。”
林木低沉悅耳的男聲在他腦內一遍遍重放,Jimmy後悔他當時批準他起飛。
他應該把他扣下的,他應該拽着他的領子把他拖回中控室,哪怕玻璃是雙向透明的,也要——
Jimmy搖搖頭,笑笑,不想了。得先保住眼下這個黃土飛揚的小世界,才能考慮等機長回來,他要同他幹的事。
父親Edison Chan死前談的最後兩個買家,一個是Y國獨立武裝的大将軍,另一個是Z國位高權重的國土安全部部長。
父親死前沒能完成交易,死後鈾原料卻不知去向。
他花了三年徹查公司內鬼無果,開始懷疑是本地合作者有貓膩,于是到了塔爾,以機場領航員的工作為掩護,長期監控塔爾各方武裝勢力的動向。
如今鄰國突發地震,鈾觸發器又突然出現在塔爾,還不知道這兩件事間到底有什麽關系。而能夠在塔爾多方勢力的眼皮底下拿走觸發器的人,很可能也就是三年前搶走鈾原料的人。
一旦湊齊了這兩樣東西……
南部三國政府該有的忙了。不出意外聯合國安理會要出決議、國際原子能組織也會派人來巡查。該惹的不該惹的敵人一齊上陣,瓜分這座沙漠僅剩下的一點點利益,叫它永世不得翻身。
Jimmy爬上岸,在陽光下裸着上身邊吃蜜瓜邊給陳氏資本的屬下又打了幾個電話,只字沒提鈾的事。
他們最近忙着把火|箭|彈賣給Y國反抗武裝。
六年前Y國獨立,可古都塔爾卻歸了經濟和軍事實力更勝一籌的Z國。Y國不少人心內不忿,恐怖襲擊此起彼伏。而他們陳氏資本呢,也跟着發了一筆橫財——父親在兩國的聯系人都源源不斷地向他采購軍火。
他今天賣給這方一打火|箭|彈,明天另一方就要向他采購制導導彈。你方唱罷我登場,軍備競賽一旦開始,便只會陷入萬劫不複的螺旋。
六年後的今天,阿蔔杜拉·霍桑三世機場正經歷前所未有的熱鬧。
由于K國震後災情持續蔓延,至今已有一百二十餘個國家派出救援隊或發送救援物資前來支援,創歷史記錄,登上了各國新聞頭條。
由于K國首都鹹水城機場多數跑道嚴重損毀,剩餘的跑道能夠承載的飛機流量實在有限,機場決定優先接納救援物資。
絕大部分記者和救援隊只能落腳在塔爾中轉,再乘吉普車穿越塔爾沙漠,由陸路抵達災區。
接下來,塔爾機場在救災中執行數十次起降航班任務,且免費開放了庫房作為赈災物品的臨時安置點,得到國際社會的一致好評。
好評的結果,就是塔爾機場要召開歷史上第一次新聞發布會,由機場赈災行動臨時總指揮,接待各國記者并回答提問。
機組休息室裏臨時搭起了一張桌子,上頭擺着奶茶壺和糖罐。塔爾機場災後響應組臨時總指揮是個身材修長的年輕男人,着一襲白色長袍坐在桌邊。他的長袍上密繡銀線,看上去像個不可一世的土邦主,或者一個來此地拍攝異域風情MV的男明星。
“先生,請問塔爾機場本周的日均起降架次是多少?”
“塔爾機場是否會接納Y國航班?兩國關系會阻礙救災工作嗎?”
“你們機場只有一條國際跑道,能承受救災的負荷嗎?是否太冒風險了——”
“帥哥,你聽沒聽說過美援會行賄的事?”
Jimmy後背陷在椅子裏,望了望天花板,然後站起來一個個點名記者:“你先來,你第二個,然後是你,一個一個問。”
他看看表,反正離太陽落山還有三個小時,離林木回來還不知要多久。太陽落山之前,所有人都被困在涼快有空調的室內,誰也走不成。
他歷來上班都是湊合,必須幹的事情能偷懶就偷懶,而自己的愛好比如下方便面則要力求完美。本來生活中能歸他掌控的事就不多,何苦呢,他想。
可面對世界各地趕來的記者,Jimmy也突然嬉皮笑臉不起來了:
“塔爾機場目前能承擔的日均最大起落架次是五十五架,上周和本周每天的起落架次均已接近這個數字。除去國際跑道之外,我們還臨時修複了一號機篷的頂篷,用來儲存易受潮的赈災物品比如奶粉藥劑等。”
他理了理銀色領邊,望着遠處窗外的沙漠,如果他真的是本地的土邦主,那麽眼前一望無際的就好像是紀念碑谷那個游戲中的夢境。
然後他慢慢地說:“沙漠那邊,K國人民想必夜夜難以安寝。家園毀滅的苦難,我們在塔爾雖然不能完全體會,但依然十分痛心。作為K國的鄰邦,我們塔爾人也真心感謝各位願意來此報道。沙漠中飲食、住宿、交通都不方便,你們付出的辛苦也是難以想象的。塔爾招待所的負責人剛剛聯系我,表示願意為各位提供赈災報道期間免費的食宿。美援會也承諾,各位如果需要搭吉普車穿越塔爾沙漠到災區報道,可以随時到營地聯系。只要車裏有空位,在保障救災的前提下一定會優先你們記者。因為……我們塔爾,還有K國,都離這個世界太遠了。而你們就是世界的眼睛。”
Jimmy說完話,在屋裏轉了一圈,對每個遇上的記者都報以微笑,熱情地寒暄。阿魯娜大媽把熱騰騰的奶茶倒進每個人的杯子裏,風扇一吹,香味飄出老遠。
“帥哥,你還沒說美援會行賄的傳聞呢?到底是不是真的?”
Jimmy聞言轉頭,那個被他故意忽略了三次的記者立刻跳起來把話筒遞給他。
那記者看上去三十出頭,聽口音不是美國人就是加拿大人,金發燦爛、碧眼漂亮,卻帶着種歷經滄桑的疲憊。脖子上有條銀鏈子,Jimmy看一眼就認出,那是他的名牌——他是個不願忘卻戰場生涯的退伍老兵。
他跟美援會什麽仇什麽怨,非要大老遠從美國跑來往人家頭上潑髒水?
Jimmy接過話筒,彈了彈,聲音清楚。這下所有的鏡頭都對準了他。房間裏霎時一片安靜,都在聽他要說些什麽。
“我接下來的發言不代表塔爾方面的立場,只代表我個人。我叫Jimmy,在塔爾機場工作已經三年。這三年來,在塔爾或者塔爾近郊發生的恐怖襲擊一共十八次,每一次都是美援會負責善後。我知道這些,是因為我最好的朋友就是美援會的醫生。他叫陳延,在倫敦接受過專業的醫學訓練,卻放棄了聯合國的職位來到塔爾,就是因為他相信美援會是真正在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美援會還有很多醫生同陳延一樣。如果你真的想了解他們的故事,晚間我可以帶你去美援會的臨時營地。”
聞言那金發碧眼的記者不置可否,塞給Jimmy一張自己的名片,華盛頓郵報,又自行從Jimmy桌上抽走一張他的名片,挑釁地一咧嘴角。
“那晚上在營地見了,很高興認識你,”他低頭看了眼名片,“Jimmy Chan。”
兵荒馬亂地安頓完記者,Jimmy留下阿吉特和阿魯娜大媽單獨開會。
“喲,這麽嚴肅啊Jimmy,昨天喝了多少?”阿吉特笑着想勾上他的肩膀,被他一招防身術化解,自己反而被牽制住了手臂。
“知道你這叫什麽嗎?”Jimmy笑眼微彎。
“哎哎哎,我剛才說什麽了啊?我什麽都沒說,是風聲,外面在刮風——不信你聽——”
“這叫自取其辱。”
Jimmy放了手,難得板起面孔。
他跟阿魯娜和阿吉特強調,震後這種特殊時期,必須打起精神。他們對好了排班表,保證24小時都有領航員和至少一名地勤值班。他答應他們如果這周幹得好,等K國災情緩解了,他再辦火鍋趴。
“這次有中國進口的毛肚和海底撈番茄鍋底料。什麽聲音?”
阿魯娜大媽:“外面真的在刮風,Jimmy——”
阿吉特:“貨運機回來了。”
阿魯娜大媽:“這麽快?”
Jimmy慢慢轉身往窗外看去,大型運輸機剛好經一號跑道劃過窗口,慢慢減速,穩得如同一片紙。機場鐵絲網的樹被強大的氣流刮得東倒西歪,像Jimmy的一顆心。
他期待着看見機長,看他從災區歸來,投入暫時還算風平浪靜的塔爾。
可等到機長從舷梯走下來的時候,他卻突然不這麽想了。
機長還是那一身深藍的飛行員制服,剪裁得體,頭發被耳麥壓扁,一絲不茍地貼在耳後。
然後他看見了他臉上的血,從嘴角直蔓延到鎖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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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