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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是很神奇的東西,它可以讓人淡出回憶,也能讓人深陷無法自拔。

某些時候武音也會覺得自己忘得差不多了,被掩埋的痛苦和悲憤随着無數日夜的交替被蒙塵模糊直至看不清面貌。

她盯着自己眼前的玻璃杯,裏面晃動的液體帶出點點流光。

可今天發現并不是這樣,她依舊恨,依舊怨,恨那個以溫柔做餌誘騙自己的少年,怨那個眼瞎不争氣的自己。

顧孟說:“清培這幾年過的挺好的。”

這并不是武音想聽的。

她把杯子放玻璃臺一放,擡頭看過去。

羅清培被簇擁着站在人群中,颔首聽周邊人說話,嘴角帶着恰到好處的笑意,不親近卻也不失禮。

他總是這樣站在不遠不近的位置,讓人只看到一個清晰的輪廓,卻挖不出內裏。

羅清培扭頭往這邊看過來一眼,跟人說了幾句話似乎在賠罪,而後走過來。

顧孟跟武音咬耳朵,語氣不無激動:“來了來了,你要控制住自己。”

武音冷冷的斜了他一眼。

顧孟起身迎上去,一拍他胳膊,調侃:“大忙人,可算回來了,走的一聲不吭,回來的也這麽低調,說說國外的月亮有沒有比國內的圓一些?”

羅清培只笑着跟他碰了下杯子。

“聽說又得獎了?”

那是一個攝影大獎,和國外媒體有連接,最近報章雜志上宣傳的很是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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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清培轉了下杯子:“還成,一個小獎罷了!”

“呦,瞧這口氣,嘚瑟了是吧,成,小爺我努力努力也能趕上你一半!”

顧孟倒了滿滿一大啤酒杯遞過去:“來,慶祝一下,好好喝!”

羅清培沒多的話,在對方驚愕的目光裏接過杯子,一口到底,最後喝得太急,還嗆出來不少。

難得見人略有狼狽的模樣,顧孟笑的颠颠直顫,又挖苦了人幾句後留給武音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才離開。

武音懶懶的靠在沙發背上冷眼旁觀,她現下也不能有大的舉動,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但顧孟擺了她這一道,算是給人記下了。

羅清培這杯酒喝的有點猛,此時有些回不過味的頭暈,他和武音不同,沒有那份遺傳的武家人的酒量,畢竟不是一個爸生的。

他坐到武音邊上,揉着太陽穴緩了緩,才睜眼看向旁邊的人,兩年沒見,武音變了不少,穩重沉靜了,冷淡疏離了,和以往的淺笑漣漪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怎麽沒回家?”他問了句。

“忙!”

“做的什麽?連回家的時間都沒有!”

“瞎忙!”

羅清培知道她是在敷衍,這樣的對話氛圍在以前從來沒有過。

他說:“細聊聊,具體在忙什麽。”

武音沒吭聲,撈過杯子喝了口,在周邊嘈雜的環境中,她敏感的能聞到羅清培身上傳來的清淺的男士香水味。

“在國外過的怎麽樣?”她不答反問。

“一般般。”

“我以為你會過的樂不思蜀。”

羅清培坐的有些不舒服,動了動身子,大腿正磕上武音,兩人都往邊上避了避。

“要樂不思蜀也就不回來了。”

過了會,他說:“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別回來。”

武音“嗯”了一聲:“這是絕對的。”

羅清培輕笑了聲,笑聲裏也聽不出什麽情緒來。

“我聽阿姨說你在做快遞員。”

武音點頭。

羅清培說:“什麽不好做,至于跑去做快遞員?”

“我挺喜歡做這個工作的。”

羅清培瞟她一眼,突然開口訓道:“別一天到晚幹些不着調的事,你也不小了!總不能和以前一樣天天瞎晃悠打發時間。”

武音勉強按壓的情緒因着這話瞬間就噴了上來,這算個什麽事,教訓她來了?這人也配?可礙于面子武音臉上依舊不動聲色,只張嘴嘲諷道:“我就一扶不起的阿鬥,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哪像你啊,随便拍個幾下就能成名人,俗話說人比人比死人,我是很認命的!”

她把手上杯子往外一推:“我今天正巧有事呢,你慢坐,我先走一步!”

武音坐靠裏的一面,想出去務必要從羅清培這邊走,可有人顯然不想她如願,橫在過道上的腿怎麽都不見收回去。

武音問:“還有事?”

“我屁股還沒坐熱你就要走?難得見一次什麽事情不能先推了?”

武音想:你以為你誰呀?

嘴上卻笑說:“這不先跟人說好了嘛,失信于人總是不好!”

羅清培不再搭話,只冷冷的看着她。

武音沖他皮笑肉不笑了下,等了好一會,見他沒放人的意思,也不想繼續幹杵着,擡腿直接打算跨過去。

羅清培目光閃了閃,手一擡扣住她的腰就往自己身上帶,不說武音沒防備,就算有以現在這個姿勢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整個人猛地往羅清培身上撲去,結結實實的胸貼胸肚子貼肚子,緊密的沒有一絲縫隙。

“靠!”她低罵一聲,顧不得看對方反應連忙站起身。

還沒站穩,又被他輕輕拉了一把,頓時又跌了回去。

武音一下炸了毛:“你這是做什麽?”

不說現在兩人勢同水火,就是以前交情好那會也沒到肆無忌憚摟摟抱抱的地步,今天這一出着實有些吓到她了。

羅清培手依舊穩穩的搭在她腰側,輕輕上下滑動了下:“急什麽?!”

“瘋子!”武音黑着臉手腳并用的爬起來,邊警惕的盯着他,好在這次羅清培也沒再有什麽舉動。

不小的動靜驚動了其他人,紛紛将或好奇或猜測的目光投射了過來,武音懶得做解釋,直接對着走上來的顧孟說:“我先走了!”

“哎,別呀!”顧孟攔住她,“這時間還早呢,這麽快回去幹嗎?”

武音瞅了他一眼,扯掉他的手,有些沖的對顧孟說:“我他媽呆這一會就很給你面子了,擺我的這一道念在你生日的份上不計較,少給我繼續裝好人!”

顧孟被她說的一愣,讪笑一下,也不好再繼續攔着。

武音一走,顧孟一下湊到啜飲着酒的羅清培旁邊,抱怨道:“我說,這人我可是幫你找來了,也想着法的給拖住了,但兄弟你也要有點分寸呀,就這麽把我家小祖宗得罪了,叫我以後怎麽辦?”

剛剛武音那摸樣可是氣得不輕,他雖然是帶着點看好戲的心态,但也沒想過把人給得罪狠了,怎麽說都是一塊長大的,交情明晃晃擺在那呢!

羅清培斜睨了他一眼,冷道:“誰家祖宗?”

顧孟一愣,随後裝模作樣的給了自己一嘴巴:“得,我錯了,你家祖宗,成嗎?”

武音回去的時候碰巧田唯一收攤,忙碌中的人停下動作,唇紅齒白的小臉在昏黃的燈光下笑的異常燦爛,揚聲問:“還是老樣子?”

武音今天沒吃到什麽東西,肚子确實有些餓:“東西都收了,會不會太麻煩?”

“沒事,爐子還沒滅呢!”

“好,那就來一份!”說完,走到就近的位置上坐下。

田唯一熟練的下水,攪拌,撈起,再随手拿捏着放入各種調料,很快一大碗馄饨就做好了。

棚內此時就他們兩人,武音舀着白乎乎的馄饨往嘴裏塞,田唯一則趁着這個空擋拿起手邊的書看起來。

沒一會從外面又進來一個人,是個上了年紀的中年婦女,身材保持的不錯,窈窕身段包裹在一身黑的考究套裝中,挎着名品包包,一張隐有年歲的臉上抹了一層厚厚的妝,身材倒是維持的不錯。

她直接走到田唯一跟前,張口問:“我上次和你說的事想的怎麽樣了?”

田唯一臉色有些不好看:“陳太太,我只是個賣馄饨的,實在沒那個意願!”

“何必這麽堅持,你開這麽個攤子不過是為了錢,我可以給你更高的,且工作更輕松,比你這起早摸黑不知……”

田唯一把書一合:“再累我也是自願的!”

一時的搶白并沒讓對方打退堂鼓,她思忖了下說:“你還年輕,不懂這個城市的生存規則,要自己活的好,總要拿出點東西!”

“我不認為自己活的差,現在這樣的生活我很喜歡,我沒意願去改變,就算要改變也不是用那種方式!”說完,繼續埋頭看書。

“你的想法太幼稚,誰不想往光明的未來走,現在有這麽一條路為什麽不選?”

田唯一沒出聲,仿佛眼前沒這個人存在,後來無論她說什麽,連個姿勢都沒變一下。

婦人站了好一會,眼看今晚達不到目的,最後不甘心的留下一句:“我下次再來找你!”踩着十寸的高跟走了。

武音提溜着眼看了個全,一下就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無非是空虛的富婆想包養小白臉,而小白臉誓死不從的戲碼。

她咬着調羹看臉色依舊不是很好的田唯一,說了句:“看不出來你還挺堅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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