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四十七回
上皇五十大壽當日, 一同發生的還有一件大事。黛玉去了真真國那段時日, 芙選落幕,孟嫤妤得封皇後,如今離大婚業已有三四個月。
卻說上皇壽宴, 孟嫤妤作為後宮之主必然操勞, 誰知宴席過半,孟皇後突然體力不支暈倒在寝宮,宮娥忙請示太醫來看, 竟是有了身孕, 雖月份還小, 幸而皇後身體康健。
這下, 宮廷內外莫不歡天喜地, 連上皇、太後皆喜見于面,至于孟府近日熱鬧非凡, 送禮慶賀之流絡繹不絕, 孟氏族人更是驕矜得意,一時間風頭無兩。
獨有一人置若罔聞, 卻是孩子的生父永慶帝,道什麽緣故?原來近期盡管好事連連, 但西南邊陲并不太平,是以憂心忡忡。
本朝初沿襲舊制, 為西南各寨頒授印信,接受朝廷冊封。惟南疆寨宇衆多,彼此之間為邊界争鬥仇殺不已, 且天高皇帝遠,寨主們往往以土皇帝自居,日漸不服管束,致使邊境不安。
然而這進剿之事又得從長計議,蓋因苗寨易守難攻,當地民風彪悍,且根據探子來報,與北部交界的鞑靼國也有千絲萬縷的牽扯,永慶帝就有必除的決心。
為了西南作亂一事,朝堂上分列作了兩端,一派主張懷柔安撫,一派主張興兵圍剿,永慶帝和上皇暫時均未表态,冷眼看着階下明争暗鬥而已。
話說這時候,天氣暖陽高照,禦花園裏一株株的桃花盛開,孟嫤妤因下了個帖子,請黛玉到宮裏來賞花。
黛玉略有詫異,還是按時赴宴。本以為她是請了一衆的女客去消遣,進宮才看見禦花園中的八角亭中不過布置了一桌兩椅,擺了八色的果子茶具等物。
孟嫤妤見了她點手兒叫人過來,黛玉走近了還沒行了半禮,便被兩旁的宮女攙住了,笑道:“大半年沒見妹子了,聽陛下說妹妹去真真長了見識,姐姐很羨慕呢。”
對這突如其來的熱情,黛玉還沒摸清用意,于是陪笑說:“皇後娘娘說笑了。王爺愛四處轉轉,妾身也就跟着一道去服侍,哪比的上娘娘的眼界?”
孟嫤妤笑了笑沒說話,忽而飛了個眼色,宮女就撿了一塊精致的桃花酥放在黛玉跟前的碟子裏,讓道:“這是采了桃花瓣擰成汁子做的酥,十分香頌可口,妹妹不如嘗一塊。”
黛玉剛淺淺的咬了一口,便聽孟嫤妤繼續說:“要說這花最好的地方,還要數西南的地界,那邊常年四季如春,花開不敗,這作出來的糕點方好吃。”
一言未了,黛玉心中雪亮,原來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大約為了西南一事替皇帝讨個王爺的口風。略思索片刻,也不欲和她兜圈子打官腔,俏臉一片肅然,問道:“娘娘既有吩咐,還望宣明,王爺與妾身才好遵谕承辦。”
孟嫤妤微微一愣,随即又笑起來,反而一掃先前的拘謹,語氣透着爽朗:“好妹子,是姐姐小人之心了。其實那有什麽承辦,只用王爺一句話就完了,這西南之亂該平還是不平。妹子是王爺的心尖子,總該聽過些什麽。”
黛玉的眉間有些意動,小心道:“娘娘說的是。王爺确實在妾身面前說過,西南之亂遲早禍及中原。只是,諸位文武百官中倒有一半的人不以為然,便是王爺覺得該平,恐怕也是人微言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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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的事水瀾不是沒和她提過,與普通夫婦的男主外女主內不同,水瀾還是喜歡将廟堂上的事告訴她,偶爾還會探讨兩句,聽聽她作為閨閣女兒的想法。
現在朝堂上的情形其實亂的很,上皇遲遲不表态,很多老臣就死咬着不松口,戶部尚書黃庭更上疏大談國庫空虛、恐糧草不濟,這不是擺明了要永慶帝歇了心?
這等的風口浪尖之際,皇帝小子打主意讓水瀾去抛磚引玉,誰都不是傻子,豈能去當這塊磚頭?搞不好就被砸個稀爛了。
孟嫤妤自然聽出了她話中的潛意,不由強笑道:“妹子過慮了。說來這事本該不計功利,正是為了南疆千萬受苦的百姓。”
黛玉見她不免含糊起來,連為民福祉的官話都拿來搪塞了,越發的不肯放過,眉目裏有一絲藏得極好的淡諷:“娘娘的谕旨原不敢不辦,不過即使西南該平,如何平、誰去平,卻并非王爺能定的主意,更不是咱們婦道人家三言兩語在這兒能說好的,娘娘以為呢?”
之前聽永慶帝提過關于水瀾的秉性,知他精明得很,就算現在是一條船上的人,都不肯多行一步,或輕易高談闊論。因此,孟嫤妤才想到從黛玉入手的法子。
誰知這位看着年紀甚輕的廉王妃并不是好相與的,一張巧嘴比刀子還利,心裏又明白,實非可肆意混弄之輩。
孟嫤妤沒再繼續說,仿若無意的按住了額角,輕輕一嘆:“妹妹的話沒有再明白的。這話姐姐也只能跟你傾吐,陛下雖貴為一國之君,到底獨木難支,除了王爺竟舉目無靠。那西南之事勢在必行,如今朝上吵來吵去,無非是無人願領兵出頭,要是王爺肯一試,陛下絕不會虧待王爺。屆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何來的人微言輕?”
驀然間,禦花園中靜默了一瞬,但聞花香鳥語,細風融融。
黛玉既沒一口應承也沒拒絕,低了半日頭,才言簡意赅的說道:“此事還得從長計議,娘娘的意思妾身自會帶到。”
孟嫤妤聽她語意緩和了許多,不禁舒展開了雙眉,婉聲而笑:“有妹子這句話,姐姐便放了大半的心。”說着,命人準備宮宴,留她小聚談笑。
黛玉卻順勢作辭,态度依然不卑不亢,眼波清澈:“娘娘愛惜賜飯,妾身原不敢辭。只是來宮中多時,恐王爺挂心,下回再行叨擾。”孟嫤妤苦留不住,只得讓貼身嬷嬷和幾名宮婢送至轎上,一切打點妥帖了方回來。
一會兒回至王府,秋晚忙迎接出來,說是在寒碧堂擺了飯。剛過穿廊月洞門的影屏,只見水瀾未語先笑,正倚在門邊等她。
黛玉鼻中一酸,緊兩步行上前,竟伸手抱住了他的腰,仰面問:“陛下要讓你去西南打仗?”
水瀾這一驚非同小可,素來唯有自己百般調戲的份,今個兒小姑娘投懷送抱的還是頭一遭,拿手捋過了她鬓角,輕柔道:“玉兒聽誰說的?”
黛玉見他未曾答,把絹子不住的擦淚:“你只告訴我,到底有沒有這回事就完了。”
水瀾替她抹了半晌的淚眼,緩了一口氣才說:“你莫哭,有孩兒的人了,心還那麽重,身子就不壯實。我本就怕你擔心,陛下是提了一句,我還未應下。”
黛玉聽說,即忙收了淚,抽抽噎噎的道:“咱們不管那些事不好嗎?我不勸你去登那功名利祿之堂,只求你平平安安的,咱們一家人一塊兒,不行麽?”
水瀾聽了黛玉這些話,心中感動之餘提起了萬言千語,要說時卻顧念她的身體。半天,方長嘆一聲:“玉兒,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我這樣的出身和背後的獨孤氏,就沒有被人放過的道理,從出生起注定便是要走這條路的。即使沒有上皇和當今,無論誰當天下共主,不見得能容得下我這個先皇嫡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若手中沒有權力,到哪裏都于事無補。”
這道理黛玉何曾不懂,不過是身處局中,擔憂他的安危而已。尤其現在懷了身孕,更是敏感了許多,勾起了多思多愁的心:“我……我實在是怕得緊……”
見黛玉滿面淚花,粉光融滑,水瀾頓生萬分憐惜之情,不覺放輕了聲音,生怕驚了她:“別說這樣的話,咱們會平安的。今天入宮去,是不是皇後同你講了什麽?”
黛玉颔首,将她與孟嫤妤的對話一字不落的告訴了。水瀾聽了一會兒,未曾說,又嘆了一口氣:“這事已有計量,我自會進宮和陛下說。待我離京以後,無論宮裏來什麽旨意,你都別去,白鹄和秋晚他們會護着你。”
見說,黛玉知道他是必去無疑了,強忍了酸澀之心,拉着他的手道:“我答應你,好好照顧咱們的孩子。你也得賭咒發誓,一定要平安無事的歸來。別的都罷了,我都不稀罕。”
水瀾正待再撫恤一番,外頭有人回報:“有一位叫蔣玉菡的,拿了忠順王府的名帖兒,在門口跪着求見王爺。”
黛玉一聽便怔了,忙問道:“他來做什麽呢?”
水瀾想了一想,大約是為了前兩日治寶玉的事,笑道:“沒什麽,我去看一眼。□□曉她們先伏侍你吃飯,不用等我。”
黛玉雖奇怪水瀾會見這忠順王府的戲子,不過眼下也不好多問,再者水瀾自是個有主張的人,也就随他去了。
誰知這左等右等的竟都不來,直到掌燈時分還不見蹤跡,黛玉打發了秋晚去問,一時回道:“王爺請王妃先歇下,王爺跟着那蔣公子往忠順王府去走一趟了。”
黛玉聽了,吃一大驚,由不得趕着秋晚問:“好好兒的,王爺如何去忠順王府裏,難道出了什麽事?”
秋晚踟躇了一下沒則聲,旁邊的春曉是個心直口快的人,未曾想話之忌諱,忙道:“還不是為了賈府這位銜玉的公子。那蔣玉菡一上門來就急得淚汪汪,跪在地上拼命磕頭,求咱們王爺去救救賈公子。好像人已被扣在忠順府了,他是偷了名帖跑出來呼救的。”
黛玉只覺得這話颠三倒四的,不由生了疑惑:“這琪官兒不是跟北靜王很好,怎麽不去求他,反求到咱們府上了?再說,榮府裏還不知道這事兒麽?”
春曉卻笑起來:“王妃還能不知道嗎?要是告訴的榮府的老爺,第一個就被打死了。聽傳話的小厮們說,他聽着像是去過北靜府上了,大約吃個閉門羹,這才萬般無奈之下,咬着牙求上門的,想着總算是一個姻親,不見得見死不救。”
頓了一頓,春曉仿佛想起什麽,又死啐了一口:“就是咱們王爺心善,換作別人,誰樂意管這檔子的閑事!”黛玉聽了,也深以為然,一個勁的點頭。
秋晚一直沒開口,瞥了她倆一眼,垂下腦袋腹诽道:那才真不是王爺心善,把賈府公子繞進去的,可不正是咱們王爺?
彼時,黛玉寬了衣在塌上看書,又念了一遍唐詩宋律給腹中的孩子聽,不一會就在席上睡着了,紫鵑則坐在傍邊守着。恍惚聽到個響動,黛玉睜開眼,見是水瀾蹑手蹑腳的走來,抿嘴兒一笑:“王爺當賊呢?”
紫鵑知機的退出去,将門給掩上了。水瀾輕輕的坐到塌上,觀看了她一回,笑道:“聽老嬷子講,一般女子懷孕總有不适水腫,我瞧你除了開頭一會兒,現在一日日的氣色好,也都吃的下來了,倒是個天大的好事。”
黛玉不覺手撫在小腹上,溫軟的笑道:“那也是這孩子乖,不叫折騰。對了,你去忠順王府裏料理得如何?”
水瀾也拿手蓋在她肚子上,回答說:“依我說,賈公子固然頑劣了些,那忠順的手段也太辣了,不是教訓倒是要把人弄死。我去的時候,人就吊在冰冷的水井裏,倘或晚了一會兒,不淹死也得吓死了。”
黛玉聽了,因嘆息:“現在送回去了?看不出,這蔣玉菡對他原有幾分真心。不過按舅舅的性格,要聽說免不了還是一頓打。”
“剩下半條命了還打什麽呢。”水瀾自顧自脫了鞋襪,與她挨着肩躺在一塊,又說,“沒傷筋動骨的還算好,就是吓破了膽,以後怕不敢胡作非為了。至于這琪官,或有兩分意思,不過比起忠順一流的人,賈公子對他也是好了萬倍。”其餘的話,水瀾沒說齊全,黛玉也沒再問,兩人一時安歇了,暫且不論。
不出一個月,忽一日,小太監進賈府傳谕,說:“賈太妃娘娘薨逝,請府上預備,次日進內哭臨。”
王夫人聽說,便哭得死去活來;賈政不敢吓壞了老人家,只說元太妃有病,得了痰症,服了藥并不見效。賈母難抑悲泣之狀,叮咛不絕道:“好生請人去打點,不管費多少銀子,咱們家的榮耀一半兒都在娘娘身上,若得上皇一天的青眼,咱們家也不至于艱難”
賈政等已知實情,更覺心酸,只不好言明而已。更進一步來講,寧榮二府已露衰敗之象,如今姻親之中,唯有王子騰風光還在,外甥女嫁的盡管貴為王爺,到底手中沒實權。
與王夫人回到房中商議,賈政因說了一遍,王夫人一面流淚不止,一面嘆道:“老爺說的很是。娘娘之事已成定局,如今只盼着兄長好些,将來寶玉兒都有個倚靠。”
賈政想到元春,亦有悲戚之色,沉吟了半晌說:“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外甥女家你也該打發人去走動些,不管怎麽說,廉王爺還是有個議政大臣的名兒,總比白身的說得上話。”
王夫人見說,斂了容,低了首道:“這話說了老爺別不高興。我冷眼瞧着,外甥女家竟還不如咱們,廉王爺不得上皇的看重,當今又太小,夾在當中能蹦出什麽來?”
賈政本要斥責兩聲,仔細一想何嘗不是,便掩口不提了。
作者有話要說: 賈府的人目光也是短淺的,這世上風水輪流轉的事很多噠!
作者君這兩天可能更新不定,熱傷風嚴重,要去醫院吊兩天鹽水,寶寶們要注意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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