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六十回
一展眼到了金風送爽的季節, 是日水晗正專心對付着一個老鄉送來的烤紅薯,黛玉一面做針線,一面又将素日所喜的詩詞教與她念。
水晗搖頭晃腦的跟着念,竟大似黛玉素日籲嗟音韻, 只是她人小腿短,還沒小桌幾高, 看起來未免有些滑稽, 紫鵑春曉等在旁聽了, 都笑起來。
只見一個婆子走來, 請問黛玉說:“王爺請夫人和小郡主到外頭坐坐, 鄉親們合請了小戲班子演豫劇。”黛玉答應了,帶水晗出去。
此時正值風清月朗之季,等水瀾和黛玉都入席,便聽八角月琴彈撥, 悠揚明快,妝扮的紅臉齊眉,敲鑼打鼓的上場,在戲臺上唱演坐打,行腔铿锵有力, 酣暢淋漓。
黛玉在賈府中也常看戲, 卻是頭一回看地道的河南梆子,點了一出《香囊記》并《審诰命》一起,指與水晗那個是小旦,那個是小生, 唱的是些什麽,孩子原本愛熱鬧,水晗更喜的手舞足蹈起來。
須臾樂止,小香芋到了午覺時刻,于是奶娘來抱走。水瀾因帶着黛玉四處散散,正走山前樹下,盤桓了半晌,黛玉又問這是什麽樹,這是什麽石,這是什麽花。
水瀾一一答複,竟無一錯漏,衆鄉親不由驚訝,暗想道:難為這樣尊貴的皇城人,還認得出咱們這兒的賤東西。可見在這金門繡戶裏,還有一兩個惦記外頭營生的大官兒在。
因有幾分酒興在,又有如此音樂穿風度林,甚令人心曠神怡,便命取了一支紫竹簫來,吹一曲以娛黛玉,讨個歡喜。
黛玉坐在樹下石墩,耳內聽一片優美簫聲,樹梢又透過一陣清香來,不禁想着:如今可以随性任意,諸事王爺多有照應。若能擇一處山明水秀,從此歸隐桃花源,不理朝政俗務才好。但當真如此,以安瀾胸懷丘壑,難免不得一展抱負。
當下擡起頭再瞧,見水瀾這般很風流的人品,複想永慶帝、北靜王和輔國公等人作為,又想:雖說天下非一人之功可改變,然而交與這些人去混治,有多少無辜百姓受苦,那裏還有安居樂業,河清海晏之盛景?
一壁在思想,恰好看見有婦人走過來,羞手羞腳的不敢近前,黛玉會意,于是款款的站起身,上前與兩三個村婦殷勤了幾句。
原來是見黛玉給水瀾打的穗子極好,來請教城裏的打法和花樣兒,順便帶了布條口袋裝的新鮮瓜果,因說:“不過是些玩意兒,供貴人們嘗個鮮。其實,要不是王爺來了,這饑荒非鬧死人命。”說着,便擦眼抹淚。
黛玉心下嘆息,命紫鵑将兩包幹淨的小毛衣裳和瓷壇子抱來,分給了她們,笑道:“姐姐們別嫌棄,本是我和香芋兒在京裏帶來的衣裳,沒穿過三四次,拿回去晾晾,料子全是好的。另外兩個小甕,是我送孩子們吃的蜜餞點心,還有絹布包着的花樣子,都是南邊兒的樣式。”衆人推了一回,奈何黛玉堅持,只得收下自去了。
卻說兩人攜手回至屋裏,黛玉回頭看見案上的筆墨尚未收好,拿起來翻看了一遍,原來是水瀾臨摹的碑帖,不免也鼓起興致,向箱中将自己帶來的短琴拿出,“仙翁、仙翁”的調上弦,輕抒細腕,素指翻飛,随即撫琴操演起來,一壁悄唱低吟。
水瀾在外輕輕掀了簾子進來,自在椅子上坐着靜聽,甚覺音調清韻柔雅,不複當初的孤切悲戚,不由大為寬慰,思忖着:人道以曲度人,夫人這時心境已改,百樣遂意,果然與從前不同,實在可喜可賀。
奏完,水瀾不覺拍手而笑,贊道:“夫人好雅的趣味,這兩韻合成在一道,不如和我一起吹彈一首。”
黛玉微微笑着,低下頭又彈起來,水瀾的簫聲随即合入,兩者猶似一泓清水交融,甚叫人心動神移,繞梁三日不絕也。
一曲終了,兩人不約而同的把眼一擡,相視一笑,黛玉臉上的顏色透出了妩媚嬌羞的紅暈來,真如明珠瑩光,蕩人心魂。
水瀾一看,一陣的心跳耳熱,湊上去親了一口,啞聲嘆道:“說來奇怪,咱們的香芋頭都快三歲了,玉兒還是和未出閣的少女一樣,有一種不勝羞怯的風情。”
黛玉埋首在胸膛,聽說了不覺笑得肩窩聳動,指尖點一點他的鼻尖:“就你這張嘴會講話,難怪這裏的百姓被忽悠得都不信蝗神了,快把你當活神仙供起來。”
水瀾輕笑了一聲,拿着她柔軟如玉的手握在掌間,說道:“我何嘗會說話?陛下可不就後悔當初錯委了人。我雖然和他年紀相仿,到底算是他父輩的人,現在一見我倒跟大行皇帝一般。你們真以為他不明白,其實心裏明鏡似的,就不願意承認罷了。”
黛玉現在對永慶帝全無好感,聽了便冷笑起來,言談中盈着濃濃的譏诮:“你還替他分辨呢。這不就是過了橋不認人的行徑,你是個再不可多得的乖人,對他甚為謙恭,一言一行均謹小慎微,明明比誰都能幹,裝得睜眼瞎一樣,叫人鳴不平!”
水瀾含笑摸着她的一頭青絲,語氣大有深意:“你想想,倘或換做你來當皇帝,一個出身比你高,才幹比你好的人杵在眼皮子底下,再怎麽謙虛小心,總也看不慣了。”
黛玉思索了一會,确實是這個道理,便有些個沒精打采的,反問:“那若是王爺遇上了,該怎麽辦?”
“不知道。”水瀾嘆了口氣,忽而正色道:“若換成先皇和上皇,恐怕要殺之後快,我要是想不步後塵,更不能放開手中這點權力。這麽說,玉兒可明白了?”
黛玉本就聰明絕頂,如何還能不懂,口內便答應道:“你說的我知曉了。難怪你在折子中只說賜告準假,也不提辭官二字,皇帝又為何不順勢卸了你的官位?一個空殼的王爺身份,更不能興風作浪方罷。”
水瀾把玩着她手裏的一只紅寶戒指,漫不經心的回說:“夫人不知道,他忌憚的是我手中的羽林衛。”
羽林衛顧名思義,取其‘為國羽翼,如林之盛’之義,素為皇城的衛戍部隊,本朝的羽林衛多取從軍死事之子孫,教以五兵,人數共計有三千人之衆,號有以一抵十之能。這支宮廷禁軍原本該掌控在皇帝一人手中,但直到上皇那一代,為掣肘當今才把這一支宮廷禁軍一分為二,羽林左令在上皇手中,右令在永慶帝這裏。
上皇死後,水瀾接替掌統羽林禁兵,永慶帝将左令賜予,方便督攝左右。不僅如此,其中設的從三品的将軍和錄事參軍事等,都是他提拔上來的親信,故而現在的羽林衛,實際掌控人卻是水瀾,這既是當初永慶帝的失誤,也是水瀾有所依仗之處。
黛玉點點頭兒,因才明白他的深謀遠慮,對永慶帝早有防範之心,說道:“你着實的多思多想,把皇帝整個人都看透了。依你瞧,咱們還會在河南府呆多久,方可會京城去呢?”
一句話未說了,忽聽外間有人的腳步聲從遠及近,在窗下問:“請王爺示下:有京裏來的打發人傳話,讓王爺和家眷及早回京,有要事相商。兩位官爺急匆匆的,一直問是現在就走,還是等一會兒去。”
水瀾默然半晌,往窗外看滿目的山鳥歸林,暮薄西山,眼光一發的暗沉,輕喟道:“是該變天了。”
永慶七年秋末,廉王回京,此刻京城中正是秋風蕭瑟,入眼一片紅衰翠減的光景。水瀾一回京城,就奉旨入宮去了,留下黛玉由紫鵑等人送至府邸一時忙碌完打掃布置,不由奇怪的問道:“連蝗災這樣的大事,皇帝都沒召王爺入京,怎的突然下了這樣的旨意?”
秋晚的聲音始終沉靜平和,緩緩的道來:“自咱們王爺離京後,輔國公和北靜王都是炙手可熱的人物,有些趨炎附勢的上門倒沒什麽,只不過……近日在陛下的萬壽節上,進獻的禮物裏有一樣翡翠白菜,江西總督和輔國公家的重了,皇上見了似有些個不快。”
黛玉怔了怔,幾乎脫口而出:“皇帝身邊伺候的,有王爺的人?”
秋晚垂下頭,失笑道:“夫人忘了,楚大人這些年一直在陪王伴駕,如今已升了禮部侍郎。”頓了頓,也趁勢取個笑兒,道:“說來好笑,輔國公進獻上來的也是這位總督所贈,問題就是封疆大吏送給天子的賀禮,還沒有給輔國公的一半大,這不是狠狠傷了陛下的面子麽。”
見說,黛玉心念電轉,忽然笑得高深莫測起來,一雙眼波清澈又銳利:“只怕,輔國公會犯下這錯,拿出一顆一模一樣的白菜是有心人安排好的。皇帝有了疑心,必定派人在背後細細查探,連這些官員和孟氏、北靜王等得結交都一并扯出來。”
秋日的涼風習習,逼散了惱人的暑氣。秋晚的目光仿佛也沾染上了涼意,照人生寒:“夫人料得不錯。這是聞人大人的主張,總不好讓咱們王爺和王妃一直在外邊,留着些心懷不軌的人在陛下身邊,妄蓄大志。”
這最後四個字着實說得重了,倘或孟氏是妄蓄大志,那依仗的可不是宮中的皇後和皇長子麽,這成了什麽?
想到此間,黛玉不覺悚然一驚。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晚了,不過好歹趕出來了_(:зゝ∠)_
一個好漢三個幫,王爺扶植的人總要有所作為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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